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之戰,震驚中原。
由于西域與京師洛陽實在是相距遙遠,龜茲國西去洛陽八千二百八十里。尤其是沿途還多沙漠戈壁,道路難行。
因此等西域這邊的戰事傳到洛陽時,已經滯后許久。朝廷剛接報說安西巡騎與龜茲軍大戰,許和尚以五百破一萬時,其實西域那邊,許和尚都又破了龜茲國相那利的一萬余軍了。
等朝廷接到許和尚再破龜茲萬軍的時候,劉黑夫已經率阿史那彌射和阿史那社爾夜奪龜茲王城伊邏盧城了。
等朝廷得知攻破了龜茲都城時,那邊程咬金又已經率大軍屠了鷹娑川二十余萬鼠尼施人······
嚴重滯后的情報信息,以及安西局勢的飛速變化,讓朝廷這邊也遲遲難以做出決斷命令。
因此到了后來,皇帝羅成干脆讓樞密院和兵部暫時不要干涉安西,就由著程咬金他們去。
哪怕當程咬金屠滅鼠尼施部二十余萬的消息傳來,朝中大量彈劾奏章要求罷免程咬金,甚至讓他回來接受調查問罪時,羅成也都留中不發。
前線在打仗,還是滅國之仗,皇帝怎么可能在這個時候臨陣換帥。不管程咬金是對是錯,既然現在戰勢不錯,那就得讓他打完這一仗再說。
等到西域之戰徹底大局以定后,羅成又等了一段時間。
這個時候,西域的戰事經過,中原這邊也已經是非常清楚了,也有更多的御史言官要彈劾程咬金,甚至有宰相也開始提出要調程咬金回朝。
宣政殿議事,這是近來越來越重要的一個御前會議,能參與到宣政殿議事的,唯有政事堂、翰林院、樞密院、御史臺的主官們,另外做為皇帝私人助理的秘書省秘書監、內侍省內侍監以及殿中省殿中監這三監也可出席。
此外,就算是諸衛大將軍以及不拜相的諸部尚書各寺監的卿監等,也無資格參與,若有議題涉及要召他們來,也只是列席會議。
宣政殿外。
內侍監馮力士站在廊下,手籠在袖中,他不時的瞧瞧天色。
“明個可就是大年三十了,后天就是大正旦大朝會,馬上就是開元六年了,可這天怎么到現在都還沒下雪呢。”
旁邊一名內給事宦官忙道,“也是啊,今冬一場雪都還沒下呢,確實奇怪。”
“外面最近不少各種傳言呢,說什么的都有,甚至聽說那國子監里都有監生把這不下雪跟程都督在安西屠城殺降聯起來的呢。”
馮力士冷笑一聲,“瞎扯淡,程都督西域之戰,才打了多久,這天開戰前就早入冬了,可不也一場雪沒下過。”
“是啊,那些書生,總是喜歡夸夸而談呢。”
“議事的時辰也快到了吧,不說那些了,都給我打起精神來,一會可得侍候好了。我去向圣人請安,恭請圣人移駕過來。”馮力士道。
做為殿中省的長官,他一個閹人,可因為能夠協助皇帝處置密折,因此使的他權力大增,雖然這處置密折之權并不是他的專屬,秘書監和內侍監也一樣有權,可畢竟也是能接觸機密,比起以前只管做些宮廷里的雜碎活,自是不可同日而語,他們三監現在也有半相之稱了。
天還只是蒙蒙亮。
但宰輔們已經陸續抵達。
能參加宣政殿議事的,都得到皇帝特賜的宮中騎馬的資格,而如張須陀這樣的老臣,甚至得到了宮中乘輦資格。
馮力士去見過了皇帝,然后又回到了宣政殿前,看到宰輔們到來,便對兩位少監和幾位內給事們道,“我們過去迎迎吧。”
最先到來的是秘書監王珪以及內侍監韋伯匡。
這兩位與馮力士一樣,都是皇帝近臣,但兩人終究是文臣,因此不比馮力士宮內當差。
“馮公早就來了?”
“嗯,咱家就是管雜務的,自然得早點來,兩位大監倒是也來的好早。”
王珪,太原王氏名門出身,南朝尚書令王僧辯之孫。韋伯匡,名將韋孝寬之孫,也是皇帝新納的韋尼子之父,同時還是新納的韋珪的叔父。
京兆韋氏、太原王氏,皆為名門,如今雖說不比從前,可兩人名門出身,本身也確實很有才干,又因王氏女和韋氏女皆皇帝后宮,因此如今兩人都擔任了這大監要職。
“殿事皆已經為議事做好準備了。”馮力士笑著對二人道。
“有勞馮公了。”
“都是我份內之事,應當的。”馮力士笑道。
韋伯匡道,“今日議事,主要還是關于西域戰事的,不知道這次會議是什么調子啊,馮公可有見過陛下,陛下有沒有透露?”
“剛才咱家卻給圣人請安,圣人在練箭呢,只說一會準時來議事,并沒說其它。”
王珪道,“我看這次會議只怕不太好開,最麻煩的還是對程咬金如何處置問題。陛下不開口,很難有結果啊。”
馮力士輕聲道,“最近程都督可是惹的滿朝爭議,不過陛下還從沒有對此事表過態,咱家以為,這其實就已經是表明了態度了。”
王珪若有所思,“多謝馮公提醒。”
“咱們三監也都是陛下近臣,一會的會議上,咱們可不能跟陛下的意思擰反了。”馮力士道,他們做為內三省之首,自然不能跟府院相比,但既然是皇帝近臣,自然得跟皇帝是一致態度,甚至得為皇帝沖鋒陷陣的。
“其實不管怎么說,西域這一戰,也確實打出了我大秦的威風,震懾了那些蠢蠢欲動者,更別說,此戰后,我大秦在西域還又添三郡呢。這都是好事,朝廷開疆拓土,揚威西域!”
“是啊,程咬金也沒有讓朝廷調動兵馬,增派糧餉,僅憑他們自己,就把叛亂的龜茲和鼠尼施給滅了,這是大功一件呢。”
三人也都是人精,皇帝近來確實沒對程咬金彈劾奏章表過態,可皇帝不表態,其實也一樣表明了皇帝的一種態度。做為皇帝近臣,尤其是能替協助皇帝處理秘密奏折的內臣,他們其實算是對皇帝想法比較了解的人了。
“好,那一會會議上,咱們就先來定個調。”韋伯匡道。有些話,皇帝不好一開始就自己站出來說,但他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