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一入城便到處尋找羅成,想要找他晦氣。
只不過他還沒出門,羅成便主動上門來了。
羅成帶著麾下郡兵四團十六營的偏將校尉齊至,三十多名將校,人人披甲執銳。郡尉衙前,闞棱高聲上前報出身份。
郡尉衙前的二十名家兵部曲如臨大敵,還以為這伙囂張的郡兵又打上門來了。嚇的直接緊閉了衙門,然后二百人長劉黑闥上前啪啪啪的拿著巴掌猛拍馬,一邊拍一邊喊,“遼東郡丞羅襄陽侯來見。”
門后的二十人一個個不吭聲,只是緊守著大門,聽著那啪啪啪的拍打門聲,還嚇的搬來了木頭抵門。
然后門外,竇建德、孫安祖幾人也過來拍門。
一邊拍一邊喊著說是來陪禮道歉的。
結果他們越是拍門,里面越不敢開門了。
“快去稟報將軍,那個該死的羅成帶人打上門來了。”
衙門后院。
太守李景正帶了大夫過來看望李建成,這位唐國公世子傷的不輕,一條左小臂骨斷裂,痛的臉色發白,滿頭大汗。大夫替他正骨移位,然后包扎。
宇文化及在那里罵罵咧咧,他堂堂宇文家的長公子,何曾受過這等氣。
正喊著要叫宇文承都去把羅成抓來,結果家將來報說羅成帶著數十人全副武裝過來,正在打門。
“他要干什么?”
宇文化及怒瞪李景。
老帥哥李景被個年輕后輩瞪,卻表現的很淡然。
“宇文將軍且息怒,不如讓我派人過去問下情況。”
“馮錄事,你去問問。”李景對郡錄事參軍馮孝慈道。
這位馮錄事卻是李景的老部下,當年他任代州總管,參與平定楊諒叛亂時,手下有三位能謀善戰驍勇部下,便是司馬馮孝慈、司法參軍呂玉、司兵參軍侯莫陳乂。他這次重新啟用出任遼東太守,上面便也特別把這三位給他調來當助手。
馮孝慈和呂玉號稱驍勇能戰,且跟李景一樣都是十分彪悍健壯的大漢。他剛才坐在那里,其實心里充滿著對宇文化及和李建成這樣貴族公子的不屑鄙夷。
聞言,便起身道,“嗯,我去問問羅郡丞。”
馮孝慈剛要走,那邊宇文承都怒不可遏道,“義父,那羅成太過囂張了,讓我去擒他過來問罪。”
聽到這話,馮孝慈停下腳步,扭頭打量了宇文承都,笑道,“早聽聞宇文小將軍勇悍無雙,有萬人之敵。不過我好像聽傳聞說不久前,宇文小將軍在懷遠鎮時跟羅郡丞六弟打過一架,好像沒贏吧?”
這話一出,宇文承都臉通紅,他氣憤道,“那天我也沒輸,要不是我義父叫停我,我一定能擊敗那個黑小子。”
“哈哈哈。”馮孝慈只是笑笑,“宇文小將軍,一個羅士信你都沒擊敗,外面可不止一個羅士信。羅郡丞兄弟四人,號稱章丘四虎,個個勇悍無雙。他麾下也是猛將如云,什么三絕四悍五虎六猛七金剛,不但猛悍,而且還人多呢。”
這下宇文承都不說話了。
馮孝慈哈哈笑著出去。
宇文化及又拿眼瞪李景,“太守?”
李景便呵呵笑道,“我這幾個兄弟啊,就是直性子,說話向來口無摭攔,公子見諒啊。”
那邊。
馮孝慈來到門前,讓宇文家丁開門,結果他們卻不吭聲。
馮孝慈也不廢話,只是伸出大手,如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手提一個左扔右甩,一下子清出條路來,走到門前,取下門栓,將門打開。
門外。
竇建德、劉黑闥、孫安祖五兄弟還在那里拍門,一邊拍著門一邊說是來道歉的,不過聽那聲音,倒更像是之前打的不夠盡興,現在又打上門來了。
“羅侯!”
馮孝慈討厭宇文化及,但卻挺喜歡羅成的,一開門,便笑著跟他道,“你這又是玩的哪出呢?”
羅成便道,“剛才我郡兵兄弟跟宇文將軍的鎮兵有些誤會沖突,聽說還誤傷到了唐國公世子,所以特來陪禮道歉。”
馮孝慈心想,有你們這樣氣勢洶洶抱歉的么。
“原來如此啊,太守也在里面呢,走吧。”
羅成帶著麾下將校進門,一名宇文家的家將攔了出來。
“把兵器留下!”
老四手中禹王撾一揮,只一撾便將這位宇文家自視實力不弱的家將拍翻在地,他長撾直接抵在這位家將的喉嚨間,讓其動彈不得。
說不出的囂張。
“我這兵器向來不離身。”
家將咽了咽口水,他感受到了這個羅老四兇悍的眼神,若是自己再阻止,搞不好這撾刺一個不小心就要將他的喉嚨劃開。
平時囂張慣了的宇文家將,這時也只得不吭聲了。
“老四,休得胡鬧。”羅成呵斥。
老四呵呵一笑,收起長撾,然后伸手把這家將拉了起來,“兄弟,剛才跟你開玩笑呢。”
那家將只得僵硬的跟著笑笑。
“兄弟,我們都是軍將,習慣了武器隨身,不用留下可以吧?”
