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了王安風想要出去的緣由,吳長青頗為無奈,卻又覺得這果然是王安風會煩惱的事情,旁邊鴻落羽翻個白眼,面目之上,滿是鄙夷,道:
“小子,你莫不是得了失心瘋。”
“就依著你剛剛那速度,一兩銀子?”
“我呸,就是一百兩銀子的玉簪也碎成稀爛了,找個甚么鬼……”
王安風張了張嘴,面上浮現挫敗之色,復又看著這沒手沒腳,卻偏生能夠騰空而行的人,這種輕功手段,他不要說是見過,就連聽都沒能聽過,不由心中好奇,疑道:
“嗯……尚未問過,這位前輩是……”
鴻落羽嘿然一笑,下巴抬了抬,頗有傲然地道:
“嘿嘿,本大爺,本大爺就是當年縱橫江湖,天下無雙的……”
聲音尚未說完,便有一只修長的手掌直接扣在了鴻落羽腦門上,指腹冰冷有力,讓他將尚未說出來的話咽了回去,臉上笑容僵硬,贏先生面無表情,聲音未曾有半點波動,道:
“一個偷兒。”
鴻落羽聞言眸子瞪大,不甘叫道:
“姓贏的,你放屁,大爺我當年哪里沒有去過,就是皇帝的宅子里我也去了六七遍,你竟敢說我是個……”
王安風聽得心中震動,道:
“這么厲害?!”
文士看著他,道:
“他是個偷兒。”
“不信你問他。”
鴻落羽大怒,按捺不住本性,便要破口大罵,正當此時,突然察覺自己脖子微冷,文士冷淡的聲音直接自腦海中回蕩。
“要不再飛一圈兒?”
天下第一神偷從善如流,干脆利落地點頭,道:
“我是!”
圓慈口中佛經聲音停歇,睜開眼來,看著隱隱有些神清氣爽的文士,無奈道:
“你又何必故意捉弄于他?”
搖頭嘆息,復又轉向王安風,指著那邊男子,道:
“風兒,為師來給你介紹。”
“這位是出身于神偷門的鴻落羽,其一身輕功,天下無二,縱古至今,罕有能匹敵者,之后將會傳授你輕身騰挪之術,你要以師長之禮對待。”
“以后,以后便喚他三師父罷……”
王安風微怔,看向鴻落羽,后者輕咳一聲,抬了下下巴,裝出來了師長的威嚴模樣,可惜其沒手沒腳的,此時又被贏先生扣著頭頂,看上去看不出來多少威嚴肅穆,倒有許多滑稽。
他察覺自己囧境,調動周圍勁氣掙脫開來,可一頭黑發已經被抓地亂糟糟,心頭火起,怒視贏先生,氣得咬牙切齒。
吳長青打斷眾人,道:
“好啦,引薦也見過了,我還是帶著安風回一趟藥室,好好處理一下他身上傷勢罷……”
聲音之中,多有憂慮,王安風身上傷勢不輕,尤其是腰間的爪傷,更是頗為棘手。
夏長青一身武功都是丹楓谷中一脈相承,路數自然不會是如同龍爪手這般堂皇正大,這一路爪法效仿大漠金雕,陰毒的手法勁氣不少,若是處理不當,少不得落下個終身殘疾,不能發勁。
否則一旦力道牽扯住了傷勢,發作起來,痛楚非常人能夠忍受。
方才是因為王安風身子不適,是以只能草草止血,此時看他緩過勁來,吳長青便是片刻都不愿意多等。
圓慈點頭,宣一聲佛號,道:
“那邊要吳老費心了。”
吳長青笑道:“風兒亦是老夫弟子,自然應該如此。”
正要離開時候,青衫文士右手突然一抬,王安風背后木劍錚然鳴嘯一聲,脫鞘而出,自虛空中盤旋一圈,落在了他的手中,甩手劈斬了下,隨意道:
“木劍留下。”
王安風微怔。
