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烏云密布,雷蛇亂舞。
狂風如聚,波濤如怒,大海一片漆黑,掀起山一般高的巨浪。
在這其中,卻有著一艘大船隨波逐流。
不!以大海為對比的話,它十丈長的體形,簡直跟小黑點也沒有什么區別。
“前方礁石,右滿舵!”
段玉全身濕透,雙腳牢牢釘在甲板上,狂吼著指揮。
“喝啊!”
掌舵手全力轉動船舵,終于險而又險地與一座奇峰突起的礁石擦肩而過。
然而,還沒有等到船上之人欣喜,又一個浪花打來。
船身猛地一震,幾個水手被甩飛上高空。
幸好他們腰間還牢牢地拴著纜繩,縱然被勒得直翻白眼,好歹還是留下了一條性命,沒給甩進海里。
但就在這時,一個倒霉蛋也不知道是繩子沒系緊,還是纜繩斷了,總之就這么一路慘叫著,掉盡海里。
這已經幾乎可以確認不幸,任何救援都是不可能。
“左側閃避!”
段玉揮舞著鬼切,臉色沒有絲毫改變,宛若泰山一般任憑風吹雨打都巍峨不動。
清晨。
驕陽破云,灑下和煦溫暖的光輝。
“啊啊!”
眾人一起向著朝陽大吼,慶幸劫后余生,船只劈波斬浪,駛離了那片惡鬼礁海域。
“主君……我們終于離開那個鬼地方了!”
天野拳兵衛濕漉漉地上前,遞過一袋酒水。
武士雖然不怕野獸惡鬼,但回憶起昨日的那種天災,還是令他心有余悸。
“嗯……”
段玉接過酒袋,猛地一壓,一股水線就從壺嘴噴出,落入嘴里。
海上淡水儲存不易,為了防止變質,多用酒水,當然,度數普遍很低,一是釀造技術不過關,二是省得喝醉誤事。
“哈哈……痛快!真是痛快!”
經過一夜緊張奮斗,其它水手都是疲憊欲死,段玉卻依舊生龍活虎,上前接過舵手的職務,讓他下去休息。
旋即取出海圖:“嗯……我們既然已經渡過了后面的惡鬼礁,那距離蓬羽島也就不遠了……”
自從七日之前,段玉這艘船就駛離了正常的航線,開始進入未知的深海區域。
好在有著手上的海圖,能規避過大部分風險。
饒是如此,也有幾次驚險無比,差點就船毀人亡——當然,段玉不一定亡,但就得流落荒島,不知道何時才能回去了。
這蓬羽島所在,不僅十分隱秘,周圍更是有著諸多險惡海域守護,若是沒有正確指引,幾乎都要船毀人亡,是以鮫人一族才能隱居至今。
“主君!你看……”
天野拳兵衛趴到船舷,眼鏡瞪圓,大呼小叫。
只見此時大海清清,幾乎令人能直接看到海底,一層層碧綠的光芒反射,于海天相接之處化為一道彩虹。
諸多不知名的魚類游過,色彩斑斕,瑰麗璀璨。
‘真是……好美啊!’
段玉搜索枯腸,竟然無法開口形容,心里也只是如此嘆息著。
‘若不是被這功法因果、爭霸野心、還有前世之仇束縛,或許隱居東海修道,閑來泛舟,探索世界盡頭,也是十分有趣之事!’
在心底,不由誕生出一個念頭。
忽然間,段玉眼睛一眨,一股危險之感傳來,不由連連后退:“離開船邊,危險!”
嘩啦!
話音剛落,一道黑影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海底游來,尾巴一卷,破開水面,濺起朵朵浪花。
這尾巴表面布滿細膩的鱗片,青綠色,有著分叉,靈活無比,只是一卷,就將一個倒霉水手卷入海中。
“有海怪!”
“快取漁叉來!”
船上水手立即大叫。
“來不及了!”
段玉眼明手快,兩道青銅符箓飛快扔進水里。
砰砰!
海面鼓起,不久之后出現大量氣泡,混雜著血水。
一團渾濁之中,隱約可見一條如蛇般的長長黑影,似受到了驚嚇,狼狽而逃。
“此時想走?問過我沒?”
段玉疾步搶到船頭,對著海水按動扳機。
仿佛鳴炮般,粗大的弩箭筆直飛射,后面還串著長長的黑索。
甲板上的黑索一圈圈消失,突然間崩得筆直。
“中了!”
船上之人立即出歡呼,忙不迭地轉動絞盤收回黑索,同時嘗試救援那個落水的倒霉蛋。
“嘿呦!嘿呦!”
在一群水手轉動絞盤的號子聲中,巨大的顫動傳來,仿佛海底有著一個巨人,正在拔河般地拉扯,甚至要將船只整個拖入深海。
幸好,踏浪號十丈長的船體也不是說笑,僵持到了下午之時,那邊的力道終于被消磨殆盡。
旋即,一條五丈長的怪蛇被拖到了海平面上。
“這是……鉤蛇?”
