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啊!”
孟海公長嘆一聲,真是世道不寧,這天下難道就有一個太平之處。他都已經躲到這荒澤之中了,可還是要被追咬不放。
“羅成這人我有所耳聞,此子雖才十七,可絕不簡單。章丘羅家四虎,那是威名傳遍河南。尤其是這白虎羅成,雖說論武藝未必是四兄弟中最強的,可這人卻有勇有謀,且向來殺伐果斷,不可小覷。”
羅成是章丘的土團校尉,他不呆在章丘剿匪,不去折騰長白山那些人,跑到大野澤來做什么?
黑夫人瞧著孟海公那皺眉的樣子,有些不滿道,“總管莫不是怕了?”
孟海公以前只是個縣錄事,后來也是因為通賊之事爆發,不得已才逃亡,若非如此,他是舍不得離開衙門的。因此就算到了巨野澤中,他也還處處想要維持著那點身份。
錄事當不成了,便自稱總管,還讓人做了件綠色的官袍,整天穿在身上,說話走路總要裝出幾分縣令之尊的樣子來。
外面都傳說孟海公入澤之后,吞并數伙人馬,并還納了黑白二人為夫人,其實,黑白二夫人根本就沒有給孟海公做妾。
她們兩人原本是在這澤中一處島上的逃民,父親為人處事公正,便被人推舉為寨主。因為他們是逃民,在這澤里生存,便沒有王法,全靠的是力量,弱肉強食。島上逃民結寨自保,既抗官差也防盜賊。
后來有一次父親在抵抗一伙賊人偷襲時戰死,因為姐妹倆隨其父學的一手好武藝,最后大家便推選她們姐妹倆做了新寨子。
孟海公逃入澤中后,仗著手里的錢糧,到處招兵買馬,還火并了多股賊匪。年初,一伙賊匪再次來襲姐妹倆的寨子,當時情況危急,差點失守,關鍵時刻孟海公帶人從后殺出,擊敗了那伙賊人,吞并了他們。
孟海公對他們有救命保寨之恩,提出以后寨子由他保護,姐妹倆最后答應了,每年上繳一筆錢糧物資,就算得到孟海公的保護了。
后來姐妹倆還因為武藝出眾,被孟海公授了個頭目之職,外人不知情的,便說二姐妹成了孟海公的妾侍。
黑夫人別瞧著黑,可是黑的嫵媚,她身高七尺五,在男人中都算高的,雖是女子,卻有幾分男子氣概。
她身披軟甲,耳墜一對金環,站在那里還真瞧不上孟海公那綠八哥似的樣子。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怕他們做什么?”
黑夫人只是她的外號,其實她跟妹妹一樣都是寡婦,逃民的日子其實很苦,沒有真正的安寧太平可言。寨子與寨子之間爭斗,又要防官差又要防賊匪,每年總要死人。
兩姐妹的父親兄弟還有他們的丈夫,都是死于這些爭斗之中。
“要我說,干脆趁那些狗狼立足未穩,咱們今夜劃船過去,夜色之下突襲營地,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白夫人跟姐姐身高差不多,也是身矯體健,只不過皮膚很白。
“不能讓那些狗狼殺到澤中來,否則多少島寨要遭殃?”
孟海公卻搖頭。
他手下雖有賊匪上千,可卻沒有自信能干過羅成單雄信等八百兵勇。
“單雄信既然請幫手,那咱們也可以找援兵。官軍來了,也不是我們一家之事。我看可以立即派人去請王當仁、周文舉、李公逸三位大當家來商議,咱們大野澤各家聯手,一起拒敵。”
黑夫人直接道,“那些不過是些烏合之眾,找他們聯手,等商議出個結果,都不知道到什么時候了。”
可孟海公卻不肯自己一人應戰,就算能僥幸擊敗官軍,可他肯定也要元氣大傷。在這大澤里,若是受傷,就算是頭狼,那也會被其它強壯的狼發起挑戰,他不想最后被其它人坐收漁翁之利。
“先避其鋒芒,我們撤入澤中蘆葦蕩中。”孟海公道。
黑白夫人聽到他要做縮頭烏龜,氣的臉都紅了,可卻勸不動他,只得恨恨而去。
兩人的父親兄弟丈夫,都是死在官軍或賊匪的手中,所以她們對官軍沒好印象,對賊匪也一樣沒好印象,要不是當初孟海公救過她們,她們根本不愿意為這種人效力。
水澤之外。
單雄信參加完軍議,打馬往回走,一眼看到正鬼鬼崇崇的熟悉身影。
她躲在軍營外拐角處,探出半個腦袋,一見到單雄信便趕緊縮了回去。可單雄信卻還是看到了她,雖然單彬彬穿了身皮甲,扮做了個衛府親兵,但他豈會不認識自己的妹子。
他揚起馬鞭怒喝,“彬彬,過來。”
單彬彬還藏著腦袋在那邊喊道,“你認錯人了,這里沒什么彬彬,我是羅司馬的親兵。”
“過來!”單雄信再次大喝。
于是單彬彬便只得畏畏縮縮的出現在了兄長面前,隔了老遠便停了下來,尷尬的笑笑,“二哥,你怎么黑著臉,我跟你開玩笑呢。”
單雄信指著她身上的衣服,“還沒玩夠嗎?”
單彬彬低頭,“我不想回去,我更不愿意嫁什么崔公子鄭公子。”
她抬起頭,眼神堅定。
單雄信看到她這個樣子,不由的心中一痛。
聲音也柔和了幾分,“你不想嫁就不嫁,我單雄信不會賣妹妹。”
“可是你也不能一直呆在外面,你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這是軍營,哪是姑娘家出沒的地方。”
“我覺得挺好的,我在外過的很好,士誠哥哥對我很好,還有紅線妹妹陪我做伴。”
單雄信策馬上前,下馬,拉著妹妹來到一角僻靜之外。
“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哥你說什么呢?”
“你要是看上了就直說,哥給你做主。”
“我不知道你說什么。”
“他有沒有欺負過你?”
“哥你別說了。”
角落里傳來兄妹倆小聲的對話,最后單雄信問,“那你就是對羅成沒有意思了,看來是我誤會了,算了。”
“哥!”單小妹氣的拿起一對拳頭錘二哥的胸口。“你故意來取笑我的。”
“我是說真的,崔鄭兩家還不死心呢,你也不能一直這樣躲在外面。若是你真看上了羅成,哥幫你去問問他心意。叵是他也喜歡你,那哥替你們做主,讓你們先把這門親事定下來,這樣也絕了那邊的念想。”
單彬彬一張玉面羞紅,良久才道,“哎呀,隨你了。”然后,便撒腿而跑了。
留下單雄信呵呵的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