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1號下了一場雷陣雨后,柳京便沒有了雨水,也沒有風,整個城市慢慢被霾籠罩。
柳京市宏安區一個拆遷安置小區,七樓一個三居室,石元強被一陣鬧鐘鬧醒。
睡眼朦朧得看了看時間,七點,起床。
肋骨和胳膊還有些疼,小心翼翼地穿好衣服到客廳,石元強就看到桌上放著豆漿和油條,是陳鏡安買的。
自從陳鏡安到了柳京,和石元強一起住在出租屋,石元強每天的早飯就解決了。
因為陳鏡安早上五點就會起床,出門跑步一小時,買早點,回來洗澡,休息一會兒準備上班。
陳鏡安的房門緊緊關著,兩人調到第二十二科快一禮拜了,石元強發現這家伙就是個工作狂,兩點一線,白天在單位工作,晚上回家了還在工作。
最近他們的工作的主要內容就一樣——查卷宗。
自從太古生物爆炸,柳京的治安是一天不如一天,許多刑事案件正在追查,一些是完全沒有線索。
二十二科的任務當然不是偵破這些案件,目前他們就三個人,24小時不吃不喝都查不完。
他們的要做的是從這些未破的案件中,找出可能和基因變異有關的案件。
部門成立的第一天就碰上姚啟智那樣的大案,真不知道說是運氣好,還是運氣差。
到目前為止,案件算是告破,可是輿論是一片風平浪靜,別說報道了,連個短訊都沒有。
想想自己差點死掉,還掉了顆牙,石元強就覺得一切太不真實。
提到姚啟智的案子,石元強這兩天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整理“塔山特大殺人分尸案”的卷宗,因為王靜說,他需要熟悉一下重大刑事犯罪案件偵破的流程。
所以,當那些受害者的照片——就是養豬場平房里的場景圖象,被送到石元強手里的時候,他真是惡心的三天沒吃肉。
他連菜市場肉攤都不敢去,那照片里的人,就和豬肉攤上的豬一樣。
為此,石元強這幾天還瘦了兩斤,只能吃點油條喝點豆漿,倒是挺好。
正吃著,陳鏡安的房門開了,他穿戴整齊,手里拿著一個檔案袋,道:“快點,吃完了去局里。”
石元強喝著豆漿差點嗆到,問:“這么早?才七點呢。”
陳鏡安已經走到門口開始穿鞋:“下午要去探望受害者家屬,上午早點去把事兒做了。”
塔山的案子算是結束了,可又沒有結束,失蹤者劉有全“生死未明”,陳鏡安作為案件負責人要去探望一下,并負責解釋說明。
沒辦法,石元強只好快快地把豆漿喝完,穿好衣服抓起一根油條,穿好鞋子和陳鏡安一起下樓。
石元強住的這個地方是個拆遷安置小區,小高層,有電梯,外面看起來還不錯,里面卻一塌糊涂,樓道、電梯里是臟亂差,物業根本就不管。
整個柳京北部的宏安區,除了老城區,綠地公共設施,剩下的就是這種安置房,都是當年南部工業園區拆遷移居過來的。
所以整個宏安區的治安,算得上是柳京最差的。
陳鏡安對此倒是毫不在意,他對居住條件沒什么要求,只是兩人上了電梯卻發現,電梯壞了,門關不上了。
“媽的,樓梯。”陳鏡安罵了一句,說著轉身奔向了安全通道。
石元強還想邊坐電梯邊把油條給啃了,這下沒辦法,拎著油條跑吧。
陳鏡安多年的老刑警,行事作風一向雷厲風行,就算下班走在路上都像去破案。
一開始石元強很不習慣,八點半才上班呢,兩天下來,他就適應了。
好歹人家天天給他買油條吃。
一路奔到樓下,地下車庫,兩人上了石元強的車——一輛老款的豐田,還是手動檔的。
所以在車上,他是沒法吃油條了,從家開到局里大約要四十多分鐘,趕上早高峰要一個小時,這手動檔的車在擁堵的馬路上開起來,那叫一個手忙腳亂。
好容易上了高架,石元強看著陳鏡安手里的檔案袋,問道:“什么案子啊?又是殺人?”
陳鏡安道:“不是,盜竊。”
竟然是盜竊案這樣的小案子,石元強反倒來了興趣,因為以前他就是專門抓小偷、扒手的。
“什么情況?為什么會和我們科有關系?”
陳鏡安想了想:“一兩句話也說不清,到了單位再和你講。”
現在陳鏡安好歹愿意和石元強搭腔了,之前要是覺得石元強在說廢話,陳鏡安嘴皮子都懶得動一下。
只是石元強這家伙,和社區大媽一起算是練出來了,你不搭腔他能說到地球爆炸,陳鏡安想想還是回一句比較好。
石元強不再問這件案子,但他嘴沒有閑下來,接著問:“喂,那天你在養豬場,除了看到那些…那些,你懂的,之外,還看到啥了?”
