手術室里,一群非腦外的醫生充當著張凡的助手,也就張凡敢這樣干。
這玩意怎么說呢,張凡當時帶人的時候,不敢光帶腦外的醫生,因為患者的情況說不清楚,就算說清楚,張凡也不敢完全的采納。
至于腦外,就這么大的一塊,張凡一個主刀就夠了,剩下的幾個人給他充當人肉手臂就行了。
有時候,這種特殊情況,最怕的是創傷面積過大,手術的時候,往往一個主刀不夠用。
比如腸道破裂!
所以,張凡幾乎是外科能帶的都帶了一個過來。
手術室里,張凡這邊的手術已經開始了。
手術一開始,張凡就有點后悔了,當初為了省錢,這些手術車都是人家半賣半捐贈的。
便宜是真的沒好貨,這個手術車動力一般,內部設計也實在是不行,那么長那么寬,可就是比茶素醫院自己的手術車狹窄。
華國的手術車,早期是眼科用的比較多,國家當年是為了醫生們能下鄉能去給農村和邊遠地區的白內障患者進行手術。
估計全國當時免費下發了有二十多萬輛。
都是巴士改裝的,而茶素醫院的手術車是德毛的,車頭是卡車車頭。
華國手術車真正大量使用是在當年的汶川,汶川以前,其實對于手術車,華國這邊不是很重視。
當時人家老總給張凡捐贈的時候就說過,好像這個車是什么無絞盤扭矩,還是無扭矩絞盤,反正人家當時給張凡說的是,人可以站立走上去的地方,他的車也能上去。
而且還立刻就能在原地展開手術,自動調節平衡。
當時張凡覺得他吹牛逼,還覺得對方嘴臉可惡,不是很待見對方,和對方打交道的時候,過于矜持了。
現在張凡后悔了,后悔當時太矜持,后悔沒多要幾臺。
手術室外,團長扯著從師部趕來的軍醫,讓人家進去打聽消息。
這玩意,很多人在手術室外等待過的人估計都有這個感覺,越是著急時間感覺就像是停頓一樣。
師部過來的軍醫一臉的尷尬,支支吾吾的就是兩腿不挪窩。團長著急上火,眼看要發火了。
對方也有點不高興了:「這是腦外的手術,傷口出血那么厲害,這個級別的手術,我進去能干什么,能看懂什么?不光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打擾人家的手術。
現在張院在做手術,不是別人,如果張院都做不下來,我看和不看有什么用!」
手術車里,傷員的外傷是相當的棘手。
有人會說,石頭打擊能打成什么程度?能有多嚴重?
其實,外傷,物理性外傷,不談電擊傷、化學燒傷之類的,就單純的物理外傷來說。
普通人覺得銳器穿刺傷比鈍器擊打傷嚴重,出血、疼痛看著就嚇人。就像是錘子和匕首,人類天生的會感覺匕首更厲害一樣。
可對于醫生來說,鈍器擊打傷才是真正麻煩的事情,尤其是擊打在腦部區域。
通俗的來說,對于頭顱的鈍器擊打,就像是雞蛋被摔在了地面上,你只是知道損傷了雞蛋殼,而雞蛋殼內的物質,醫生是真的沒有把握只從雞蛋殼的損傷來預估的。
也就是這幾年顯微外科的發展才讓腦外科大踏步的提升,顯微外科沒有發展的年代,腦外的醫生說話都不硬氣。
顱腦手術,首先要固定頭顱,粗大的鋼制腦托,就像是車床固定螺絲一樣,死死的卡緊頭顱。
然后,醫生破顱。說實話,如果說骨科手術是木匠,而顱腦手術,則和早些年的道野味一模一樣,食猴腦!
錘子鑿子沖擊鉆什么的都有,相當的暴
力和可怕。唯一不同的是,吃猴腦的時候,猴子沒有打麻藥而已。
顱腦牽開器,王亞男雖然不是腦外醫生,不過只要是人體的骨頭,她的水平已經不需要張凡去指點了。
兩個人配合的默契,張凡跨腿,她就知道擺出怎么的才能讓張黑子更舒服。
猙獰的牽開器,就像是挖掘機的大鉗子一樣,頭顱在它的面前,直接就和草紙一樣。
磨鉆,固定好外傷,張凡拿著鉆頭,就在傷員的顳頜部把旋轉的鉆頭給放了上去。
人體的顱腦就和核桃一樣是有縫隙的,而損傷剛好是在顳頜縫隙的地方。
王亞男、馬逸晨的雙手第一時間快速的覆蓋在鉆頭旋轉的上方。
就算是兩雙手覆蓋在上面,仍舊擋不住,骨頭和肌肉被高速鉆頭旋轉的如同肉泥一樣的物質飛的四面八方。
創傷外科的手術,最大的意義就是盡可能快的阻止損傷繼續發展。
看起來好像很厲害!
