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陰飛逝,冬去春來,不知不覺,就進入了云中三年。
這一年,段玉二十一歲,距離慶國出奔也有三年整了。
云瀾大陸,北方草原。
一處平原地形之上,旗杖如林、馬匹如云、兵甲森然。
兩支五萬人以上的大軍,正在殊死搏殺著。
軍氣煞氣劇烈混合,直沖云霄,仿佛連天都要捅個窟窿。
殺氣籠罩之下,方圓十里之內,任何元神神明都是絕跡,若有元神真人在此,恐怕要被壓制得出不了竅!
十萬精銳級別的騎兵征戰,就是這么恐怖!
什么道法、儒術,在此時盡皆無用,唯有最為直接的兵家暴力,詮釋著上古流傳至今的物競天擇、弱肉強食之準則。
大戰從清晨開始,一直殺到日落。
大日余輝似血,一面面代表著烏延部的旗幟被倉惶拋落,余部四逃。
代表北燕的黑旗招展,四面八方地追殺逃部,當然,這就不是什么大事了。
唯有中心某處,萬騎圍著數百人,還在鏖戰。
“原來是帖木兒,此人不愧是大將之才,軍氣神通驚人之極啊……”
一名北燕將領望了一眼,不由驚嘆道:“精兵配合草木之兵,若是一心要逃,未必沒有生路,可惜為了給巴圖殿后,不得不留下。”
既然留下,被萬騎合圍,外面還有數萬騎游走,那就是十死無生,除非立即突破刀槍不入,否則斷然沒有活路。
只是對方堅守著,怒吼隱約傳來,人人心存死志,竟然一時壓之不下。
“草原之上,也有大將啊!”
見此,這將領又是一嘆:“可惜……草原雖然沒有龍氣壓制修行,兵家卻不成體系,勉強靠著一些傳承,不過能到第三重境界而已……這帖木兒與巴特爾號稱前代可汗雙壁,資質殺性都是萬人頂尖,卻終究欠了正法,不得突破……”
兵家之道,需要大量資源,這卻是草原弱項,所以很少出四重的巔峰名將。
“縱然突破四重,降龍伏虎,身具龍虎大力,又有何用?不過是多掙扎一段時間罷了……你看,大帥出手了。”
旁邊一名副將嘆息著說道。
這將眸子一凝,就望著一支重甲騎兵沖去。
那些騎兵的馬各個長一丈、高八尺,牙齒鋒利,宛若妖獸,披以重甲。
馬上的騎兵也是精壯彪悍,數百人一沖,其勢比千軍萬馬還要兇猛十倍百倍!
只是一次沖鋒,還在負隅頑抗的烏延部據點就仿佛肥皂泡一樣破滅,其中帖木兒舉旗怒吼,挑下幾個騎士。
但旋即,兩邊鐵騎分開,一名黑甲大將沖出。
他身高身黑紅色盔甲,甲上有刺,猙獰無比,只是一錘,帖木兒就吐血倒飛。
旋即這人沖出,鐵錘如風,什么精兵與神通木兵盡皆西瓜一般碎裂,來到帖木兒面前。
“浮屠軍大帥——燕狂屠?”
帖木兒胸口凹陷,吐出幾片帶血的內臟,慘笑著:“想不到……你已經進階降龍伏虎之境!”
浮屠軍,乃是北燕精銳,而燕狂屠更是北燕大將,兇名素著。
自四年前殺入草原,屠滅三十六中部,其余小部無數,是個兇名能止小兒夜啼的絕世殺才。
手下有一支‘血屠精兵’,清一色玄甲重馬,每匹馬都有妖獸血統,整個天下除了北燕之外沒人能養得出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這次帶領大軍,更是獲得了一場關鍵勝利,徹底擊敗了烏延部的最后反抗。
可以說,一戰定鼎草原!
“兵家以征戰為樂,幾場大戰下來,傻子都該突破了……”
燕狂屠右手伸出,五指張開,抓著帖木兒的頭,彷佛提嬰兒一般提了起來:“你不算個好對手,某家還未殺得過癮呢!”
在令人牙酸的聲響中,他手中頭顱就仿佛西瓜一般炸開,紅得白得流了一地。
“將主!”
幸存的一些精兵目眥欲裂,猛沖上來,被燕狂屠一錘一個,血肉橫飛。
“這等精兵死忠,還留著作甚?速速殺盡!”
