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你從哪一年來!!!”斗篷石刻師的聲音沙啞,沉聲喝道。
江曉微微皺眉,身體也微微緊繃,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
看到這一幕,斗篷石刻師那稍稍激動的模樣,卻是逐漸的平靜了下來。
短短的5秒鐘,對于這沉悶壓抑的氛圍來說,竟然是如此的漫長。
“呵......”斗篷石刻師深深嘆了口氣,緩緩的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張滄桑的老臉。
而后,他的面容一陣變幻,最終,變成了...變成了江曉的模樣。
一個成熟的江曉,亦可以稱之為年邁的江曉。
江曉的瞳孔微微一縮,心頭急轉,眼神死死的盯著眼前的年邁江曉。
他...可能四十歲,也可能五十歲......
江曉突然發現,自己辨認不出他的具體年齡,因為他的狀態實在是太特殊了,那飽經滄桑的面容,仿佛經受了世間的一切疾苦。
也許...這應該是一張四十歲的臉,卻有著一雙看遍了世間的渾濁眼眸。
他的狀態很不好,非常不好,臉色很差,胡茬稀碎,頭發蓬松而糟亂。
石刻師(年邁江曉)緩緩的開口,這一次,卻是心平氣和了下來:“你從哪一年來。”
江曉沉吟半晌,還是開口回應道:“2020。”
石刻師微微皺眉,點了點頭,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曉壓低了帽檐,隱蔽的打量著四周,確保周圍是安全的。
石刻師突然開口詢問道:“在來這里之前,你是否去過其他地方?是否改變過歷史?”
江曉愣了一下,道:“沒有。”
“好。”石刻師大大的松了口氣,那緊張的面龐稍稍緩解,仿佛卸下了心中的重擔。
江曉道:“你是哪一年的我?”
石刻師默默的搖了搖頭,再次戴上兜帽,道:“那不重要,無論我來自哪一年,我都不是你們這個時空的人。”
江曉:???
石刻師低垂著頭,走到了墻壁的石畫處,伸出手指,輕輕的描繪著那精美石畫的線條,道:“你知道...我為什么來2016年,為什么來到這里么?”
江曉眉頭緊皺,道:“為什么?”
石刻師蹲下了身體,深深的嘆了口氣,看著眼前的石畫,輕聲道:“因為我后悔了,因為...當我發現自己可以穿越時空的時候,我想要改變過去,想要改變一切。”
江曉非常不解的說道:“你想改變什么?”
江曉的生命中,對炎判所的29名失蹤戰士耿耿于懷,也對易家死去的弟子耿耿于懷。
但是在這2016年,初出茅廬的江曉,似乎還沒有遭遇人生中的重大挫折,這一年......有什么需要改變的么?
石刻師看著眼前的石畫,輕聲道:“在這里,我和我的團隊被陰了,在這資格賽中,因為所謂的違反規則,被踢出局了。”
江曉微微張著嘴,眼前這個年邁的江曉,沒有能拿到全國大賽的入場券么?
那二尾還會被調到西北守夜軍么?
那他和他那個年代的韓江雪,最終去了帝都星武大學么?
他的人生路線,他未來經歷的一切,是否都有巨大的改變?
等等,他應該也有時空之隙?所以才能回到這里?
所以,他是在隨后的另一個人生道路中,機緣巧合之下,吸收到的時空之隙星技么?
“我本以為我能改變這一切,但事實剛好相反。”石刻師重重的嘆了口氣,道,“我不能,我什么都改變不了。”
江曉上前一步,肩膀靠在了石畫上,低頭看著披著斗篷、帶著兜帽的石刻師,道:“你...都改變什么了?”
石刻師沉默半晌,開口道:
“回到過去,解救韓江雪的父母。”
“回到這里,解決那些陰我的人,拿回本該屬于我的榮譽,走回本該屬于我的人生道路。”
江曉:!!!
霍普金斯不配擁有姓名么?
在另外一個時空之中,這個石刻師江曉沒有與那老者相遇?