石元強這兩天寫這案子的卷宗已經寫吐了,不光因為那些可怖的景象,更因為他要把這個案子從頭到尾動機、作案方式、時間、地點、后果都要理出來,而陳鏡安是全程參與,也是直接破案者,所以很多細節都要問陳鏡安。
石元強問王靜為啥不讓陳鏡安寫,王靜告訴他“你要能做陳鏡安做的事,我就讓他寫卷宗”,石元強只好閉嘴默默整理案卷了。
現在,作案的時間、地點、方式都比較明確了,時間就是10月11號晚上,地點紅磚房,方式則是用鋒利的砍肉刀切斷了受害人的脖子——根據后來對尸體的查驗,都是一刀致命。
現在的問題主要出在作案動機上,因為犯罪者已經死了,受害者只活下來一個,卻又被帶走不知所蹤,所以只能從前期的訪談、調查入手,拼湊犯罪者的動機。
從劉有全變異后的表現來看,一個重要的原因很可能是姚啟智在異化后發狂,在紅磚房里殺人,然后在雨夜,以他超人的氣力將尸體統統扛回了養豬場。
除此之外,五個賭棍里有一個曾經在賭場上騙光過姚啟智的錢,兩人有恩怨,可能是導火索。
至于劉有全,純粹是因為11號那天去賭場找姚啟智,結果倒霉碰到了姚啟智殺人而被擄走。
但有兩點,目前石元強想不通,一是姚啟智為什么要用劉有全的電話騙牛彩文去養豬場,將她殺害;二就是,在劉有全同樣變異狂化后,為什么眼睜睜看著他被警察打傷甚至可能打死,而不出手相助呢?到最后才跳出來,脅迫自己結果被一槍崩了。
石元強摸了摸自己的喉嚨,還是隱隱作痛,這兩個問題他想不通,卷宗就寫不完整,所以一定要問一問陳鏡安。
面對石元強的問題,陳鏡安想了想,掏出手機,道:“我在手機上發給你,到了單位你自己看。”
“好。”
在路上又開了十幾分鐘,終于到了局里,停好車,陳鏡安便下了車。
石元強則掏出手機,看陳鏡安給自己發了什么。
他在車里看了有十幾秒鐘,“嘩”地一下打開車門,朝著快要走遠的陳鏡安喊道:“喂,你說的真的假的?”
陳鏡安沒有回答,只是背著身朝他做了一個“OK”的手勢,石元強也知道,陳鏡安是不會騙他的。
石元強想著,把陳鏡安發給他的信息給刪掉了,而他的腦海里,又想起了劉有全姐姐和他說過的一些話,還想起了那頭豬。
后來同事過來清理現場的時候,石元強特別留意了,沒有找到那頭豬。
它到底,去哪兒了?
……………………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我上次尿都被你弄出來了快,我還有什么敢瞞著你的?”
孫峰在自己的家中——一個老破小舊居民區的一室一廳小房子中,坐在那個滿是破洞的沙發上,快要哭了出來。
坐在他面前的正是王靜。
王靜說了要再來找他,于是很快就把他找了出來,對于他賣給老姚的基因藥片,王靜有很多話想問他。
“但是,柳京是沒有鮑家街33號這個地方的。”王靜看著孫峰說道。
“我知道,所以…所以我也說不清啊,我…我其他藥都是上面給的,就那一次說讓我去鮑家街33號取藥,我就去了,33號就是一個普通的小平房,在一個巷子里,胡同口。我進去拿了就走了。”
“你怎么去的。”
“打車啊,我把地址告訴司機,司機就領我去了。下車就到了。”
“出租車車牌號多少?”
“這我哪兒知道啊,就是普通的出租車。求求你放過我吧,我真的…真的沒有說謊。”
“可你給我的這些基因丸,全都是假的,不過是一些淀粉。”
“對,所以我也很奇怪,這些都是上線給我的,我…你,哎,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我,我沒話可說了。”孫峰抱著腦袋嘆氣道,他已經沒轍了,他一句謊話都沒說,可事實是他自己都不明白怎么回事。
更重要的是,自己所有的基因藥片都是假的這件事,大大刺激了他,原來只是淀粉而已。
王靜早先去找過這個鮑家街33號,柳京根本沒有鮑家街,問了幾個出租車司機,都說沒有這個地方,現在沒有,過去也沒有,用軟件查也查不到。
王靜看著孫峰,道:“我相信你。”
孫峰抬起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真的相信我?”
王靜點點頭,站起身,道:“但我以后,還會再找你的。在你的組織里好好干,記得要認識那個貍貓。”
說完王靜轉身離開了,門嘭地一聲被關上了。
孫峰坐在沙發上,覺得眼前發花,頭又開始暈了起來。
(嗔·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