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頭沒腦的一句話。
隔著超過十五步的距離,那氣度打扮絕非常人的女子輕輕嘆息一聲,王安風背后兩把劍仿佛受激,錚然鳴嘯不止,木劍劍身上糾纏雷蛇,那柄青鋒解上得來的寬劍躁動不安,幾乎要飛躍出去。
王安風深深吸了口氣,抬手直接握在了木劍劍柄上。
雷霆糾纏,直接纏繞在了他的右手前臂上,恍惚間摻雜了一絲絲佛門金光,卻越發忿怒暴躁,如同面對著天下最不堪忍受的天地。
抬眸去看,看到那不知道是人是仙的女子慢慢走向自己,天上云霧層層擠壓,幾乎要壓在這座江南大城上面。
云霧不斷變換,恍惚間仿佛有龍象起舞。
自出少林之后,一直吊兒郎當的鴻落羽一閃身出現在王安風旁邊,嘴角輕松笑意消失,轉而凝重,一手搭在了王安風肩膀上,右手將王安風手中木劍握在了手中。
雄渾內力灌入木劍,強行將這柄已經認主的神兵短暫壓制住,狂暴的雷霆在劍身上糾纏化作仿佛劍罡一般的紫色,流轉不定。
劍脊上隱隱浮現出一枚枚亮色符箓,旋即隱沒,劍鋒微抬,隔了十三步,和那赤足女子針鋒相對。。
那赤著雙足的女子這才停下腳步來,右手五指和手掌間糾纏的金繩玉鎖輕聲作響,不見雜色的眸子從王安風身上轉移開來,落在鴻落羽身上。
轟然爆響,仿佛間有無可計量狂風在這十步之間糾纏四起,呼嘯聲幾近于咆哮,這種近乎于天災的異象變化,卻沒能對周圍的建筑造成絲毫的破壞。
王安風親眼看到一片嫩綠色柳葉,只在兩者中間盤旋,卻安然無恙。
“三師父,這是……”
鴻落羽嘿然一笑,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了王安風身前,在王安風手中難以展現全部威能的神兵木劍此時正糾纏在雷霆和狂風當中,無愧于神兵二字。
鴻落羽一雙眼睛看著前面女子,輕聲道:
“等會兒躲在后面,保護好自己。”
王安風神色微變。
不等他發問,鴻落羽已看向前方,朗聲大笑道:
“自成一界,雖然小,可在根源和方向上,和昆侖山上的老家伙是同一種,陰陽相合,五行不缺,嘿,沒曾想出來一次就遇到了真的大宗師。還是個大美人,哈哈哈,不虧不虧,此番不虧也。”
“若是讓那幾個家伙知道了,不知道要羨慕到什么模樣。”
“我這武功不算最強,運道卻比他們好太多,哈哈哈……”
女子眸中神色未曾變化,只是又朝前面走了一步。
目光從鴻落羽身上收回,再一次落在了王安風的身上。
赤足落地。
一股極致純粹的陰寒氣息爆發,天地仿佛瞬間倒流回冬日嚴寒時候,王安風身軀肌肉驟然繃緊,經脈中的純粹陽剛內力仿佛山洪爆發一般,以往日絕難以想象的速度流轉。
在這種劇烈刺激之下,王安風這一層金鐘罩的功體幾乎稱得上是勢如破竹,瞬間突破了三處竅穴,外界陰寒之氣涌入體內,反倒化為陽剛內勁流轉,在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將那三處竅穴填滿。
經脈刺痛,王安風忍不住低喝出聲。
轟然爆響,掀起了氣浪如瀑。
鐘鳴之音大作,一而再,再而三,直至第六聲,肉眼可見的淡金色佛鐘浮現,倒扣在王安風身上,其上有般若心經,有佛說力士移山經,十二品大成金剛經諸般異象,赤金色佛文流轉。
王安風呼吸急促,額上有汗,氣息卻驟然攀升。