捫心自問,如果是江曉自己,很可能回去把霍普金斯扼殺在萌芽之中。
石刻師仰起頭,眼神認真的看著江曉,道:“但我改變不了任何事情,每當我改變歷史的時候,就會創造出一個新的平行時空。”
他的聲音沙啞,娓娓道來:“當我興沖沖的解救了探索龍窟的韓家夫婦,再回到我的時空中,以為一切都會有所改變之時,我發現,我錯了。
我的時空沒有半點改變,歷史一旦有變動,那么會在那個時間點上,分叉出去一條新的時空宇宙,一個時空分支。
在我改變歷史的時空中,韓成、江紅葉依舊陪伴在韓江雪的身旁。
而當我回到屬于我的時空,什么都沒有變化,一切如常,她的父母,依舊沒能回來,杳無音信。
我改變的,是另外一個江曉的人生!”
江曉的喉結一陣蠕動。
他的意思是...回到過去,改變歷史是沒有效果的!
石刻師垂頭笑了笑,苦澀萬分:“不信邪的我,再次嘗試了幾次,得到的結論很一致,我為一些人創造了幸福,彌補了遺憾。
但是...與此同時,我也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平行宇宙,在那里,那些本不該存在的人,又要經歷一場世界浩劫。
我...為了某幾個人,為了彌補自己的遺憾,卻創造出了更多受苦受難的人。
你,也是其中之一。”
江曉:???
石刻師站起身來,面色嚴肅的看著江曉,道:“嚴格意義上來講,你的存在,也是我創造的。
之前,就在我想要回去我的時空之時,但是......我的世界,因為我一次次的肆意更改歷史,而產生了不可逆的崩潰現象。
我...回不去了。”
江曉:“嗯?”
石刻師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害了所有人,因為我的無知,因為我的魯莽。”
江曉沉默了下來,卻是不知道該怎么回應。
從未想到,時空之隙,回到過去,竟然還有這么強大的負面效果,竟然會引起時空崩潰......
是因為,石刻師一次次的回到過去,讓那所謂的時空縫隙更大了么?讓時空更不穩定了么?
石刻師:“所以我才問你,在來到這里之前,你有沒有改變過歷史。”
江曉搖了搖頭,確定道:“沒有,我只是看了幾場比賽,暗地里。”
“嗯。”石刻師點了點頭,感嘆道,“你是我的精神寄托,是我修正了人生路線后,本該擁有的人生。
在這里,我會一直關注著你的消息,看著我自己,本該走上一條什么樣的道路。”
江曉抿了抿嘴,沒有開口。
石刻師:“告訴我,未來,你拿到全國冠軍了么?”
江曉輕輕的點了點頭,道:“拿了,還拿了世界杯冠軍,兩次,個人賽、團隊賽的大滿貫。
我加入了守夜軍,也加入了開荒軍,現在,我們正在經歷著地球與異球融合的異象。”
聞言,石刻師突然笑了,那飽經滄桑的臉上,原本寫滿了人間疾苦,此時,卻如同花兒綻放一般,那眼眶,仿佛也有些泛紅......
江曉從來沒有想到,這笑容,竟然是如此的甜美。
“好,讓我給你一些忠告,江曉。”石刻師低下頭,抹了抹通紅的眼眶,一手按在了江曉的肩膀上。
他那飽經滄桑的面容,那渾濁的眼神,無比認真嚴肅的面對著江曉。
他緩緩的開口道:“千萬不要嘗試著去改變過去,你可能會彌補心中的遺憾,但造福的卻是他人,而且,你也會創造出來一個新的時空。
你會制造出千千萬萬即將受苦受難、等待經歷浩劫的人。”
江曉有些不知所措,只得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的意思是...改變過去,只能創造出來一個時空分支、創造另一個平行宇宙,但卻無法真的影響到原本的時空。
石刻師:“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可言。
我的時空,因為我多次的穿越、篡改歷史而崩潰了。
時間是一條永不停止、前行的線,我卻在這線條的一個個點上,制造出了一個個分支,一個個缺口,最終,讓脆弱的它破碎開來。
時空之隙,害人害己。
忘了時空之隙的這一效果,回去之后,你只能用它穿越空間,永遠不要再嘗試著穿越時間。
不要回到過去,更不要去促改歷史!
