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有人推門進來,圓桌邊的人齊刷刷地抬頭看了過去,就看到一位看起來有點眼生的男人站在門口。
這個男人穿著一件不怎么得體的老式羽絨服,腳蹬一雙雪地靴,脖子里還圍著一條巴寶莉格子的圍巾,估計也是那種20一條的冒牌貨。不過,這個男人在眾人的注視下,一點也沒有拘謹的表情,臉上帶著笑容,挨個掃視了一圈。
這時,一位男同學好像認出來了他。
“王業,是你嗎?”他語氣有點激動。
王業順著聲音看去,就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正是老同學趙金龍!
“哈哈,金龍,好久不見了!”王業也頗為驚喜,沒想到這次參加同學會還能見到這個老同學。
趙金龍在高中時和王業關系不錯,他也是個學渣,家在農村,條件算是比較差的那種。不過他當時是體育生,練武術套路的,高中畢業后也沒能進入大學,后來據說是去當兵去了。
聽到趙金龍喊出王業的名字,其它同學也認出了推門進來的這個人,紛紛和王業打招呼。
其中有個長發女孩子心情復雜地看著王業,好像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王業對視過去,含笑點了點頭,并沒有說什么。
這個長發女孩叫趙若涵,在高中時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高中畢業考上了復旦大學,現在本科畢業直接保送了本校的研究生。
高中時,王業暗戀她很長時間,高考結束后,也曾鼓起勇氣向她表白過,但結局很悲傷,趙若涵干脆地拒絕了他。
王業現在還記得那個場景。
那天,高考剛結束,王業垂頭喪氣地走出考場,雖然最后的分數還沒出來,但考得怎么樣,他心里還是有數的。重點名牌大學是不用想了,估計本科線都有點懸。
他正準備離開學校時,看到了趙若涵那長發飄飄的背影。這是自己暗戀了兩年的女孩子啊,不知道以后讀了大學還有沒有見面的機會。
無論如何,也要告訴她自己喜歡她,哪怕被拒絕,也算是有個結果,那自己也死心了。
王業鼓足勇氣,上前幾步,喊道:“趙若涵。”
女孩子回頭,就看到王業走過來。
對于王業這個同班同學,趙若涵當然認識,但并不是很熟悉,兩個人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是老師掌心里的寶,坐在前排,成績每次都是全年級前幾,到哪里都是眾人矚目的焦點。
另一個呢,成績從榜單后面比較快能找到,老師基本不管。坐在教室最后面,和一幫體育生天天混在一起。籃球場足球場是他最活躍的地方。
兩人仿佛是兩條平行的直線,永遠不會有交點,平時也基本沒說過話。現在王業突然喊住自己,趙若涵很奇怪,不知道他找自己什么事。
王業直直地走了過來,站在趙若涵面前,開口就要說話,不過他張了張口,沒發出聲音。
慌亂地看了一下四周,人群都沿著大道往學校到門口涌去,這邊沒什么人路過。
再次鼓起勇氣,王業盯著趙若涵的眼睛,說道:“我想告訴你,我喜歡你兩年了。”
王業沒有問趙若涵能不能做他女朋友,雖然還是十八歲的少年,但他也已經明白,以后兩個人的人生可能會截然不同,能在一起的可能性太小了。
這次鼓起勇氣來表白,王業只是想不留下遺憾,他要讓趙若涵知道,自己喜歡過她。
這樣就夠了,僅此而已……
看著眼前這個帥氣的大男孩,趙若涵并不吃驚,她相貌出眾學習優秀,從初中開始,就不知道有多少小男生喜歡她了。現在多王業這么一個,也不奇怪。
不過,她并不是那種刻薄的性格,也不想傷害王業的感情。
她并沒有直接回應王業,只是微笑著問他:“考試都結束了,考得怎么樣,想好去什么大學了嗎?”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王業有點窘迫,不過還是老實地回答了她的問題:“考得不太好,本科線有點懸,可能在本省讀個二本吧。”
趙若涵開口說道:“我這次發揮得不錯,估計除了清華北大的熱門專業,別的學校都隨便上。我想去復旦讀書,因為我喜歡魔都那個城市,美麗繁華又有活力。”
然后沖王業調皮地擠了一下眼睛,笑著說道:“你其實挺帥的,到了大學肯定會受女孩子歡迎,祝你能考進不錯的學校,找個漂亮的女朋友!”
好吧,王業雖然成績不怎么樣,但人并不笨,他聽得出來,趙若涵這是委婉地拒絕了。
自己還能說什么呢,他也打起精神,笑著對趙若涵說道:“謝謝,也祝你以后學業順利,加油!”