到最后,這將仰天咆哮,震動三軍。
縱然是北燕其它將領,也是脖子一縮,不敢與其對視。
慶歷二十一年,北燕大破烏延部五萬鐵騎,一戰奠定草原霸主之位。
而烏延部可汗帶領殘部逃入慶國,被封為順命可汗,與順義可汗蒙戈分駐兩地,崔山見北燕大勢已成,不得不立即聯絡東陳等國,預備抵抗胡人南下。
天下人都知,北燕擊敗烏延部之后,招降納叛,一統草原,不過數年之事。
五年之內,必有數十萬鐵騎南下,形成浩劫。
大爭之世的腳步,已越來越近。
云中島。
軍營。
百余龍蛇精兵圍繞一帳盤坐,呼吸吐納中,頻率漸漸歸于統一。
營帳之內,段玉坐在一邊,望著中心的秦飛魚。
此時,秦飛魚脫得精光,現出精壯結實的腱子肉,身形線條流暢。
不過,在他身上,還有一重重詭異的血色花紋,如同紋身一般,蠢蠢欲動。
在座下,則是還有一個陣盤。
兵家要突破以武入道的大關卡,必須吸納軍氣,配合儀式符咒。
秦飛魚用的是第二種偏門,以精兵之氣修煉。
饒是如此,也需要符咒、陣法的輔助,這些雖然龍蛇陰符經上有,但他不走尋常路,混雜了五毒宗傳承,是以需要段玉看著,隨時彌補差漏。
本來這種突破乃是絕對,若是段玉稍微有著敵意,就可將秦飛魚害了。
但以他們之間的關系與信任,卻是無礙。
段玉打開靈眼,就見得秦飛魚在修煉之中,外面百余龍蛇精兵之氣極度凝聚,化為幾條小蛇,從秦飛魚七竅中進去,隨著身上符咒的紋路游走。
‘看起來,就好像煉氣沖穴?只是借助的是外力?’
不知道過去多久,諸多氣息沖突著,秦飛魚額頭汗水淋漓,皮膚下面仿佛有著一只只小老鼠在亂竄。
修煉是個人的事,縱然段玉,此時也幫不了他。
“啊!!!”
到了日出之時,秦飛魚驟然起身,身上傳來一陣噼里啪啦,如同炸豆子般的聲響:“數年蹉跎,一夜踏破,以武入道,青鳥飛魚,海闊天空!”
其聲如雷,傳播數里。
“哈哈……好!”
段玉見此,知道這個小兄弟是實打實地突破了以武入道的瓶頸,正式步入兵家殿堂,日后成就不可限量,不由也是為他高興:“來!”
當即欺身而上,連出三掌。
秦飛魚面色不變,擊出三拳。
砰!砰!砰!
空氣震動,兩道人影分開,段玉大笑:“不錯不錯……比得上我的人仙之體了!果然是兵家第一重軍氣灌體的境界,實力大增啊!”
“呼……厚積薄發!我有龍蛇營為助,只要再略微鞏固下根基,假以時日,必可突破兵家二重之境!”
秦飛魚長出口氣,也是十分感慨。
若非跟著段玉,他哪里可能擁有如此資源?甚至兵家二重都可望?只怕還在慶制中苦苦掙扎吧?
“如此甚好,你這一百龍蛇營,我今年有著大用!”
這些日子以來,不僅補充練著精兵,新兵更是再次擴充,整個云中衛編制到了兩千人。
段玉接下來去出云收割,只準備帶上一千新卒與龍蛇營,再加六百水師,就是他承諾的兩千兵馬了。
未來的戰爭,必是精兵與道兵的天下,對于普通軍隊,他還真不怎么看重,也就一個維持后方的廂兵功能了。
不過這些都是后話,此時立即與秦飛魚回云城,吩咐著開宴大慶。
宴席之上,觥籌交錯。
蕭靜風坐在下方,靜靜望著這幕,也是十分感慨。
“君上此時,真是羽翼豐滿了啊……”
云中一島開發所帶來的實力先不必說,光論高端武力,道術上就有郭百忍、兵家此時也有秦飛魚,還都是在段玉麾下突破,令人驚訝不已。
一個元神,再加上一個兵家一重的高手,縱然大陸上一些小國國君,班底也就這樣了吧?
特別是,這一道一兵還如此年輕,都可稱天才級別的人物,未來前途不可限量啊。
如斯人物,都甘為下屬,再加上一個如今就深不可測的主君,蕭靜風此時深深慶幸,自己師父與師門當初答應協定了。
縱然是此時的云中島,也可給予白毫山許多幫助。
“秦衛正,我敬你一杯!”
一念至此,不由起身,上去祝酒。
“多謝!”秦飛魚酒到杯干,十分豪爽,嘴邊甚至絨毛未去,這種年青,更是令人驚嘆。
蕭靜風就知道一個例子,大夏朝時,有武者吳白,得了兵家傳承,投身軍旅,希冀突破。
只是文武都有定制,無戰事三年升一級,這還是得了主官青睞,沒有刻意打壓的優待。
要從從九品爬到正五品游擊將軍,統領五千人,熬資歷需要二十多年!
結果靠著幾次戰事,勇猛作戰,終于在三十七歲那年當上了從五品,距離夢想只差一步,偏偏這時被調入閑職,功虧一簣。
畢竟有將門把持,怎么可能給你資源突破,自是遇到了天花板。
后來不得不殺妻而求娶將門庶女,才終于在四十歲之時當上了將軍,只是名聲也徹底臭了。
對比之下,秦飛魚當真幸運無比。
‘不過,還是郭長史的突破更讓我在意,難道主君之氣運不會壓制道力?’
蕭靜風連連飲酒,不由醺醺欲醉:‘此時不能肯定,還需要我與師妹例證,若真是如此,那這個天下……真的要變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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