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淵走到殿中鋪設的巨幅地圖上。
“嗣昌,潼關現在有孝恭坐鎮,有他在,暫時無憂,所以朕計劃抽調兩個軍過去,一軍增援潼關,一軍增援同州。然后再調一軍去增援藍田關的淮南王神通,另抽調一軍去增援散關的竇抗。”
東歸的十二個軍,調走四個,還剩下八個。
李淵走到地圖上的河套一帶。
“據我收到的情報,羅成已經分別從武關、潼關前和蒲阪撤走了重兵,如今三關前都只留下了數千人馬。”
“那我們正好出擊。”柴紹道。
但李淵依然是搖頭。
建成和世民兩次主動出關,都遭受大敗。李淵現在已經不敢再輕易出擊洛陽方向了,那邊已經是秦軍的天下。
他想到,只能接受趙郡王李孝恭的建議,固守關河防線,讓秦軍來攻,他們據關反擊,這樣才能拉開兩軍戰力的不對等,彌補一些劣勢。
突破點還得是其它方向。
上次永安王孝基去打梁師都,誰料到卻遭遇到了那般慘敗。
“嗣昌,靈州雖還在我軍手上,可豐州的云定興卻已經意圖投降羅成,好在突厥人終于南下了,頡利可汗已經發兵二十萬越過了陰山,意圖奪回漠南。我已經派唐儉與頡利會過面,以河套豐州、勝州之地,換取頡利的支援。”
豐州便是隋之九原,勝州則是東面黃河南的原榆林郡。
為了能夠求得突厥強援,李淵現在已經顧不得豐州是塞上江南了,也顧不得若讓突厥人占據了河套之后,將來會是個大患。
如今他只能顧眼前。
“頡利已經答應與我們聯手共擊羅成。”
事實上事情并不是如李淵說的聯手,而是李淵讓唐儉帶著他的稱臣信給頡利,主動向突厥稱臣,李淵不但表示愿割讓豐勝二州給突厥,還承諾擊敗秦軍后,把雁門關和軍都關以外的定襄、云內、涿郡、馬邑郡全都給突厥人。
而且打到雁門關以內,則土地人口歸唐,財帛金寶女子歸突厥。
面對這樣的承諾,頡利心動,于是他雖然此前已經授梁師都為大度毗咖可汗,但還是答應了李淵的請求,他還冊封李淵為定楊可汗,并賜給李淵馬五千匹,同時讓李淵送一位公主去和親,同時派兵北上跟他一起攻打定襄。
李淵沒好意思跟柴紹說自己向突厥稱臣,所謂定楊可汗,就是平定楊氏,其實不是跟頡利可汗一般大的,而是小可汗。
這相當于李淵的唐朝成了突厥的附屬藩國,李淵成了突厥的附屬藩王。
就連那五千馬也不是白賜的,李淵得回貢,要拿金銀錢帛去給頡利,甚至頡利把價碼都開好了,每匹馬五十匹絹。
唐儉說突厥人給的五千匹馬,只有約一千匹能充戰馬,其余的都很一般,可價格卻全比上等戰馬還貴許多。可李淵沒的選擇,只得咬牙派人接收這批賜馬,然后送去二十五萬匹絹,以及冊封一位宗室女為公主送去和親。
但李淵認為,這一切不過是暫時的隱忍,為了擊敗羅成,一切都是值得的。待他日奪得天下,再跟突厥人算總賬不遲。
所以對內,他宣稱是與突厥結成聯盟,而不是稱臣突厥。
“嗣昌,你率隴右來的八個軍先往靈州,狠狠的教訓下梁師都,記住教訓一下就好,梁師都現在是突厥的一條狗,打狗也得看下主人,只要梁師都吃痛退回鹽、夏諸州,我們可以先放過他。”
梁師都曾經與薛舉結盟,后來卻又悔約沒有一起聯軍東進,等薛舉兵敗滅亡,梁師都卻又跑出來進攻靈州。
但李淵沒怎么把梁師都放在眼里,他現在所占據的宥、鹽、夏、綏四州,那都是在長城以北,那里是十分貧瘠的地區,山多石頭多,除了許多養羊的胡人,便只有諸城和周邊才有一些以往的漢移民。
梁師都占據著這些地方,對李淵來說,并沒什么太大威脅,所以現在他也懶得去管他。
李淵沒有過多詢問柴紹的意見,而是向他部署自己的戰略計劃,這是李淵與裴寂劉文靜唐儉等大臣早已經商定好的決策。
“先去靈州解圍,教訓下梁師都,然后沿黃河北上豐州,解除云定興的兵權職務,接防豐州。再東進匯合頡利可汗,圍攻定襄城,先把羅嗣業和羅思摩擊敗,取長城關外之地。再接著你與頡利分兵兩路,一路攻馬邑,一路攻范陽。”
這是直接威脅羅成背后的利劍。
若是攻勢順利,到時兵圍太原和范陽,羅成將被打斷脊梁,使其四分五散。
“我還派人去聯系河北的竇建德,與他商談結盟之事。”
李淵向竇建德派出使者求親,希望能為三子齊王元吉求娶竇建德之女紅線公主,若這門親事達成,則竇李兩家就成了親家,到時一個在關中一個在河北,兩家聯手發兵,再配合突厥,便能反攻羅成。
“我跟竇建德約定,事成之后,太行山以東的河北、關外盡歸夏國,而我得河東與河南。”
柴紹看著地圖,不得不說,皇帝的這個戰略倒是沒有問題的。
突厥有二十萬南下大軍,而他帶來十二個軍,留下四個還有八個約十萬人馬,河北的竇建德起碼也有二十萬的兵力,這樣算起來,他們三家聯手,那就得有五十萬大軍,從北西東三個方向包夾羅成的河東河北,其實力絕對不弱。
“關鍵點是太原,太原是關中河東河北的聯結點,同時占據太原,也能俯視中原。所以首先要搶奪太原,然后便能將羅成的河南、山東、淮南、山南的軍團,和其代北、冀北、關外分割開來,使其首尾不能相顧,然后我們再將其各個擊破,分割吃下。”
柴紹很認真的聽著,也完全領悟了如今局勢的迫切,和皇帝這個戰略的意圖。
最后,他提出了一個問題。
“陛下,如今已經入夏,馬上就是盛夏之時,天氣即將酷熱起來,而且雨水多發,頡利可汗的突厥大軍,這個季節能保證其戰力攻勢嗎,他們能耐的住酷暑嗎,而且雨季河水豐滿,騎兵也難以發威。”
李淵沉默。
殿中陷入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