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城連通廣武與其他數郡,城中最多的便是商戶。
若是要從此城入關,要付出相當一筆入郡關稅,索性諸多商戶只在這城中與人交易。
以其區區一城之地,竟然匯聚了四個郡城的商戶,令這本該是肅殺之地的關城顯得過于繁華了些。
王安風等人在城中尋了一處客棧安頓。
從燭龍棲上下來之后,舟車勞頓了七八日時間,不說體魄,心神上多少有些乏了,在客棧一層草草吃過了點餐飯之后,便開了幾間客房,各自休息。
林巧芙和呂白萍一間客房。
因為她從小便只生活在青鋒解上,之前從未曾離開門派,這還是第一次來到這么遠的地方,看到許多人,武功雖然差,反倒要比呂白萍更精神些。
呂白萍一進屋子便已經沒個正形躺倒在床上,手中的劍都半拖在地上,林巧芙卻還站在窗前,微瞪大了一雙眼睛,遙望著這一座雄立于大秦廣武邊關的巨大城池。
呂白萍支撐起身子,看她無奈呢喃道:
“巧芙你的精神真好……”
林巧芙笑了下,未曾回應,便看到客棧門口走出的王安風,微微一愣,只因為這幾日她看到王安風一直都只是沉默思考著的樣子,心中難免有許多好奇。
在思考了短短數息事件之后,踩在小木凳上看著下面城池風光的林巧芙輕輕躍下木凳,拍了拍自己的小布包,只對好奇撐起身子的呂白萍說了一句出去看看,便小跑著沖了出去。
“巧芙,你去哪里……”
呂白萍支撐著坐起來,卻只看到了林巧芙的背影。
林巧芙明明武功不高,在這小小客棧里面騰挪起來卻靈活得過分,呂白萍無奈嘆息一聲,朝著后面把自己給摔在了客棧柔軟的床鋪上,雙臂展開,低聲喃喃:
“在這客棧里也出不了什么問題……”
“這床好軟,比擠在馬車里舒服多了。”
舒展了一下身子,曲線玲瓏。
尉遲杰晃晃悠悠從門前走過,先是看到林巧芙沖出去,還愣了下,失笑自語兩句怎得如此冒失,才慢慢往前走,然后就在門口看直了雙眼,過去了數息才慢慢收回視線。
想了想劍鞘敲在頭頂的力度,下意識地放慢了腳步,慢慢往前去走。
走過了那半開著的門,沒有引起屋中人的注意,才微微松了口氣,加快幾步,轉下樓梯時,看到了客棧小二端著酒菜上來,給其他客房的人去送,微微皺眉。
在小二走過的時候,順手取了那一壺酒。
小兒愣了下,便看到這身著華服的世家弟子一仰脖喝了兩口,隨即眉頭微皺,淡淡道:
“這什么酒,竟如此難喝。”
“下去重換。”
小二目瞪口呆。
這又不是給你的酒。
可是尉遲公子一身的紈绔氣焰,只差在自己腦門上刻上我是膏粱,休要惹我這幾個大字,他一個小小小二如何敢說出二話,只能賠著笑轉身下去,打算再添點酒,等這位下樓之后再送上去。
尉遲杰等那小二下了樓,慢悠悠轉過身來,又走了回去。
看到呂白萍還是那一幅沒有防備的模樣,扶額嘆息了下,道了兩聲倒霉,沒有去關門,只是作勢要往里面去走,故意發出聲響,呂白萍驚覺,一下坐起身子。
看到了尉遲杰似乎要推門進來,隨即從后者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現在模樣的不妥之處,一把拉過床鋪擋住身子,咬牙喝道:
“尉遲你……”
尉遲杰訕笑,腆著臉道:
“這般無情是不是有些過頭了,我也只是想進來和你談些……”
呂白萍抬起手中長劍,眉目倒豎。
“關門,滾出去!”
“好嘞您內。”
“您老好好休息,小的就不打擾了。”
尉遲杰義正言辭,轉身,出門,關門,一氣呵成,竟然比起樓中小二都要來得熟悉,不止是經歷了多少次的練習才能夠如此熟極而流。
關上門后,尉遲杰無奈聳了聳肩,卻看到宮玉不知何時站在那里,微微一怔,隨即笑著頷首打了個招呼,狀如無事得往外走去,和宮玉擦肩而過的時候,宮玉淡淡開口,道:
“為何要如此?”
尉遲杰挑眉看著旁邊神色清寒,連視線都未曾偏移的女子,先是有些詫異,隨即指了指自己,笑道:
“那宮玉前輩覺得我應當如何?”
“體貼小心得把門關上嗎?再笑著說兩句體心的話。”
“于晚輩而言,這實在是惺惺作態的惡心,性子溫柔的人,有王安風一個就足夠了,何況……”
他聳了聳肩膀,沒有再說。
何況,讓她以為是吊兒郎當的世家子弟意圖不軌推開門,總比發現是自己親近師妹弄出來,卻讓那吊兒郎當的世家子弟‘趁虛而入,大飽眼福’要來得好不是嗎?
