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映單日一百八十三萬票房，這無疑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成績，要知道眼下還未進入真正的暑期檔。
這個數字一報出來，饒是觀看完《古惑仔之人在江湖》全片后，信心十足的潘笛生，都忍不住的蹙起眉頭，感覺一個重重的包袱，壓在了心頭。
劉為強等人也一樣，先前臉上的笑容，驟然黯淡下來。
但凡業內人士，都很清楚，一部電影的首映票房，很大程度上決定了這部電影接下來的票房走勢。
以這個成績來看，《江湖情》總票房突破兩千萬，幾乎是鐵板釘釘的事情。
兩千萬啊，這是一個分水嶺，《電影雙周刊》早在年初之時就做過一個預測，根據近幾年香港電影蓬勃發展的趨勢，羅列出專業數據，理性的分析一九八七年的香港電影年度票房榜前十名，將以兩千萬起步。
也就是說，但凡票房超過兩千萬的影片，便擁有沖擊年度票房榜前十名的實力。
如此也能看出，《江湖情》這個首映票房一百八十三萬，所代表的含義。
想必嘉禾院線那邊，現在這會兒怕是已經在開慶功宴了。
房間里，唯有李亞東淡然一笑，“一百八十三萬，嗯……還算不錯。行了，天色也不早，大家都散了吧，明天可是咱們的收獲日。”
說著，自己率先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離開。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事到如今，實在搞不懂這家伙，為何還能如此沉得住氣。
潘笛生好歹也是見識過大風大浪的人，很快穩定心神，同樣笑著說，“東仔說得對，大家都回去休息吧，養精蓄銳，打好明天一仗。”
五月二十二日。
這天，香港各大晨報的主要內容，幾乎全是《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的首映消息。
也不知道多少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這部小成本電影，到底蘊含著怎樣的魅力。
當然，也有不少業內人士，已然知曉了昨日《江湖情》的戰績，等著看德寶的笑話。
上午十點，《古惑仔之人在江湖》終于出現在大熒幕，在德寶旗下二十二家戲院，開始了第一次放映。
整個香港娛樂圈的視線，幾乎都聚焦于此。
作為對手的嘉禾與新藝城，自然更是密切關注，早就派了人手收集第一手情報。
上午十點半，新藝城公司。
年過六旬，卻依然精神奕奕的雷絕坤，今天難得出現在公司，新藝城三巨頭，全都將手頭工作放下，親自作陪。
公司最大的辦公室里，橢圓形的會議桌旁，圍坐著新藝城院線的幾乎所有高管，昨日《江湖情》的首映票房，帶給了他們很大壓力，正在討論著明天《倩女幽魂》上映的具體事宜。
眾人各抒己見之時，辦公室的房門突然被推開，一位身著職業裝的中年女人，渡著步子走進。
“雷老，各位領導，德寶那邊的第一場數據已經拿到。”
“哦？”眾人相視一望，表情自然，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都在尋思著，嘉禾那邊沉甸甸的壓力聚在心頭，此時聽聽德寶方面的訊息，說不定能適當緩解一下。
自始至終，他們都未將自己高品質制作的《倩女幽魂》，與德寶的二流制作《古惑仔之人在江湖》，放在一個級量。
“說說吧。”黃百名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雷絕坤，見他點頭后，笑著說。
“德寶旺角戲院的上座率為八成，尖沙咀戲院的上座率為八成，紅磡戲院的上座率為八成，銅鑼灣戲院的上座率為八成，新界戲院的上座率為七成……”
“什么？！”
這女人手里拿著一份資料，一條條的匯報著，而會議桌前眾人的臉色，卻是一點一點變得難看起來。
“怎么可能，新界那邊的戲院上座率向來不高，這才上午場，怎么可能達到七成？”有人提出質疑，滿臉的不可思議。
新界以及元朗那邊，相較于九龍和港島而言，無疑屬于窮鄉僻壤，那邊電影不賣座，這在業內已經不算什么秘密，眾所周知的事情，通常晚間能達到六七成的上座率就算不錯了，這大白天的，還是上午場，換平時能有個三四成的上座率就算很好了，就連昨天上映的《江湖情》，在那邊上午場的上座率也不過才五成。
中年女人看了提出問題的那人一眼后，很認真的回道：“鄭經理，數據絕對沒有問題，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拿到數據的時候也很疑惑，所以還詢問了一下，那邊傳來的消息是，很多以前白天基本看不到的古惑仔，不知道吃醋了什么藥，一大早的三五成群跑去戲院看電影。”