第六品金鐘罩,功成圓滿。
甚至于已經開始自發沖擊第五品金鐘罩功體。
鴻落羽神色微變,右手持劍,以對前方,左手屈指,一瞬間點在王安風和那赤足女子中間,剎那間天地一陣扭曲,氣機崩裂,陰陽流轉的變化直接消失。
王安風踉蹌后退三步,身上氣息快速平靜下來。
距離五品境界,竟然只剩下了半步之差。
鴻落羽微松口氣,抬眸看向那赤足女子。
卻發現后者現在的氣息竟已經漸趨于穩固,方才還能夠看到自這一方世界脫身而出的幾個破綻,現在已經徹底少去了一個,另外一個也變得黯淡。
似乎想到了什么,鴻落羽神色冷下來,道:
“純陰之體,純陰內功……”
那女子大方點頭,道:
“還有險死還生,天下最深處寒淵再下三千丈的死氣。”
“天下至陰至冷。”
王安風聞言神色微變,視線落在女子手上糾纏的金繩玉鎖,腦海中想到當年在風字樓所見神兵典籍,心中愕然,旋即震動。
他已經認出了這神兵,自然也認出了神兵的主人。所以才會如此震動。
諸子百家,三教九流,九流之一,陰陽家當代執牛耳者。
出身于瑯琊王氏,自小聰慧,十一歲辯論當代宗師,后被收為關門弟子,不修武功,只專研陰陽四時之術,二十四歲,師父去世,枯坐山下三年,見七國之亂。
自語陰陽失衡,持劍帶陰陽家三百七十一人北遷,行三萬余里,越三國,陰陽度時,無一人折損,聲名大振,定于大秦天京城下。
三十一歲時曾經拜訪昆侖山,據稱距那位老者不過半步之遙,天下人眼饞,卻主動收回了已經邁入的右腳,躬身行禮說先生之道非我之道,相談一炷香時間,轉而折返。
上山時不修武道,下山時不修武道。
右腳邁入那一方天地,左腳邁出昆侖山,下昆侖而入天門,一步一天梯,直入大宗師境。
女子輕聲道:
“先生距離大宗師只不過一步之遙,應當可以看得出來,我對他,并無半點加害之心,此次前來,只是為求一助,借他身上龍氣雷霆,以及天下第一等純陽內力相助。”
鴻落羽手中長劍微轉,淡淡道:
“容某拒絕。”
那名女子似乎并不意外,道:“為何?”
鴻落羽面容輕佻,隨口道:
“為何?”
“你雖然長得年輕,可誰知道已經有多少歲,搞不好已經是個年過七十的老太婆,我家徒弟從里嫩到外面,掐一下掐出水來,和你陰陽雙修,豈不是太虧了?”
“不行不行,這個買賣太虧本了,不做不做。”
女子神色未曾變化,一直等到鴻落羽說完,才平和道:
“天下萬物陰陽合和,是第一等上乘大道,從未需要交合,只是以內力流轉,模擬陰陽流轉,天地化生。”
“先生不會不懂。”
“何況,他助我,自身亦會有偌大裨益。”
“我可保他十年內入宗師境而無后患。”
“先生可否?”
這句話說得沒有半點違心,鴻落羽臉上收斂了輕佻神色,卻還是搖頭,道:“閣下好意心領,安風卻并不適合此路。”
王安風手中持劍,更是未曾有絲毫動心。
女子微笑嘆息,似乎并不氣餒,只朝著旁邊踏出一步,道:
“先生有一位好弟子,他也有一位好師父。”
“請便。”
鴻落羽倒提長劍,并無半點畏懼,和王安風向前而行,那名自年少時成名的陰陽家之主只是立在原地,任由鴻落羽走過,等到王安風和她擦肩而過的時候,眸光低垂,輕聲道:
“你此行有血光之災,切記避開。”
王安風駐足。
身后已經無人。
稍微調整一下狀態,也在思考接下來的細綱大綱,寫得有些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