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歷十九年,元月初一。
云中島,云城之中,所有領民都被聚集起來,望著一座高臺。
段玉身著冕服,在眾人簇擁下登壇祭祀。
所謂的‘冕服’,是帝王公侯祭祀之時穿的最高等級禮服,由冕冠、玄衣、纁裳、白羅大帶、黃蔽膝、素紗中單、赤舄等構成。按此世之制度,天子帝王,衣袍上有十二紋章,為日、月、星辰、群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
其下,王九章、君侯七章。
段玉所穿的,正是君侯的七章級別,上衣繪華蟲、火、宗彝,下裳繡藻、粉米、黼、黻,戴通天冠,以白玉珠為旒,佩白玉,帶劍,腳踏赤舄。
此時肅穆捧著玉圭,焚燒祭品,念誦祭文。
‘轉眼慶歷十九年了啊,或許那崔山還要改年號?不過去年此時,我還在逃亡路上,今年此時,我以十九之齡,已經成為一島之主,要正式爭霸天下了!’
段玉一板一眼地完成祭禮,轉過身來,接受屬下臣民的朝拜。
“拜見主君!”
三呼之后,望著下面黑壓壓的一片,段玉雙手虛抬,清清如玉的聲音落下:“平身!”
“謝主君!”
“本君治云中島……”
段玉深吸口氣,開始宣講。
實際上,這才是儀式的重頭戲,讓這些領民與臣子知道他才是他們的主君,封號‘云中君’。
說白了,縱然自稱一島六百里之主,但實際上就是一個村長級別的繼任典禮,天要能有什么回應才是活見鬼。
“……今與民約法,私產不可犯,行分封之制,以士大夫卿稱之!”
一提到分封,大多數人想到的都是中世紀的公侯伯子男爵,殊不知這都是華夏老祖宗玩剩下的東西,連爵號都是。
段玉聽了有些膈應,索性再復古一把,將士大夫卿拿了出來,作為爵位的名稱。
反正內容實質差不多,稱呼自可隨意。
并且,按照下士、中士、上士、下大夫、中大夫、上大夫、下卿、中卿、上卿這么算起來,新爵位足足有著九級,而公侯伯子男只有五級,按階層流動來說,不把等級設高一點,別人一下滿級了,接下來還怎么玩?
多建階層,讓底下人有著奮斗目標,好過爬到頂峰之后封無可封。
甚至,在段玉心中,還有一個設想,縱然上卿,依舊是臣格,之后還可以重開公侯伯三級爵,許以開國,建立伯國、侯國、還有公國,這便是十二級,再加把勁就可以追上秦的二十軍功爵了。
而論賞賜之厚,更是早已遠遠超過。
段玉瞥了郭百忍等人一眼,大聲宣布:
“下士者,領百戶,封萬畝,世襲罔替!每年需服兩月之役,自備弓馬、仆從……若不能,則以金帛、武器、糧草代之……若士死,其地由嫡子繼承,若無子,由其兄弟繼承,若有女招贅,則優先繼,凡領地繼承,需貢金與封君,獲得承認!”
所謂封君與封臣的關系,其實就是一種權力與義務的契約。
封君將土地賜予封臣,封臣便有為上級效力的義務,而在段玉的規定中,這種義務以兵役為主。
封君每年可以召集封臣一次,服役期兩月,封臣需要自備兵器,還有二十個仆從兵。
若是役期延長,封君就必須給予補償,多以薪水為主。
而封臣若既不能服役,也不能提供贖金的話,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剝奪其領地了。
“實封萬畝?”
段玉還未說完,那些小伙伴們就驚呆了。
一萬畝是什么概念?縱然之前大夏封國公,也才實封萬畝的待遇。而這一萬畝有多大?已經是一個小村子的級別了。
換句話來說,就是中世紀時候的騎士與莊園。
不過國公是一萬畝良田,段玉這里是一萬畝面積,不過可耕之地也有兩千畝,一百戶人,下士可領一半公地,其余千畝再分封百戶,就是一個標準的村子,下士也就是村主的級別。
而在這個村子中,下士除了應盡義務之外,上級封君就無法再染指一絲一毫。
或許每年還有一些接待任務,但除了規定之外,便是風可進、雨可進、國君不能進了。
真正算起來,雖然只有兩千畝耕地,但山林之利,領民之權,特別是這種私有化程度,絕對不比一個國公來得遜色。
‘這云中君,也不怕地不夠分……’
蕭靜風心里驚詫無比,這下士之領地,說白就是一個小村子,有著六平方公里左右,而整個云中島,也才六百平方公里啊。
意思就是縱然最大極限,也只能分出六百個下士,而這實際上不可能。
段玉若知道他心中想法,必要啞然失笑,云中島分完便分完吧,他目光從來都不止于此。
那廣袤的云瀾大陸上,不有的是土地么?只是所謂的下士,雖然待遇豐厚至極,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古語有云,‘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本君有意招攬天下英才,制曰‘武士定級、法師定品’!武者分為武徒、武生、武士三級,能定為武士者,不需功勛,立即拜為下士!法士亦然!”