時空是脆弱的,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脆弱,你會毀了所有人。
如果你相信你自己,那么你就應該相信我,相信另一個江曉對你的忠告。”
江曉抿了抿嘴,詢問道:“你說你回不去,但你就一直待在這里么?待在這暗無天日的古皇陵中?”
石刻師的神情稍顯落寞,道:“在此時,你來到這里的這個節點上,我已經完成了該做的一切。
但這也是我最后一次穿越,我走不了,我的時空已經破碎了,而我...也被永遠的禁錮在了這里。”
江曉心中一緊,道:“禁錮?有人囚禁你?”
石刻師咧嘴笑了笑,道:“也許是人,也許是規則,也許是一個渾身焦土皮膚的上古星武者,誰知道呢。”
江曉愣了一下,他...他在說什么?
石刻師仰起頭,看著陰暗的環境,看著雕滿了石刻的長廊,道:“對其他人來說,這只是一個普通的下層維度異次元空間,但對我來說,這是一座囚籠,到處...都是空氣墻。”
江曉:“空氣墻?”
石刻師:“在這里,我的空間星技失效了,我跨越不了維度,我走不出這里,眼前就是空間大門,我卻邁不出去。”
江曉的心里一緊,卻是聽到了石刻師的喃喃自語:“你不想像我這樣,對么?
不想被囚禁在一個到處充滿了空氣墻的地方。
你不想被困在這里、偽裝面龐、茍延殘喘,惶惶不可終日。”
說到這里,石刻師突然笑了,道:“但在這里,我卻能得到你的消息,得到......我的消息。
我相信你告訴我的這一切,我會在這里一直等待的。
又或者,你可以去2020年的古皇陵,那時候的我,可能有更多的話和你聊......”
說話間,石刻師仿佛聽到了什么,他瞬間改變面容,拉低了兜帽,一手將江曉藏在身后,寬大的斗篷撐了起來,轉頭向外看去。
遠處,的長廊出口,跑過去一隊高中生。
隱隱約約之間,江曉似乎還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那應該是帝都三十二中的法系·贏璽。
一群高中生從遠處的路口處消失,石刻師深深的吸了口氣,開口道:“回去吧,不要在這本不屬于你的時空中駐留太久。”
江曉:“你......”
石刻師擺了擺手,道:“給我一個承諾,不要妄圖愚弄時間,不回到過去,不去往未來。
無論有怎樣的遺憾,無論經歷什么,你只能一步步的向前走,按照你的時間線,自己去奮斗、去創造未來。”
江曉:“嗯......”
石刻師轉過頭,看著江曉,道:“我就是你,所以,我知道我自己信奉什么,我要你一個承諾。”
江曉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答應你。”
石刻師卻是笑了,從江曉的話語中,他似乎聽出來,起碼在2020年之前,江曉似乎還沒有什么無法釋懷的遺憾。
起碼......在他的世界里,他的戰友,還沒死。
“你走吧,現在就走。”石刻師拿起了石鑿,面向了墻壁,輕輕敲打在了那石墻之上。
江曉壓低了鴨舌帽,身體微微緊繃,就要閃爍,但卻停了下來。
看著眼前落寞的石刻師,看著這被永遠囚禁于此的人,江曉想要對他說些道別的話語,卻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似乎...太殘忍了一些。
如果...我研究明白了《星武紀》,研究透徹了這個世界的規則,能否將他從囚籠中釋放出來?
“叮!”
一聲脆響,石刻師感覺到江曉尚未離去,也感覺到了江曉那幽幽注視的眼神,不由得手中動作一停。
他放下了小石鑿,默默的垂下了頭,笑容有些苦澀:“走吧,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江曉心中嘆了口氣,身影一閃即逝,耳邊,卻是繚繞著石刻師最后的喃喃低語:
“你愚弄了時間,時間也會愚弄你。”
能力幾何是一碼事,態度是另一碼事,無論如何,育真的盡力了。
怎么說呢......嗯,愿這光怪陸離的世界值得奮斗,愿諸位能陪伴小毒奶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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