新界和元朗那邊的黑勢力很多，這同樣不算什么秘密。
聽她這么一說后，眾人顯得微微有些無語。
而這時，始終沒有說話的雷絕坤，卻扭頭望向眉頭緊皺的黃百名，看不出喜怒的問道：“阿名，為什么會出現這種情況，照這個勢頭來看，德寶這部戲可完全不比嘉禾昨天的《江湖情》差。”
“不可能的……”
黃百名想都不想的回道：“雷老，我猜測應該是廣告效應，您別忘了，之前的廣告戰可是他們挑起的，其實很多人都有一個疑惑，德寶的這部小成本制作，到底哪來的底氣？”
他說到這里頓了頓，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來，然后繼續說道：“我覺得正是因為這份好奇心，才促使他們第一場大火，但是！小成本畢竟是小成本，從場景到演員，并無什么可取之處，等到首批觀眾看完后，發現其實也就那個樣，將這種信息傳遞開來，接下來他們不可能再這么火。”
聽他這么一說后，雷絕坤若有所思，半晌后，又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他們這種熱度注定只是曇花一現，對吧？”
“是的。”黃百名用力的點頭，“雷老，之前我已經跟您匯報過，德寶的這部電影臺詞粗鄙，畫面血腥，有兩極化趨勢，我上面所說的，觀眾的好奇心得以滿足，熱度消退還是往好的一面發展，指不定等這場看完之后，被人罵成屎都有可能！”
雷絕坤下意識的點頭，他對黃百名的眼光還是深信不疑的，新藝城近年來的幾部大熱片，基本都是他發掘的。
于是說道：“行了，那會議繼續吧。不過，德寶院線那邊的情況還要持續關注，有什么情況第一時間匯報。”
負責信息收集的中年女人點頭回應，“是，雷老。”
黃百名的分析其實不無道理，趕在大上午走進德寶戲院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被好奇心驅使的，想看看這部小成本制作電影，何以叫囂嘉禾與新藝城的大制作。
就譬如《電影雙周刊》的總編陳伯生。
他家住在尖沙咀，今天上午特地沒去公司上班，來到位于尖沙咀的德寶戲院。
作為一名專業影評人，陳伯生對于電影的鑒賞力，絕對是數一數二的，甚至一些大老板們，在投資某部電影時，還會特地上門咨詢一下他的意見。
大上午的，戲院的上座率居然達到點也是陳伯生沒有意料到的，這讓他腦子里不禁浮現出一個新的研究方向：廣告宣傳對于電影票房的影響到底有多大？
影片開始播放，陳伯生如同一名普通的觀眾一樣，靜靜地觀閱。
粗鄙的臺詞，血腥的街頭廝殺，妖艷的服裝，令他心頭有著一絲反感，卻又帶著一絲驚訝。
如此的拍攝手法，真可謂是平生僅見。
他下意識的觀察著周圍觀眾的反應，絕大多數人與他一樣，但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圍之內。
漸漸地劇情開始展開，一個普通人從未接觸過的底下世界，緩緩浮現在眾人眼前。
在這個世界里，爾虞我詐是常態，血腥廝殺如吃飯，一言不合就是干，粗暴到難以想象，直接到不加掩飾。
看著看著，眾人的眼光皆是明亮無比，盯著大熒幕一眨不眨，包括陳伯生也是一樣。
大家全都沉浸到了那個距離他們并不遠，然而，卻始終不得見的黑暗世界。
當B哥去世，陳浩南想要去往靈堂上香，礙于洪興的幫規，需要跪著通過眾人的拳腳招呼，才能獲得上香資格時，劇場之中哭聲一片。
這時，觀眾們才知道，原來古惑仔的世界不光只有打打殺殺，也充斥著滿滿的情誼。
當陳浩南決定重出江湖，為B哥報仇，奈何無人幫襯，山雞開著豪車，帶著一大批兄弟回來時，那齊刷刷的一聲“大哥”，瞬間將觀眾的情緒帶到頂點。
“好！”
“爽！”
“山雞哥終于回來了！”
“這下陳浩南要發了，山雞哥這明顯是發達了的節奏啊！”
現場歡呼一片，好多人甚至熱淚盈眶。
陳伯生同樣雙眼微紅，想他閱盡影片無數，已經多久沒有電影能將他的情緒帶動到如此程度了。
這部電影單看前半部分，只是一些打打殺殺，讓人對古惑仔的世界充滿好奇，其實并未帶給他太多共鳴，然而后半部分的感情戲，卻猶如畫龍點睛，將那種江湖情誼，詮釋得淋淋盡致。
一個半小時的影片很快放完，整個劇場里，卻沒有一個人馬上起身，大家全都坐在位置上，一個個激動不已，熱血沸騰，就連片尾的字幕都不愿錯過。
此時，劇場里燈光已經亮起，陳伯生緩緩起身，目視著眼前的景象，口中喃喃道：“德寶，這次真要逆襲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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