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姐。”
“哎呦,別,”文繡的扮演者殷仝,舉起手擋在臉前面,連連搖頭:“排這戲的時候,你千萬別叫我師姐,不然我肯定要出戲。”
“為什么呀?師姐你是不是調戲師弟有癮啊?”李瀾眨眨眼,貌似無辜:“想對季老師下手?”
殷仝其實對明星學生倒不是特別在意,劉然跟她當了三年同班同學,她也適應了,就是季銘雖然現在沒有一個名分,但是任鳴也好,陳老師她們也好,大約是把季銘當成半個藝術指導來用的,加之從劇本來說,季銘飾演的溥儀又是絕對主角,幾乎所有的其他主要角色,都是圍繞著季銘來開展的。
譚子陽的孫太監。
姚成鐸的吉安剛直。
殷仝的文繡。
李瀾的婉容。
文繡的妹妹文姍,大內侍衛霍慶云……這些雖則不是直接與溥儀有對手戲,但他們和文繡、婉容之間的劇情,最終還是要匯聚到和溥儀的矛盾沖突上。
季銘在《末代皇帝》中的多重核心角色,讓他的同級也好,師兄師姐也好,都把他劃在任鳴、陳老師他們那一撥里了——乍一聽他叫自己“師姐”,殷仝不出戲也真是挺難的。
季銘也不在這點上客氣。
這還早呢,等到劇本研究走的再深入一點,到時候這些演員直接的認識沖突,他得有一個壓制的能力——倒不是他有這個義務,而是這戲最終要成一個什么樣子,他有自己的認識,如何引導演員們,甚至是陳老師他們,最終認同他的看法,這是他需要有一點權威在的最重要原因。
戲霸么,都是一點點養成的。
演完《雷雨》之后,如果把季銘扔進國話的高手當中去錘煉,可能戲霸這碼事會延后好多,但是無論是青春版《雷雨》的執行導演工作,還是現在中戲學生版本的《末代皇帝》,再加上中間正好還有一個《演員》的藝術指導,加一塊,讓季銘現在就隱隱約約有點戲霸的意思了。
不過這個詞要看怎么解釋,讓整個劇組圍著自己的野心轉,爭人設,爭戲份,爭出彩,那不叫戲霸,那叫惡霸,娛樂圈惡霸不少,尤以帶資進組的多。真正的戲霸,首先是有實力,其次是有想法,最后是戲比天大,戲好為先的一顆心,然后用自己的法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塑造最后的作品。
手段低的戲霸,圈內風評就差一點。
手段高的呢,不僅能如愿以償,還能讓人把你當個人物看——比如陳道名和陳保國老師,其實都是聞名在外的大戲霸,但人家戲出來就是好,所以你就得服氣。
季銘離兩位老師當然還遠,不過這是他的目標。
演員嘛,其實也是個匠人,最得意的東西,無非是留下來的作品,說一千道一萬,流量、粉絲、時尚、版面——都不過是為了增加自己的籌碼,以至于可以有最大的挑選權力,等到哪一天滿中國的本子、項目都讓季銘挑的時候,他大可把那些邊邊角角都砍了。
不夠累的。
“成,咱們就不客氣了。”季銘環視了一圈,現場的五個角色,基本上最核心的。
第一幕皇朝挽歌,涉及到的孫太監、隆裕太后,醇親王等角色,都是帶入故事的前奏人物。
直到第二幕刀妃革命,也就是文繡離婚為核心的,關于溥儀在津京的日子。溥儀,文繡,婉容是最核心的角色,其余鬼子土肥圓、各國大使,軍閥等等,都是過臺的龍套。
第三幕偽滿洲國,溥儀、孫太監、婉容和吉安剛直是主要演員。
最后一幕尾聲,雖然是溥儀和胞弟溥杰,以及愛新覺羅家遺老遺少,加上撰寫《我的前半生》的作家的對話和敘述,但實際上是整幕大部分都是溥儀的獨白,以及對過去的回顧式演繹——喟嘆前半生的離奇命運。
整部劇的最后,是一聲老京城的叫賣:
“糖葫蘆兒哎,又甜又大的糖葫蘆兒”
仿佛夢回他被馮玉祥從紫禁城逐出來的那一刻。
所以整部劇來看,現在在的這5個人,最終會決定這部戲的表演質量,也是季銘要費心的地方。
“劇本肯定都過了,該有的歷史背景,應該也都去了解過了?”
這話問的是殷仝和李瀾。
“嗯。”
“那先說說吧,文繡,殷仝,你怎么看這個女人,她是否愛過溥儀,她選擇離婚的動機是什么,追求真正的愛情?脫離過去陰暗逼仄的環境?對溥儀的厭惡?或者干脆是生理需求得不到滿足?”
溥儀其實也是大半個太監了,小時候在紫禁城,跟宮女兒們太嗨,玩的太狠,后來就不成了。
“嗯……”殷仝整理了一下:“我認為她最大的動機,還是想要跟過去一刀兩斷這種心態,從她藏刀殉國這個事兒來看,其實文繡內心是剛烈的,是沖動的,不是那種傳統后宮女人,大家族的女人,隱忍,自我犧牲,自我價格化……”
文繡說完,就是李瀾的婉容:
“婉容,其實她是西方的教育背景的……跟文繡不太一行,她也有傳統的壓抑自己的一面,只是后來到租界后,沖擊太甚,西方教育的侵染,讓她漸漸走出深閨高院,解放自己對于交際,甚至對于性的——干嘛這么看我,別那么封建行不行啦?”
季銘一個劇本砸到譚子陽頭上:“笑P,死太監。”
“哈哈,我繼續啊……”
李瀾說完,是死太監說,死太監說完,吉安剛直說,到最后,才是季銘的溥儀——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四個人都看著他,也沒人催他。
其實不好說。
溥儀的前半生都能寫出一本暢銷幾十年的書來,更別說還有大量旁人撰寫的書,那么多影視創作——他的人生太復雜,太玄奇了,簡單地想要概括出來,是做不到的。
話劇版本其實也只能截取幾個片段,從這些片段的連接轉化中,去勾勒一個居然傳奇色彩的人物。
對季銘來說,戲里的工作只是小部分,戲外,才是更大的工作量。
“溥儀,我看他的一生,就好像是籠子里的狗,牠的悲劇在于,這狗有了自己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