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得幫幫我們。”
漳南竇建德家中,孫安祖不安的扭動著身子,一時憤怒沖動殺了縣令,如今被四下通緝,他已經開始后悔了。
可世間沒有后悔藥吃,逃出縣城,孫安祖與高士達茫然不知去向,最后繞了一圈便跑來了竇家躲藏。
竇建德回家見到二人,絲毫不以為奇,他只是點了下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后自顧自的坐下。
“吃過飯了沒?”
高士達苦笑,“都這時候了,哪還有心思吃飯,都火上眉毛了。”
“現在知道急了,當時怎么就那么沖動?你說說你們,也都三十多歲的人了,遇事就不能先動動腦子?在通定城,你們是如此,在襄平軍營,你們還是如此,說走就走。現在回到家里了,居然還是一言不和就連縣令也敢殺?”
孫安祖嘆聲。
“我是死也不會再去遼東的,我還去遼東做什么,還有什么臉回遼東呢,就算我再怎么豁出命去,在遼東也不可能還會有什么出頭機會的。”
說著,他走過來按住竇建德的手,“大哥,現在我們都走投無路了,我們本就是遼東回來的逃兵,現在又殺了縣令,這漳南也呆不下去了。可是我們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劉黑闥忍不住道,“你們遇事的時候就想起竇大哥了,現在還敢跑到竇大哥家來,這是嫌連累竇大哥還不夠啊?”
“黑闥,算了,不要說了。”竇建德制止劉黑闥。他瞧了瞧孫高二人,兩人現在狼狽不堪,一臉后悔。他怒其不爭,可又哀其不幸。老父病死,妻子餓死。現在還成了被四下通緝的殺人逃兵,確實再無容身之處了。
“老孫,漳南你不能再呆,就算我收留你,可很快官兵也會找到這來的。”
“那我們怎么辦?”
竇建德嘆聲氣。
“如今這世道啊。”
“從遼東一路回來,我們看到了什么?都是苦于征遼之役的百姓,兩人一輛鹿車,運糧七石,千里轉運遼東,可一路上消耗得多少,到了遼東還能剩多少?交不出糧來,還得繼續運第二趟,這簡直是要命。你看現在遍地烽火,處處賊匪舉旗,百姓從者無數,我看天下要大亂了。”
孫安祖卻皺眉道,“難道我們真要去從賊?”
在這位眼里,從賊是沒出息的,特別是在遼東見識過了隋朝衛府軍的精銳之后,他更加覺得反賊沒出路。
“天下雖大,可已經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況且,也不是說從賊,如今這天下,誰還分的清楚誰是官誰是賊呢。”竇建德說,“在遼東的時候,你也看到了,如羅成這樣有本事可是出身一般的人,卻還反要受那無能卻有個好出身的宇文化及等紈绔壓,這還是羅成有個當虎賁的叔父,而我等,根本是毫無出頭之日。”
“大哥,你這么不看好隋楊?”
“倒行逆施,這日子長不了。”竇建德替兩個兄弟指出一條明路,“如今天下沸反,各地義軍四起,你們二人可以暫時藏身于義軍之中。”
“可去哪呢?”
“我們河北有兩處聚義之處,一是高雞泊,二是豆子崗,這兩處地形險阻,是好地方。”
孫安祖想了想,“我去高雞泊。”
這時高士達卻道,“我去豆子崗。”
孫安祖沒想到一向跟自己同進同退的老兄弟居然要跟自己分道揚鏣。“老高,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我就是覺得咱們倆個分開走,目標小點,不容易被官軍發現。”
話雖如此,可孫安祖也不是傻子,還是感受到了這個老兄弟跟自己有了隔閡了。“你是怪我?”
“沒有。”
“你就是在怪我,可當初從遼東逃走,也是一起商量好的,又不是我捆了你的手腳扛著你逃的。”
高士達紅著臉膛道,“我沒怪你,我只是覺得分開走更安全些。”
“你就是在怪我,老高,兄弟一場,你這樣有什么意思。當初要逃是一起的意思,現在你不能把事情都推我頭上。”
高士達也惱了,紅著臉膛道,“好,當初要逃跑,雖是你鼓動的,可我確實也同意。可是咱們好不容易回了漳南,你為何要殺縣令,你這一殺人可好,我也成了同犯了,現在不得不逃亡江湖。”
孫安祖胸脯起伏,眼睛瞪大的跟牛眼似的。
“好好好,現在這個時候你說這種話,好,就當我孫安祖沒你這個兄弟,分開就分開,咱們分開走,你去你的豆子崗,我去我的高雞泊,以后大路朝天,咱們各走一邊!”
曾經親密的兩伙伴,都紅了臉。
竇建德勸了幾句,可兩人都扭過頭去互相都不瞧一眼。竇建德無奈嘆氣,最后只得道,“分開走就分開走吧,我幫你們準備點錢財,再幫你們招募點人手。如今外面亂,沒點錢財和人,到哪都能混開。”
竇建德在漳南縣還是很有威望的。
派人四下一招呼,應者云集。
如今無產業者很多,而苦役者更多,許多人都畏遼東之役如虎,不少人甚至直接砍掉自己的手或腳,以此來逃避征遼之役。
短短時間,竇建德就為兩個老兄弟募集了五百來人,都是些年輕膽大的,本身無產業,又不甘愿服役,而且還多是些光棍,無兒無女無牽掛,因此竇建德一招呼,紛紛前來。
做為大哥,竇建德還是很值得稱道的,他拿出了小半家產,給兩個老兄弟招募人馬,為他們準備了錢糧。
“大哥,我永遠記得這份情的。”孫安祖一臉真誠的道。
高士達則道,“大哥,若是漳南呆不下去了,就到豆子崗來找我,不管我混到什么樣子,你來了就永遠是我大哥。”
竇建德搖了搖頭,雖然他讓二人去落草,可自己現在就要放棄一切拋家棄子的去落草為賊,他卻是做不到的。
“我哪里走的開。”
孫高二人點頭,表示理解。
夜幕下,兄弟幾個互道珍重,然后各自離別。
孫安祖帶著二百來人往高雞泊去,而高士達帶著二百來人往豆子崗去,茫茫夜色之中,兩人帶著各自的隊伍,對未來都是充滿迷茫。
他們本不想從賊,可無奈已經無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