上次文士向他索要了木劍之后,他便發現原本除去堅硬,再無有任何優勢的長劍突然便變得異常鋒利,就如今日,縱然是和夏長青手中長刀碰撞也絲毫不落下風。
那長刀顯見不凡,兩相對比之下,他自然知道贏先生對這把尋常木劍施展了非一般的手段,當下行了一禮,道:
“多謝先生……”
文士頷首,姿態不以為意。
吳長青撫須輕笑,繼而便以一身醇厚內力牽引,將王安風連著竹椅托于虛空當中,踏步而行,朝著少林寺藥房過去,只在瞬息之間,便已經不見了蹤跡。
文士看其遠去,方才收回目光,握著這柄長劍,屈指輕彈劍鋒,聽得了耳畔越發悠揚的劍鳴,微微頷首,松開手掌,任由這柄木劍落下,這孤峰之上,山巖堅硬,卻在木劍劍鋒之前裂開,可見鋒銳。
鴻落羽砸了砸舌,心中驚異,只從這一幕可見,這木劍威勢顯然已經不再是原本那柄尋常的劇情兵器。
那把兵器,拿來割豬肉都嫌它費勁。
似是想到了什么,鴻落羽翻了個白眼,面上浮現不屑。
贏先生看著木劍,皺眉思考了下,右手長袖一甩,虛空當中,浮現出來了三件物什,其中有一柄斷裂殘刀,一枚墨色玉佩,一張薄如蟬翼的儀容面具,各自可見不凡之處,都是死在王安風手下的夏長青之物。
對于那玉佩和面具,文士連看都未曾看上一眼,揮手將那柄殘刀招來,握在手掌當中,觸手冰涼,這刀被其握在手中,似是極為不服,刀鋒震顫不止,聲音凄冷,隱約能聽得到鬼哭狼嚎,令人心寒。
鴻落羽見狀大笑出聲,道:
“看著了沒,看著了沒?”
“哈哈哈,姓贏的,就連這把破刀都看不起你。”
贏先生看他一眼,突然冷笑,屈指敲在了那殘缺刀鋒之上,震顫之音驟然停滯,繼而便有細密聲響,宛如春日冰消一般,細密裂紋迅速在刀身上彌漫,最后蔓延到了刀刃之上。
咔擦脆響,這柄極為寶貴,縱然是夏長青打算退隱江湖,也未能舍棄的長刀,在文士手中直接變成了無數碎鐵,哐啷啷跌落在地。
最后的刀鋒插在山巖上,震顫嗡鳴,文士隨手扔下刀柄,復又側身看了一眼僵硬下來的鴻落羽,輕笑了下,令后者頭皮一麻,心中寒意大冒,自臉上擠出來了討好的笑容。
而在此時,自那長刀碎片當中,有氤氳霞光浮現,起伏不定,自虛空當中演化出種種異象,頗為精妙,以其本能便要四下散去,文士未曾回首,右手微抬,粗暴地將其收束在了一處,繼而隨手拔起王安風那柄木劍,直接投入了霞光當中。
若是在大秦之天下,名匠打算打造一柄蘊含有些許神兵靈韻的兵刃,需要費盡心血苦工,將傾家蕩產得來的材料熔煉成兵,還要小心防備那些靈韻逃遁,甚至有血跡熔爐的禁忌法子,來鎖住靈韻,使其不得遁離。
江湖之中鍛兵之法,尚不曾有如眼前這般粗暴的。
贏先生眉頭微挑,察覺到了這靈韻掙扎之意,顯然是看不上木劍材質,不愿融入其中,登時冷笑,右手抬起虛握,繼而猛地用力握緊,天地收縮,那些靈韻毫無半分反抗之力,被蠻橫壓入了那柄木劍當中,不得出來。
片刻掙扎之后,那木劍突錚然長嘯,原本樸實的劍身之上,一枚枚不知何時篆刻的道門符篆,佛家箴言自正反兩面次第亮起,令這柄木劍多出了一絲絲絕逸超塵之意,繼而緩緩消失。
贏先生抬手將這木劍握在手中。
劍鋒鳴嘯之音突然而起,經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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