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張須陀盤膝坐在幾案前,吃著簡單的早餐。
一碗羊肉湯餅,一碗煎茶。
門外傳來腳步聲。
來人拱手行禮,稟報,“郡丞,羅成回來了。”
“嗯。”張須陀抬頭,“章丘縣本地豪強地主們湊了多少錢糧了?”
“八百石糧食,五百貫錢,另外還有一千匹絹。”稟報的部曲如實道,“他們已經把錢糧絹都湊齊送到縣衙前了,堆了好大一堆,所言不虛,很積極。”
“什么時候,這些地方的豪強地主們對剿匪如此積極了?”張須陀冷笑。
“這沒什么不對吧,王薄和王勇二賊前幾日差點攻破縣城,還公然造反,這要是得勢,這章丘城便將化為白地啊。”
“你看事情還是太表面了些,賊匪橫行,固然對這些人有威脅,可是這些人哪個不是一地豪強,各個家中奴仆家丁眾多,甚至莊園宅院堅固,賊匪一般情況下,也不會去硬啃這些硬骨頭。”
“他們湊這么多錢糧,卻指名要送給羅成的鄉團,你就不覺得這里面奇怪嗎?”
“這些人太不識抬舉了,羅成只是帶個鄉團,雖有解救保住縣城之功,可真要剿匪還得靠咱們的。他們居然不把錢帛給我們,反給羅成。”部曲不滿的道。
“哼,雕蟲小技,還以為無人看破。這不過是簡單的一著借刀殺人罷了,羅成先前率顯鄉團入城,清洗三衙,這事可是得罪了許多人。現在有人看不得羅成,想要借刀殺人罷了。”
張須陀卻是早已經洞察了那些人的想法。
“啊,他娘的,怎么這些人這么壞?羅成可是剛剛保住了縣城,也保住了他們這些人啊。”
“是這樣又如何,算了,你叫羅成過來吧。”
羅成一入城,也聽到了消息。
等到了縣衙前,看到那小山一樣的錢糧后,更是驚訝。
“這些都是給我們的?”
老四帶著一隊鄉兵正在清點交接,興奮的過來道,“可不是嘛,總算那些狗大戶們還知道下感恩,算他們識趣。小五,八百石糧、五百貫錢,還有一千匹絹,另外還有幾百匹布,和不少酒肉蔬菜,夠大方的。”
羅成卻是不相信這些人真有這么大方。
畢竟這可不是一點半點,就算這些錢是全縣大戶們湊起來的,也不少了。
“捐這么多錢,有什么要求沒?”
“就是說感激我們擊退賊匪保住章丘,另外還說了好多稱贊你和咱們鄉團的話,說二王若不早日除掉,只怕后患無窮,所以他們愿意籌集一些錢糧,以壯軍威,以資軍餉,說希望我們能夠早日出兵,入山剿滅賊匪們呢。”
“哦,原來如此。”
羅成也是個聰明人,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可能性。
“他們還說,若是我們能剿滅二賊,到時還要再籌集一筆更多的錢糧來犒賞感謝我們呢。老五,你說咱們什么時候出兵啊?”
羅成卻笑著道,“東西既然送來了,那就先收下吧,清點一下登記好,收進我們的庫房。另外,把那些送來的布拿出些來,給每個弟兄量制一套新衣,至于錢,每人賞錢一百。”
“又賞錢?”老四有些心疼這些錢。
一人一百,就算新入伙的不算,這老人也有二百多個,一下子就得二十多貫呢。
“都是鄉親們的好意,當然得分賞給大家。”
“那咱們什么時候出兵呢?”
“郡丞不是來了嗎,這事輪不到你我做主。”
“可咱們可以請纓出戰啊。”
羅成懶得理他,頭腦簡單。
不過敵人的糖衣炮彈打過來,羅成也不拒絕,先把糖衣吃了,至于炮彈可以先留著,說不定什么時候還可以再拿著打回去。
進了縣衙。
羅成先去見了縣令張儀臣。
幾天不見,張儀臣好像憔悴了不少,不過精神卻又很亢奮。
見到羅成,他高興的過來牽他的手。
“士誠啊,終于回來了,現在我是一天都離不開你啊。”
“使君,有何事?”
張儀臣這幾天很忙,自羅成清洗三衙,然后又遇賊匪來攻趁勢把縣丞、主薄、司佐、令史全都給拿下后,這整個縣衙就剩下他這么一個官員了。
胥吏也全給清洗了。
頭一次,他真正的掌握到了章丘的大權。
只是掌權的興奮沒多久,他就感覺到了一些麻煩事情。
首先,王薄雖是鄒平人,可王勇卻是他章丘人,再其次,二賊是在他章丘縣城下打出造反旗號的,而現在又還在長白山里。
一想到治下出了反賊,他就是茶不思飯不香啊。
這事傳到上面,不管個中緣由,反正他有很大的責任。
出幾個賊匪不是大事,可如果出了反賊,那就是嚴重的失職。
搞不好,他這剛掌權幾天的縣令之職要丟,甚至人頭都可能不保。
思來想去,他覺得只有一個辦法能解救。
那就是在消息傳到上面去之前,就把二賊剿滅。
只要二賊剿滅了,他才能將功贖罪,說不定還能論個功什么的。
“必須盡快入山剿滅賊匪。”
“使君勿憂,張郡丞已經帶著八百郡兵趕到,有他在,區區二賊不過是手到擒來。”
“不不不。”張儀臣卻連連搖頭。
“士誠啊,我思來想去,這二賊不能由張郡丞剿滅,得由你來剿滅,由我們章丘縣城自己平定才行。”
“為何?郡丞戰陣經驗豐富,郡兵兵精強壯啊。”
張儀臣拉著羅成坐下,還親自給他倒了杯茶水。
“那天王薄在城下喊出了造反之語對不?”
“嗯,當時聽到的人不少。”
“士誠,你明白造反是什么意思嗎?”
“當然明白。”
“可你知道咱們縣出了一幫子造反的反賊的后果有多嚴重嗎?這個事情鬧大傳出去,那么不但是我這個縣令可能得丟官,還有更多的人都會受到牽連啊。你是本縣捕頭,王薄等人是因為你刑訊樊虎等人所引發他們勾結而來,這事真要鬧大了,你也脫不了干系啊。”
羅成哭笑不得,“事情不能這么算。”
“可有時候,鬧大了,尤其是出了造反這樣的事情,上面可不管那么多,他們就算剿滅了反賊,可最后也總要拎幾個倒霉鬼出來的,說不定我們就是這倒霉鬼啊。”
“那使君之意?”
“我在郡丞面前已經改口,說沒有造反這回事,王薄等人不是什么反賊,只是一群山賊響馬,我也跟其它人下過封口令。另外,我們得趕在郡丞出兵之前,搶先一步把二王剿滅。縣中豪強大戶們對此也很支持,已經籌集了一批錢糧,我希望你能夠幫我這個忙,這也是幫你自己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