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之后，莫斯科，謝列梅捷沃機場。
李亞東幾天前便接到孔思清的通知，所以特地趕過來接機。
對于孔思清此行的安排，李亞東始終有點琢磨不透。
為啥？
講道理，以孔思清等人身份，前來接機的不應該是他，而應該是大使館的工作人員才對。
一方是中央核心機構代表，一方是駐外國家事務代表，代表對代表，這樣才般配嘛。
他雖然開玩笑的講過，等孔思清等人來這邊后，衣食住行他全包，但國家再怎么窮，也不可能差這點經費。
敢情還當真了，讓他一名商人來招待欽差大臣，這是個什么意思？
隱藏身份？
打算低調行事，然后干點偷偷摸摸的勾當？
八成還真是。
也只有這個解釋。
其實蘇聯境內一直都有中國大使館，不管是在蜜月期時，還是緊張期時，中國和蘇聯的外交關系始終沒斷。
其他的獨立國有沒有，李亞東倒不太清楚，俄羅斯這里反正有一個，就在莫斯科市西區，距離紅場大約七八公里的樣子，前方不遠是莫斯科大學，后面是莫斯科電影制片廠，旁邊還有德國使館、塞爾維亞使館、瑞典使館等。
李亞東從使館門前經過N多次，但始終沒有進去過。
原因很簡單：到國外做生意，最好不要與本國政府走得太近，這是大忌，容易被人特殊對待，甚至打上“特務”的標簽。
特別是他的生意還做得這么大，萬一被有心人以此為由擺一道，后果將非常嚴重。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句話，是個人都懂，到時就是八張嘴都說不清。
不過現在要好很多，一來他是個什么身份，莫斯科街頭連個小姑娘都知道，說他是“特務”，恐怕俄羅斯人民都不會相信。
再一個，他在原蘇聯境內、特別是俄羅斯，羽翼已豐，誰如果想給他使絆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他的怒火，還是有點猛的，那十四條亡魂，時至今日，一些臺面上的人物，大概也有幾分猜測。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在戰斗民族待久了，李亞東感覺自己身上都沾染了一股狠勁兒。
不服來懟呀！
該死的飛機，又晚點了，公共機場就是不靠譜，你看他的私人機場，飛機什么時候晚點過？
飛行員一個比一個彪悍，那個叫約瑟夫的小老頭，據說沒有伏特加開飛機會手抖，而半瓶伏特加下肚后，穩當得一匹，過暴風圈如履平地。
李亞東原本還有些擔心，別把他的飛機給玩炸了，后面人家二十萬公里零事故的記錄往出一拉，他干脆就不說話了。
反正是勝利哥找的人，有點毛病也正常。
能辦事就行。
一行人坐在機場大廳里等，一排靠背椅被占完，主要司機多，開了六輛車過來。
李亞東注意到旁邊的齊龍望著玻璃窗外剛剛起飛的一架客機，眸子里有著無盡艷羨，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問，“怎么，想家了？”
“呵呵……有點。”齊龍訕訕一笑。
能不想嗎？
他媳婦兒張小琳的預產期馬上就要到了，臘月二十幾的樣子，還有一個月左右。
很興奮，也很忐忑，所以歸心似箭。
“放心吧，不會錯過小家伙出生的，接下來的烏克蘭之行應該不會太久，事情辦完后我們馬上就回家。”
“嗯！”齊龍重重地點頭，真是恨不得現在立即啟程前往烏克蘭。
今天運氣還算不錯，沒有碰上二連發晚點。
一架伊爾86客機，平穩降落在謝列梅捷沃機場的跑道上。
旅客們紛紛從飛機上走下，一行二十幾個黃皮膚面孔，即便刻意打扮成普通旅客的樣子，但那沉穩的步伐、并不左顧右盼的舉止，還是不難看出與普通旅客之間的差別。
氣質這種東西，一旦形成，想隱藏都難。
就好比李亞東，他就算現在繞著機場裸·奔一圈，估計也沒人會拿他當乞丐，頂多說這人腦子出了問題。
首位的正是一副“二流商人”打扮的孔思清，與他并肩而行的也是位老熟人，郭邦進。
倆人似乎就是一對搭檔，一文一武。
李亞東曾向齊家兄弟打聽過，說這郭邦進有點硬功夫在身。
如此來看，這支隊伍里大概沒有比他二人更大的官，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孔大哥，郭大哥，好久不見。”等一行人從出站口出來后，李亞東笑著起身迎了上去。
“可以嘛你這家伙，搞了這么多老毛子手下。”孔思清瞥了眼他身后的一堵墻，呵呵笑道：“早知道這樣，我們倒是可以少來幾個人，還能節約點經費。”
他身后的一行人中男女都有，大多都很干練，骨子里都透露著一股軍人氣質。
絕對是那種有文化、有身手，忠心不二的國家精銳無疑。
“孔大哥，你這不是埋汰我嗎？我在這邊好歹有生意在，也算半個東道主，你們到了這里，還能讓你們花錢？那被人知道還不得戳我脊梁骨？”
既然早前開玩笑的話已經講了，那么李亞東也就適時地把握好機會，要知道他跟孔思清認識這么久，倆人連一頓飯都沒吃過呢。
電話里開玩笑歸開玩笑，孔思清這人什么秉性，李亞東多少有些了解，不是那種會伸手跟群眾拿東西的人。
所以他得爭取一下。
“喲，老郭，這土財主送上門來了，你說要不要宰一刀？”孔思清哈哈一笑，扭過頭去，打趣著問。
“宰！”
這是個狠人，說話也一如既往的簡潔。
“行了。”孔思清收斂起笑容說，“這次我也不跟你客氣，既然沒經過大使館，而是找到你，有些事情你大概也明白，大使館在明，我們在暗，各有各的任務，所以還真得打擾你一陣兒。”
“求之不得啊！”李亞東哈哈大笑。
他確實有笑的理由，并不是因為孔思清承了他這個情，而是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你想啊，孔思清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他們這次是秘密行動，國家層面的秘密行動，卻找上他……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沒拿他當外人啊！
或是說國家對他的忠誠，不疑有他。
這其中飽含的政治含義，不同尋常。
對于李亞東來說，是個非常明朗的信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