“你也加油!”趙若涵握起小拳頭。
事后,王業也心情低落了幾天,他一點都不怨恨趙若涵,雖然她當場拒絕了自己。或者說,都不算拒絕,而是直接忽略了他的表白,委婉地表示了兩人不可能。
都說女孩子比同齡的男孩子更成熟,趙若涵就是典型的代表。她很早就知道,自己以后要成為什么樣的人,自己需要往哪個方向去努力,在達到那個目標之前,所有影響到自己的事和人,都是障礙!都不值得自己分心,更沒有什么留戀。
進入大學后,趙若涵依然是那么的優秀,每年都是一等獎學金,學生會主席,依然是所有人的焦點。
本科順利畢業后,被保送本校的研究生,本來有出國留學的機會,但是她放棄了。因為她以后要去銀行工作,不需要留學來鍍金,反而留在國內讀研究生對以后的工作更有幫助。
趙金龍熱情地起身,拉著王業走到他身邊的座位上坐下:“老王啊,好幾年都沒你的信了,高中畢業就聯系不到你,這幾年去哪混了?”
王業高中畢業后確實像消失了一樣,他的老QQ號也丟了,那時也沒手機,讀大學時很少回國,自然和同學們都失聯了。
所以,剛剛進門,除了趙金龍這個和他關系很好的老同學,其它人都認不出王業來了。
王業也沒解釋,而是笑著問趙金龍:“你怎么樣了?聽說你去當兵了,你有那么多年練武的底子,沒考個軍校嗎?”
“哎,別提了,軍區比武我都拿過名次,但是文化課太差了,考了兩次都沒考上!最后只能放棄了,現在已經退伍了,在縣府當門衛,沒編制那種,哈哈”趙金龍雖然是笑著說的,但顯然不是真正的開心。
其它同學,看著王業,也是各懷心思。這個社會,不能怪大家勢利,進入社會后,每個人的壓力都很大,要掙錢養家,要努力爭取上進。
如果你對別人的發展沒什么幫助,自然不值得別人花心思和你交往。王業剛進門,很多老同學就迅速做了判斷,他應該混得不好,看這衣著打扮就能看出來了,身上這件羽絨服,還是幾年前的款式。
參加同學會的,哪個不是盡量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哪怕不是那么注重儀表的人,也盡量把自己捯飭一下。既然王業穿成這樣,那說明他真的比較窘迫,也許這就是他最好的衣服了吧,挺可憐的……
這個真是冤枉王業了,他前晚夜里剛到家,昨天在家休息,家里有空調一點都不冷,這要出門了,才發現沒厚衣服穿,就隨便找了一件老爸的舊衣服湊合一下。何況,這是回了老家,不用再維持什么形象,也不用在家人朋友面前講什么排場,王業喜歡這種無拘無束的感覺。
旁邊的一位老同學馬軍開口了,他問王業:“老王啊,你高中后就消失了,不會去南方打工了吧,聽說很多人考不上大學就去那邊打工,也挺掙錢的。”
這話問得,你也不能說別人有惡意,但要說是真關心王業,那就更談不上了。
俗話說,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大家都感覺王業混得不怎么樣,那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提不問他現在做什么,只聊往日同學情誼。
不過沒辦法,現實中就是有那么些人,本性也不壞,就是喜歡看到別人過得不如自己,雖然他自己混得也不怎樣,但每當看到自己的同學或者朋友比自己還慘,就會有一種快感。
這或許就是,只能通過別人的失敗,來尋求自己成功的感覺吧。
“怎么說呢,也算是吧,我現在在鵬城工作。”王業淡淡地笑著回答道。
“嚯!你還真去鵬城了?在哪家工廠啊?聽說那邊大工廠很多,待遇也不錯,一個月三四千。可比我們這些小白領強多了,我在省會中原市,剛參加工作一年,事業單位,一個月工資才一千多,慘呀!”馬軍興奮地說道。
雖然嘴里說著慘,但他臉上并沒有慘痛的模樣,大家都知道,事業單位嘛,旱澇保收,福利高,當然比在工廠打工有前途得多。這小子明明是在賣弄啊。
包廂里開著空調,王業坐下來幾分鐘感覺有點熱了,就沒顧得上搭理馬軍,起身把身上的羽絨服脫了下來,掛在墻邊的衣架上。
脫下羽絨服的王業,仿佛是變了一個人,大家再看向他,目光立刻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