段玉想了想,認了出來,他看過一本古籍上有著記載:“……東海有鉤蛇,長數丈,尾岐,在水中鉤取船上人馬啖之……”
尾岐,就是尾巴分叉,有多條尾巴的意思。
這鉤蛇,說白了就是一條尾巴分叉的雙尾大海蟒。
如此一條大家伙,要不是段玉一箭射中它要害,未必就能這么輕易地擒殺。
“它……死了么?”
天野拳兵衛望著鉤蛇背上一個巨大猙獰而白的傷口,不由喃喃著。
再怎么說,背上被開了這么一個大口子,又帶著一艘船游蕩了半日,縱然是條鯨魚也得累死了。
“武藏大師……”
段玉將武藏泉守叫來:“你看這蛇作為鬼切的祭品,如何?”
武藏泉守原本是出云鑄刀名師,因為段玉為他報了血海深仇才舍家投靠,修為武道宗師、煉氣無漏道體,算是段玉手下最出類拔萃的那幾個人才之一,已經提拔為工曹主掾,之前一直在島上榮養。
這次被段玉拖著出來,主要就是為了妖刀鬼切的修復。
“此乃……嘶……鉤蛇?!”
武藏泉守也是個識貨的,望著海平面上的鉤蛇,眼睛有些放光,旋即點頭:“此妖血氣濃郁,卻是比普通血食更佳,可惜失血過多……”
“有總比沒有好,動手!”
段玉嗆得一聲,拔鬼切出鞘。
武藏泉守望著鬼切鋒刃,神色有些癡迷,旋即轉過頭,掏出一張陣圖,嘴里念念有詞,像是在為鬼切持咒。
嗡嗡!
伴隨著咒文聲,段玉驀然感覺手中的鬼切刀仿佛覺醒為一個惡鬼,在催促他獲得更多的血肉。
“給我安靜!我讓你吃,你才能吃!”
他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三轉青銅印轟鳴,螭吻化形咆哮,頃刻間就將這柄妖刀鎮壓。
再怎么桀驁不馴的狼,也比不上自己養的狗好使。
鬼切頓時一震,鋒銳盡斂,甚至令段玉感受到一股委屈的情緒。
‘真是越來越像人了呢,難道此物可以開啟靈智?不……有靈慧的法寶,我聽都沒聽說過!’
段玉搖搖頭,將這個雜念拋下,一躍而出,鬼切豎斬。
“嘶嘶!”
就在這時,原本漂浮在海面,宛若尸體的鉤蛇忽然一動,轉過頭來,張開血盆大口,似乎想要將段玉一口吞噬。
“主君!”
變生肘腋,武藏泉守與天野拳兵衛等人都是臉色大變:“小心?!”
“哈!早知道你在裝死!”
身在半空中的段玉縱聲長笑,從懷中飛出一塊木板,腳下輕點,原本無法借力的身軀竟然一個翻轉,躲過了鉤蛇的垂死一擊,翻到其頭頂,鬼切猛地刺下。
惡臭的鮮血飛濺,以鬼切之鋒銳,直接刺破蛇鱗、骨頭,直沒至柄,將它上下嘴穿透。
“嘶嘶……”
鉤蛇拼命掙扎,尾巴亂拍,濺起大量水花。
但旋即,一種干癟的趨勢,就從它頭頂蔓延,繼而至整個蛇軀。
一炷香之后,這種垂死掙扎便徹底消散。
嘩啦!
水花一閃,段玉來到船上,望著手中的鬼切。
此時的鬼切,表面竟然有著一絲絲血紋,仿佛人的血管般不斷蠕動,吸納著其余的鮮血,并傳出一股吃撐了的感覺。
很顯然,這鉤蛇的血氣大補,令鬼切都一時消化不了。
“恭喜主君!”
旁邊,武藏泉守肅穆拜下:“血祭了此條鉤蛇之后,鬼切縱然沒有盡復舊觀,也彌補了三成之損!”
“嗯,你辛苦了!”
段玉收刀入鞘,指著下面的鉤蛇:“此蛇雖死,身上不少東西都很有用,給我捉上來,剝皮拆骨,今晚吃蛇羹!”
“遵命!”
拳兵衛大聲應下,其它水手也是紛紛歡呼。
畢竟這么長時間天天吃魚和干糧,嘴里早就淡出鳥來了,換換口味也是不錯。
“這鉤蛇之肉可不一般,燉而食之,可強筋壯骨、養顏護膚、消炎止痛、養陰補虛……對于風濕之癥更有奇效!”
武藏泉守頜道。
段玉也清楚這點,這蛇本來就可治風濕,而海上的船員被濕氣侵蝕日久,關節大多有些問題,這鉤蛇比普通蛇強出數籌,雖然被鬼切先吃了大頭,但血肉依舊很有療效。
更不用說,其皮其骨其膽,都是妖獸材料,能賣高價。
雖然出海很危險,但利益同樣很大,不客氣地說,抓到這一條鉤蛇,這次購船出海的消耗便回本了,甚至還有盈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