這就是說,在功勛封爵之外,又開一條等級評價之路,一旦評上‘武士’,就立即授予下士之爵!
段玉也不是傻子,所謂的武徒,他定的標準就是軍中精銳級別,而武生則是精兵級別,至于武士……呵呵,不到宗師,想也別想!
至于法師,要求更高,至少得百日筑基,進入三花聚頂境界,才能稱法士!
換句話來說,要是有著宗師、法師投靠,區區這些代價就能將人拴住,段玉肯定出了。
之前的天野拳兵衛、佐佐木義信之流,就只能哭暈在廁所了,雖然段玉給予他們賜名,又準備給他們知行,但肯定不會直接封為下士,最多賜個三十石、五十石世襲,也就是出云國下級武士的待遇,大號自耕農的水準,對他們而言倒也不能算食言。
至于這種武徒、武生之流,段玉準備給個好聽的名字,叫‘公士’,實際上就是騎士侍從,下士預備役。
賜予他們的土地,倒是早有準備,就從云城之外的千畝熟地中劃分。
此時云城之外,有地兩千畝,其中一千畝是熟田,羅定那個倒霉鬼貢獻出的基業,段玉自然老實不客氣地收下了。
至于一千畝生田,還有后續的開墾,則是還需要那一千農奴繼續努力。
在段玉的劃分中,貴族之下,是半貴族的公士,再其下是平民,那原本投降的一百海賊眾、投誠的水手、未曾立功的浪人,都位列期間,可以授田十畝,當然,是熟田,否則就不是賞賜,是坑人了。
至于原本云中島上的一千海賊與家眷,則是更低一級的農奴,三年后放歸自由,提拔成為平民。
最后的,則是罪犯家眷,那就是真正的奴隸,縱然殺死也最多罰金。
‘下士的兵役,至少要出一個武士或法士,若沒有,便要出各種資源……否則便要剝奪頭銜!’
這便是段玉秘而不說的精兵政策。
當然,一開始的時候,對有功之臣可以寬容一些,繳納的罰金不必太多,或者多出幾個武徒武生抵消。
再說,也不可能年年都有征戰。
這若形成集體,就是日后的非凡世家。
于靜白聽到這里,又是驚訝不已,暗思不論功勛,光以自己的修為,或就可定個‘中士’或‘上士’?若再加功勛,難道是下大夫?
而不僅她,還有一個蕭靜風,這加起來,便是兩鄉之地啊!
起碼有田數萬畝,范圍更是將近二三十萬畝!
要知道,白毫山祖庭有著扶龍之功,又是道門十脈之一,慶國也才賞賜了二十萬畝良田,給予冊封。
如今自己這邊只是兩個弟子,就可獲得祖輩的數成家業!
這當然也是段玉的回報。
畢竟他承諾過,要給白毫山留一線傳承。
無論如何,兩鄉之地,至少也能容納一個小小的門派自給自足了。
不止是他們兩個,就連郭百忍、武藏泉守等人,也是心潮澎湃不已。
遇到一個大方的主君,絕對是他們這些臣子的幸運。
讀完拗口的士大夫卿貴族分封制度之后,段玉望著秦飛魚等人,笑道:“如今島未開墾,本君若許你們一塊荒地,豈非食言而肥?特在此盟誓,等到開墾出來之后,立即分封,領民田土屋宇都為你們備齊!”
咕嚕!
頓時,就有一大片吞口水的聲音響起。
段玉若指著一塊鳥不拉屎的地方分封,那也是坑人,但他現在許諾的,卻是開墾后的熟地分封,連領民都包了!絕對是大禮包。
幾乎絕大部分人,心里都在摩拳擦掌,等著啟動流民計劃了。
這也是段玉想要的。
“本君欲開墾云中島,化此地為沃土,還望諸位相助!”
段玉輕輕一禮,旋即宣布道:“君侯有開幕之權,秦飛魚!”
“標下在!”
縱然以前兄弟相稱,此時也是君臣。
“本君建云中衛,你為衛正!”
“標下遵命!”
“郭百忍!你為幕府長史!”
“蕭靜風!你為法曹主掾!武藏泉守,領工曹主掾!楊彩,領戶曹主掾!楊惟平,領倉曹主掾……天野拳兵衛,你為本君親兵統領!”
“下臣遵命!”
眾人肅穆再拜,段玉微微瞇眼,忽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