那人無奈點點頭。
于是羅成帶著老四他們,便繼續執甲執銳的隨著馮孝慈一路往衙內而去。
羅成站在衙內庭院里,高聲的對內道,“羅成前來負荊請罪,望宇文郡尉、李縣丞見諒。”
李建成手雖然接上了,可依然痛的厲害,他聽到羅成的名字就不由的怒火攻心,再無平時的翩翩公子形像,怒吼一聲,“不見。”
李景在旁邊呵呵笑道,“賢侄啊,今日之事其實都是個誤會,以后我等都在這里同衙為官,還要互相幫襯的。些許誤會,就不要讓生根發芽了。”
那邊羅成卻并沒有真的站在外面等,喊完之后,便直接進來了。
他身上披著皇帝御賜的那套尚方明光鎧甲,腰佩尚方斬馬劍,另一邊雙插里插著角弓和箭矢,手里提著一桿尚方馬槊進來。
明光锃亮,甲槊鋒利。
看到他這副打扮,宇文化及的臉更陰鷙了。
“羅成,想不到我們又見面了。”
跟在后面進來的老四不陰不陽的道,“宇文郡尉,請稱呼我兄弟為羅郡丞,或者襄陽侯。”他笑著又補了一句,“襄陽侯,正三品,宇文郡尉無爵,職四品。”
宇文化及臉色青了青,他父親當朝五貴之首,貴為許國公、左衛大將軍。
“某乃從三品左屯衛將軍。”
他以前是有爵位的,憑父蔭也曾得過爵,不過之前因與突厥人交易被皇帝處罰,削爵奪職貶為他父親的奴隸。這次雖起復為三品左屯衛將軍,又任四品郡尉,可在新爵位改制后,卻是沒有爵位了。
早先隋九等爵位時,宇文化及是三品伯爵。
那時侯爵是二品,不過改制后只余王公侯三等,王正一品爵,公正二品爵,侯正三品爵。羅成的侯爵便是正三品。
“哦,原來宇文將軍也是三品啊,那是我記錯了,不過也沒比襄陽侯品級高嘛,為何卻要直呼襄陽侯之名呢?這豈不是失禮之舉?”老四呵呵笑道。
宇文化及提刀殺人的心都有,可是看著進屋來的羅成四兄弟,還有那廊下站著的幾十個披甲執銳的郡兵將校,他又只能硬忍著。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好漢不能吃眼前虧,只能心里暗暗記下這梁子。
“襄陽侯不是說來負荊請罪嗎,怎么我看倒像是來興師問罪的?”那邊李建成冷冷說道。
李景看著氣氛僵硬,便笑著打圓場。
“哎喲,某年紀比你們都長,年紀是你們父輩的了,就妄自稱一聲長。諸位賢侄啊,些許誤會,難道還要一直掛懷在心?”
羅成面帶著微笑,“羅成正是為來解誤會的,之前鎮兵要強行接管我們郡兵城防,這個事情看來還是有些誤會的,正好太守也在,便請太守你來做個主持,說明一下這城防究竟該交給誰?”
李景其實也是個耿直武夫,之前皇帝西巡之時,他就是因為太耿直,跟老朋友郭衍直言了幾句西巡的壞話,結果就讓人打了小報告給皇帝,弄的連官都丟了。
李景苦笑道,“郡丞統領郡縣兵,而郡尉不管郡縣兵,兩位本來倒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只是如今這通定城既是郡城,又是軍鎮,倒是弄的復雜了。只是凡事總有個先來后到,之前宇文郡尉還未到任,這里都是羅郡丞負責城防的······”
宇文化及不耐煩的打斷李景。
“某只知道我現在是遼東郡尉兼通定鎮鎮將,我麾下三千鎮兵不鎮守通定城,難道要讓我駐到野外去不成?”
“事情總有個先來后到嘛。”
宇文化及看出來了,這個老不死的李景居然還偏向羅成。
“哈哈哈,這就是你們的答復,先來后到?”
羅成輕笑道,“其實我跟太守先前已經在商議,要在通定城之西二十里新建一座郡城,恢復襄平城,到時把郡衙移到那邊去。那時,這通定城自然是要移交給將軍的鎮兵。只是想不到將軍那么性急,一來就要搶奪城防,弄的跟敵軍來襲一樣,我麾下的弟兄也不能不明不白的就交出城防吧,那樣的話,他們也無法到我這里交差的。”
宇文化及怒極,“好好好,那現在總弄清楚了,這城防是不是請羅郡丞下聲令,移交給我們鎮兵?”
“請等幾天,等我們理清一下城防,到時就做移交。”
宇文化及點了點頭,“那就等你幾天,不過有件事情我卻不能等,還請羅郡丞把今天打我和李縣丞的那幾個丘八交出來。”
羅成卻是搖了搖頭。
“宇文郡尉、李縣丞,既然你們也說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場誤會,既然是誤會,那便難免會有些誤傷。我麾下今天也不少兄弟受傷掛彩,我也沒有找你們啊。”
宇文化及意外的瞪著羅成,“羅郡丞,你知道你這樣拒絕我意味著什么吧?”
“我知道,可我不可能把兄弟交給你們。”
“好好好。”宇文化及連說了三個好字,卻是臉色氣的發青。
羅成拱手,“誤會既然已經說清,那么某還有公務在身,便先走了,李縣丞好好養傷,告辭!”
說完,他帶著幾十個麾下將校便又離開了后衙。
宇文化及指著他們消失的背影,手指都顫抖著,“狂妄,狂妄,狂妄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