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張儀臣的客廳里足坐了半天冷板凳,才終于見到了珊珊來遲的縣令張儀臣。
“讓你久等了,與杜縣尉商議公事,耽擱了點時間。”張儀臣進來說道,隔了些天沒見,他似乎憔悴了些。眉宇間皺紋更深,胡子都沒怎么打理。
“縣令公事要緊,羅成也沒什么事情。”
“茶水都涼了,這些人怎么侍候的,來人,上茶,把我書房里那片好茶拿來。”張儀臣有些不高興的喊道。
張儀臣打量著羅成,本以為能從羅成的臉上看到憤怒和不滿,結果看到的卻只是平靜,這讓他有些意外。
“士誠啊,搬到城外還好吧,新營地可已建好?本來說要去看看的,可是最近事情太多。一起做亂,牽涉太多,如今雖然剿滅反賊亂匪,可善后清理的事情好不少。兼之程縣丞和費主簿都被召到郡城問責,現在衙門里事情都壓在我和杜縣尉頭上,每天是焦頭爛額啊。”
“縣令辛苦了。”
客套了幾句之后,張儀臣主動的道,“聽說你和杜縣尉之間有些誤會?”
“算不上吧,若是杜縣尉覺得得罪了他,我可以去給他道歉。但我相信,杜縣尉不可能只有那點肚量。自縣尉到任以來,鞭打我兄弟,開革我等職務,驅趕我等出城,如今又奪去我的永業田和職田,一步緊逼一步,實在是讓我難以理解。”
“那四百畝永業田和職分田當初是我分給你的,杜縣尉說不符規矩,硬要收回,我雖然勸說,可最后也只能如此,這個事情,倒還是我之前考慮不周了。”
張儀臣待茶來了,親自給羅成煎茶。
“士誠啊,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可杜縣尉也是秉公辦事。”
羅成有些不耐煩跟張儀臣這樣說客套話了,干脆了當的道,“使君,我羅成是你一手提拔起來的,本來我只是一個鄉間民夫,是使君破例提拔我為捕快,后來又讓我做捕頭,我羅成一步步有今天,都是使君抬愛。”
“是你自己有本事,擒賊平匪功績顯著,又有郡丞的青睞,才有你的今天,我幫助不大。”
“使君,郡丞是我老師,可在章丘縣,我是使君的人啊。當初帶鄉團進城清理三衙,也是奉使君之命,我自問接管三衙之后,也沒有做過什么出格不法之事,都是本份的遵守使君之令行事。”
“可是現在,杜縣尉一來,就把我們全都革了,還把郡兵營也趕出了城,他這樣做,欺負的不止是我羅成,還是不把使君你放在眼里。畢竟,章丘縣令是你,他杜如晦只是章丘縣尉,又是新來后到,卻如此行事,太過跋扈了。”
話說到這份上,張儀臣也不再藏著掖著。
嘆聲氣道,“士誠啊,你說的這些我如何不知道呢,可是我也有我的無奈啊。”
“使君,杜如晦就算是名門京兆杜氏出身,就算是工部尚書之孫,可這里畢竟是章丘縣,在這縣衙里,張使君你若是連縣令之尊都維持不了,那以后還當何主官?將來,你如何再在官場上行走?”
“你連一個佐官都駕馭不住,將來上面會放心讓你擔任更重要的職務嗎?”
杜如晦在章丘城的種種行為,其實都是有張儀臣的支持才進行的下去的,畢竟張儀臣才是縣令。
說白了,張儀臣在章丘的事務上有一票否決權。
沒他首肯,杜如晦又能如何,就算他是工部尚書之子,可在這塊地方上,他也蓋不過張儀臣去。
但張儀臣畏懼杜如晦的鋒芒,或是說畏懼他京兆杜氏的名聲,于是處處妥協退讓,這才有了如今杜如晦的一言堂。
“使君,你好不容易才把尸位素餐的程縣丞和費主簿趕走,又清理掉了之前那些奸滑的胥吏,終于能夠有所作為,大展拳腳了,現在卻讓杜縣尉一手把持縣衙,你甘心嗎?”
甘心嗎?
張儀臣當然不甘心,他畢竟才三十出頭,也是大士族嫡出,又自負才學,好不容易甩脫了章丘衙門上下的束縛,結果讓杜如晦來摘了桃子。
端起茶杯,張儀臣臉上沒了半點笑容。
“士誠,你表兄秦瓊最近有和你聯系嗎?”張儀臣突然問。
“有書信往來,表兄在登萊水港訓練。”
“哦,我有意將小女許配給秦瓊,你覺得如何?”他又問。
羅成驚訝,這種事情怎么問他。
“這是好事。”想了想,羅成道。
“我已經請了媒人到歷城向秦母提親,不過秦母卻說要考慮考慮。士誠啊,我很看好秦瓊,覺得他有才情有能力,一表人才,想招他做個東床快婿。你跟叔寶關系不錯,我想讓你與叔寶信里提一提這事,另外想讓你寫信給郡城的張郡丞,讓他也幫忙保個媒。”
“可以。”
羅成沒有拒絕,他覺得這個時候張儀臣突然轉到這個話題,似乎是想要接近彼此關系。上次他拒絕張儀臣許親后,兩人的關系確實有了裂縫。
果然,他答應之后,張儀臣臉上有了笑容。
“好,若是這門親事成了,那我們也就是親戚了。”
氣氛轉變。
張儀臣端起茶杯又放下,“關于杜縣尉,你覺得我該怎么做?”
“使君,關鍵是掌權,你是縣令,你不能讓杜縣尉把你架空。而這關鍵之處,就在于兩房三班。”
“可是杜縣尉已經把兩房三班都清理更換了人選,都是他的人。”
羅成便向張儀臣道,“這事情倒也并不是沒有解決之法,杜縣尉雖然帶了些幕僚隨從來,但本縣的兩房三班胥吏卻還是選用的本縣之人,這些人杜縣尉也并不了解多少,有些人還是原來的衙中胥役和鄉里里正等。”
“只要縣令肯查,就能查出這些人的問題,到時就能夠名正言順的把他們再換掉。然后,再選上縣令信的過的人來掌兩房三衙,則杜縣尉雖是過江龍,可也翻不起什么浪來了。”
他一退再退,可杜如晦既然一點機會不肯給他,非要把他逼走,羅成也就不想跟他客氣什么了。
管他什么房謀杜斷,管他是不是過江龍,他現在是地頭蛇,惹了他,就要斗上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