宮玉若有所思。
尉遲杰向前走去,漫步下樓的時候,那小二恰好又帶著酒肉走上樓來,見到尉遲杰,身子微微一僵,端著托盤的手掌都顫抖了下,杯盞碰撞,哐啷作響。
尉遲杰卻未曾再為難他,只是徑直下樓,那已經在心中自認倒霉的小二回身看他,倒是滿臉困惑。
屋內呂白萍困倦,有些模糊,卻迷迷糊糊想到。
咦,方才似乎是巧芙沖出去的時候忘記了關門?
她瞪大了眸子。
林巧芙一路跑到路上,可是在客棧的門口卻已經沒有了王安風的蹤跡,左右看了看,然后問過了客棧門口招呼客人的小二。
那小二記性不差,認得這個穿一身白衣的小姑娘和那名書生應該是一起來的,頗為熱心得指出了那青衣書生離開的方向。
林巧芙心中大松口氣,謝過那年輕小二之后,急急往那一處方向追去。
剛剛在客棧高處往外看的時候,只覺得這關城雄壯繁華,卻沒有想到人流竟然有如此之多,想來也是,既然是商戶聚集的地方,那么人多幾乎是必然。
只是她身子又還沒有長開,還是個小小姑娘,這大道上大半人都要比她長得更高,一頭扎進人流去,幾乎要辨別不了方向,覺得昏頭轉向的。
正當她無可奈何,準備調轉方向回去客棧的時候,一只手掌在她背上輕輕拍了下。林巧芙受驚之下,猛地轉過身來,便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心中大松口氣,道:
“王大哥……”
王安風看她無奈道:
“林姑娘你怎么出來了”
林巧芙囁嚅,說不出話,她出來也就只是站在客棧窗前一時興起,若是再換上一次,可能就不會出來了,一時間如何能夠說得出原因。
王安風見狀也不逼問,抬手擋在旁邊,一股柔勁將人流隔開,側身看向遠方,溫和笑道:
“也是打算出來看看這關城風光?”
林巧芙微怔,隨即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連連點頭。
王安風笑笑,道:
“那便同行吧……”
左手隔了三寸距離,虛扶在林巧芙身后,右手在一側向前,柔和的氣勁張開,在林巧芙身周形成了一層微弱的保護,防止這個小姑娘撞上什么行人,才一同往前行去。
一邊走,一邊隨意講些事情。
王安風雖然在扶風學宮看了許多書,卻如何能夠和從小便呆在青鋒解藏書閣中的林巧芙相比。往往只是他開了個頭,林巧芙便恍然大悟,說出許多他也完全不知道的事情。
行至一處游湖旁時,能看到不遠處有人擂臺上比試,一者穿著白衣,手中持劍,一者穿黑色勁裝,使一把破風斬浪刀,兩人打得有來有回,引得擂臺下的眾人連連叫好。
林巧芙看著擂臺上比試,突然道:“王大哥,你知道這一次的刀劍榜要出了嗎?”
“刀劍榜?”
王安風回憶了一二,笑道:“就是那五年一比,由學宮里的老先生們評比江湖中人的刀劍造詣的事情嗎?”
“怎么,原來已經要出了嗎?”
林巧芙點了點頭,眸子里有些雀躍,有些好奇,道:
“不知道今年入劍榜前十的有哪幾位。”
“劍圣裴丹鼎前輩十多年前才出江湖,就能夠一躍而為劍榜第十一,曾經以五品修為和宗師高手交手一百三十一招而不退半步,一時間傳為佳話。”
“可惜了,之后三次排榜,卻都蹉跎在劍榜第十一,沒能踏入前十的劍道宗師位列。”
“然后各家各派雖然都有劍術武功傳承下來,可是年輕一輩,能夠排進副榜二十位的,也就只是北地昆侖的天山劍派,還有河東道的軒轅世家。”
“天山劍派以上上等劍意傳名天下,而軒轅家王道劍醇厚,也是天下一絕呢。”
她掰著自己的手指去數,如數家珍一般。
天山劍派是七大宗之一,取天山之寒入劍,而軒轅世家曾為皇室,外王內圣,綿延七百年而不倒,仍舊是天下間四大世家之一,若非避嫌,必然是天下世家指掌牛耳者。
王安風聽旁邊小姑娘數來數去,卻始終沒能數到自己門派,略帶些玩笑問她為何沒有將宮玉數在其中。
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姑娘皺緊了眉頭,長長嘆息一聲,說道宮玉師叔性子過于清冷,很少與人爭斗便罷了,爭斗時候也很少弄出大動靜。
雖然從來不曾輸過,贏了也不會與旁人去說,那些輸了的人引以為恥,自然更不會和別人去說。
一直這樣子下來,宮玉雖然劍術很高,名氣卻并不大。
說到這些話的時候,林巧芙雖然年少,卻滿臉老成的擔憂和無可奈何,倒像是在擔憂晚輩一般,讓王安風嘴角忍不住微有笑意。
恰在此時,前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騷亂聲音,刀兵鳴嘯。
王安風下意識抬眸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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