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靖神色變換了數次。
終究微微嘆息,接受了這個荒謬的局面,接受了自己同時身為兵家密捕,以及隱秘組織意難平屬下的雙重身份。
此時再回去找將軍,以后者之智,肯定看得出三分緣由,彼時同時陷于兵家的猜忌和背叛了‘意難平’的報復當中,兩邊兒不是人,更有可能陷于生死之威當中,與其令自己陷落到那種局面當中,不如先維持現狀,以待機而動。
微微嘆息一聲,公孫靖只覺得自己如同當年出使邊塞的前輩一般,背負重任,卻只能夠一人承擔,不能與他人分說,誠寂寥哉。
視線落在手中秘籍之上。
腦子一抽,突然想道。
這本秘籍可以換多少功勛來著……
與此同時。
王安風看著旁邊鴻落羽,認真思索片刻,卻仍舊不能明悟。
什么是輕功?
武功的類型?為了更有效擊敗對手的手段?
以人之身騰空御風的本事?
少年眉目之間滿是不解,鴻落羽抬眸看著天空繁星,并不回答,只輕笑兩聲,突曼聲低吟:
“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
“當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辨,以游無窮……”
復又搖頭,轉而看著王安風道:
“不明白?”
“那便記住今日我所說,總有一日,你歷遍了千山萬水,人間繁華,便會明白,且來,為師先傳你我派入門行氣之法。”
“……是。”
少林寺中。
吳長青看到了眼前光幕之內,鴻落羽傳授王安風武功,面龐之上,有些許異色。
他是怕這滿嘴臟話的神偷帶壞了王安風,方才特意拜托了贏先生,在這里‘探視’,可所見到的,那青年神色混沒有絲毫吊兒郎當,灑脫之際,也有寂寥,倒有游戲紅塵的幾分高人氣度。
不由在心中大為詫異,自覺自己看錯了人,心中略有些微歉意愧疚。
便在此時,鴻落羽已經重又出現在了少林寺中。
王安風則是在極遠之處。
今日修行,便是以剛剛傳授的輕功,連夜回來,一則熟悉步法,二則錘煉內功,一舉兩得。
只是要多受些苦。
鴻落羽回來山上,依舊叼著根草根,躺在空中,眉目雖然俊朗,卻是十成十的懶散,吳長青撫須,突然笑道:
“神偷方才所說,可是道家逍遙游之境?”
“老夫愚鈍,往日里竟然未曾發覺,神偷境界如此之高,真是失敬失敬……”
他所言頗為誠懇,鴻落羽卻有些茫然,抬頭看著他,若是有手,想必已經撓在自己的后腦勺上,滿臉都是‘你在說什么,你是不是有病,你腦子一定有問題……’的神情。
吳長青面色一滯,不知該如何開口。
鴻落羽嘴巴微張,便要下意識開口喝罵,身后突然出現了一道青衣身影,抬腳揣在前者臀部,用力不大,卻令鴻落羽在空中如陀螺般轉了幾十圈兒,停下來后,滿臉茫然,繼而便怒視贏先生,喝罵道:
“姓贏的,你在做什么?”
贏先生負手而立,面無表情,道:
“抱歉。”
“你躺的姿勢實在是太好了,看了實在忍不住踹上一腳。”
鴻落羽大怒,贏先生卻冷笑一聲,未見有什么動作,吳長青眼前那光幕突然變化,化為了另一處山野林地當中,周圍地勢頗為險峻,畫面當中,鴻落羽皺眉低語。
面目神色時而瀟灑不羈,時而落寞寂寥,時而威嚴,時而灑脫,仔細去聽,其嘴中所說,正是方才對王安風說的話。
吳長青微怔,繼而便明白過來,方才令他覺得頗為高深,隱有兩分宗師氣度的話語,正是這神偷這些天苦思冥想,溜達到了一處地方,不知道偷偷摸摸練習了多長時間,方才裝出來的,心念至此,不由失笑出聲。
鴻落羽張了張嘴,未能說出話來,面上浮現惱羞成怒之色,突慘嚎一聲,道:
“姓贏的,你完了,老子要你賠命啊啊啊……”
慘嚎聲中,朝著贏先生撞過去,文士身形突然消失,而鴻落羽亦未曾改變方向,如同亡命奔逃一般朝著天邊兒沖擊而去。
神偷心中淚流滿面。
娘希匹的,沒臉見人了……
贏先生看著那天際流光,嘴角略有挑起,登時只覺得神清氣爽,心底里面,這偷兒出現時候說出的話帶來的不爽快終于遲遲散去,冷笑兩聲,負手行了兩步,坐在了竹椅之上,微瞇了眼睛,懶散看書。
王安風給鴻落羽扔在了不知多少里之外的密林當中,一路以后者所傳的輕身功法趕路,初時行氣尚且還不順暢,行走之時,速度還不如單純以內力疾奔。
等到趕回少林寺時,已經應該回到現世當中,因為要在行走之時,刻意維持那門輕功的行氣之法,是以渾身筋骨疲憊不堪,這種感覺,自他年前身負千斤鎖鏈之后,已經許久不曾有過。
因為贏先生曾經說過,在這少林寺中他不能每日久待,是以還得要在他那木屋當中休息,一連數日,每每回到屋內,只是剛靠躺在床上,便眼前一黑,直接昏睡過去,不知天色大亮。
就算是在風字樓中,也時常感覺困倦之意,看書的時候,都會不自覺靠在書架上淺淺睡著。
只因其此時在法家學子中有不小名望,倒是未曾有人感覺不滿。
倒是被越發繁重的課業壓得疲憊不堪的法家學子將這事情告知夫子,表示您所說的那位藏書守,也常常在看書時候睡著,如何能夠苛責我們?卻被夫子抽出了三尺長的紅木戒尺一頓猛抽,邊抽邊罵:
人家就算是睡覺,都比你們強。
不去反思自己,反倒以此為借口想要偷懶?
不堪造就,不堪造就。
滾去看書……
眾生屁滾尿流,狼狽而歸。
后自陰陽家蘇賭徒處得知。
夫子得見藏書守睡意微酣,搖頭贊嘆。
“縱在睡夢之中,亦不忘讀書,得弟子如此,夫復何求?”
法家學子抱成一團,痛哭流涕。
學堂后門上的隔窗處,老邁夫子看著不成體統的弟子們,眼前一黑,一口氣險些沒過去,直接見了祖師爺,抬手撐住墻角,嘴角抽搐,重重咳嗽兩聲,看著那些弟子臉上僵硬的神色,冷笑道:
“今日,便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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