其實損傷已經產生,手術并不能改善已經產生的損傷,僅僅只是中斷損傷,如果醫生操作的水平不高,不光不能中斷損傷,還會加劇損傷嚴重化。
這也是急診醫療相對于其他醫療,明顯有分層的感覺。
好的急診,就像是救人于水火,而不是很專業的急診,不光不能救人,尼瑪直接就是是黑白二使的加強版。
清理毛發,割斷肌肉、切開筋膜、人體的頭顱組織,怎么描述呢。
毛發好理解,肌肉就像是貼骨肉,頭顱的肌肉很薄,主要是膜,筋膜大家可以理解為一個橡皮一樣的帽子。
然后才是骨骼。
顱腦手術的時候,這些組織都要范圍性的破壞。
畫出一個范圍后,氣鉆沿著范圍中的顱骨邊緣打出一圈的孔洞,然后在骨骼上,縫合線硬生生的做出懸吊線。
然后小型撬棍插入氣鉆打出的孔洞,輕輕的撬動骨骼,懸吊的線頭慢慢的牽拉。
然后骨板像是吊車懸吊鋼板一樣,被牽拉起來。
當骨板被大概的一瞬間,大腦像是被暴露的小屁股一樣,扭動著軀體像是害怕和害羞一樣。
「只能做減壓手術!必須回茶素進行二期手術!」
手術前的時候,張凡通過經驗心里估計著傷員的手術很嚴重。等真正的打開顱骨,損傷的嚴重程度比張凡預估的還要重。
現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快速輸入甘露醇,然后尋找隱藏的顱內血塊,接著建立一個腦室造瘺,這些操作,只是為了避免形成腦腫脹。
顱腦這個器官,第一怕缺血,第二怕腫脹,第三怕缺糖。
在結構上,它和人體的海綿體極其的相似。
這也是有人說,關鍵時刻小頭控制了大頭,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海綿體和顱腦內部都是血管網四通八達,整個器官幾乎就像是一個網格一樣,不過顱腦特殊的是有兩套穿在身上,一個動脈,一個靜脈。
而海綿體有一個靜脈閥門,能阻止讓血流短時間內的停留在原地。
但這個海綿體人家不太受自主意識的管理,所以這幾年各種的沖大藥物,都是在血管的寬度和廣度上做文章,而沒有在這個閥門上下功夫的原因。
不過現在一些假體,移植性的假體在功能的應用上,往往是在閥門上調節,而不能在血管網上下功夫。
張凡他們快速的解決了止血問題后,接下來的血管網的處理上,這里就沒辦法做了。
這也是現在醫療上唯裝備論盛行的原因之一,因為有時候,有的手術,設備裝備真的太重要了。
比如華國早年的移
植先驅,隨便弄臺普通電鏡就能弄個四肢移植手術。
而現在,沒有一臺萊卡的顯微鏡,醫生都不會手術了!
「摧醒,轉移!」
隨著一聲止血鉗咔的咬死聲,張凡立刻下達了命令。
花母雞,帶著它的小弟,穩穩的盤旋上升,然后穩穩的朝著茶素醫院飛去。
也不知道是因為有患者的緣故,還是這次換了飛行員,張凡竟然感覺不到一絲絲的害怕。
傷員已經被摧醒了。
切開的頭顱上,用紗布覆蓋著,隨著患者的摧醒,紗布下的顱腦就像是火鍋的腦花一樣,咕嚕咕嚕,咕嚕嚕的轉動著。
「聊天,來,大家和咱的同行聊聊天,讓他清醒著。」
看傷員慢慢蘇醒以后,張凡開始指揮著大家開始和衛生員聊天。
「張院!」
人家衛生員反而先說話了,「嗯,我是!你放心,手術很順利,現在是去茶素醫院的路上,你不要擔心。
你現在有沒有不太舒服的感覺啊。」
「我挺好的,謝謝你們啊,除了好像感覺不到到腦袋以外,其他沒有什么不適的感覺。」
「嗯,這就好!」說完,張凡有點不知道和對方聊什么了。
張凡正在想著如何尬聊的時候,王紅接茬了。
「我聽戰友們說,當時的情況是戰友倒地,你是沖上去爬在人家身上,這才讓你成了被擊打的目標,你當時害怕不害怕,你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呵呵,我哪里是堅持下來的,我是沒有辦法,只能死扛的。
我是衛生員,大家沒有受傷的時候,和我一點關系都沒有,我跑快一點跑慢一點,指揮員也說不了我什么。
可一旦有了傷員,我就是第一負責人,我必須保證我的戰友不能二次受傷,好歹咱也算是醫生不是。」
這話聽著一點都不高大上,甚至給人的感覺就是土蒼蒼的。
可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心里被堵著一樣。
「張院,我能問一句嗎」
「問問問,你問。」張凡以為他要問自己的傷情。
畢竟大家都是醫生。
結果,這家伙微微喘了一口氣,「我以后還能當醫生嗎?是不是這地方損傷了,以后只能復原回家了,我估計我以后別上高原當醫生了。
可能回基地當個普通醫生的機會都沒有了吧!」
張凡楞了,其他人都有點被這個貨的想法震驚了。
王紅更是覺得他是個傻子。
都這個時候,還想著當醫生,想著當個小軍醫,尼瑪你是功臣啊,你不應該提出,連升三級之類的嗎?
就算這個事情不好張口,可也是應該先關心自己的身體嗎?
張凡略微停頓了一下,然后說道:「放心,我一定能讓你當個醫生,讓你當個好醫生,你別擔心,真的,一點都別擔心。」
我們的子弟兵,我們的子弟兵為什么能讓人熱淚盈眶,他們的奉獻并不是奔著升官發財去的。
他們都很土,他們都很沒眼光,沒境界,他們僅僅就是為了完成自己所謂的承諾或者僅僅就是為了自己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