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瓊是以武入相的上將軍,武人宰相行事自然也有武風。
辦起事來講究的就是令行禁止,不容含糊,而且是風風火火。派駐衛營府兵,放糧賑災,重新恢復各地官府衙門,巡撫兩湖動作不斷。
江陵城。
城中的皇宮,此時已經被改為皇帝的行宮江陵宮。秦瓊的巡撫衙門,設立在外城之中,與三司衙門一起。
后衙廊廡下,一張桌案,幾把椅子圍在一起,桌上泡著壺茶。秦瓊、黃君漢、許紹、許智仁、杜之松、翟摩侯等一群人就這樣圍坐在那。
“某出京之前,陛下曾說過這樣一句話,就兩湖熟,天下足。”秦瓊捧著杯說道。
許紹花白的須發,眼下改任湖北道左布政使,他在江漢任職多年,甚至本也是這邊的人,對這句話大為不解。
“秦相,八百里洞庭湖,水患無窮啊。咱們這里,過去向來窮困,除了南郡的條件好些,其它地方都很窮,洞庭湖南面更窮。這兩湖熟,天下足,何來?”
許智仁也道,“我只聽說過蘇湖熟,天下足,未聽說過兩湖熟,天下足啊。”
蘇熟,便是指的蘇松太湖一帶,那里現在是江東節度使沈法興的地盤。
許紹籍貫安陸郡,祖父和父親都曾任過楚州刺史,他此前為夷陵通守,可以說對于江漢一帶比誰都了解。
別看著兩湖有洞庭湖有荊江,北面還有漢江,說來也是既有江湖平原,又有水運優勢,可實際上,荊江南的洞庭湖也好,江北的不穩定河湖也罷,一直以來并不是友好的,甚至是災害頻繁的。
荊江兩岸等千湖遍布,這些大大小小的湖泊沼澤,其實都是由洪水導致。甚至許多湖泊,都是不穩定的,實際上就是洪泛區。
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關鍵還是在于治水不利。
雖說江陵一帶古為荊州,也曾是天下要害之地,歷朝都是花費很大力氣治理,但也只是對江北一帶有些成效,其治理的方法也簡單,就是修堤,盡量的把水攔到江南去,不到江北來。
這也正是過去江北的大湖云夢澤不斷縮減最后消亡,只有在大洪水時期,江北才會出現一些洪水過后的湖泊原因。
而對于荊江以南地區,基本上就治理力度小,因此一有大水便泛濫,洪水泛濫過后,便會形成許多淤積地帶,因此湖泊沼澤密布,形成一片難以居住和耕種的地帶。
“荊江一帶水災頻繁,河水泛濫,又導致河湖淤塞,因此說兩湖熟天下足根本不可能。”
秦瓊笑笑。
“如今荊江兩岸的現狀我也是知道的,前些日子我一直在各地跑,雖然現在是旱季,許多湖泊沼澤都干涸了,可看的更清楚了。許多地方說是湖泊,其實就是水很淺的淤積地帶。”
據秦瓊得到的資料,還有他親自去巡視的結果來看,現在荊湖之地,確實情況不容樂觀,年年水害,甚至隔幾年就有一次大的洪水,無數百姓受災,被洪水淹沒后,淤積為湖泊沼澤的田地也越來越多,不僅僅是八百里洞庭湖在不斷增大,甚至在荊江和漢江下游之間,也形成了三個很大的湖帶群。
一遇大洪水,整個荊湖之地近十郡數十縣,便成一片澤國。
“自大業末以來,荊江漢水更是疏于堤防,導致河湖泛濫更加嚴重,如今每年都新增大片的河湖泛區,若是再這么繼續下去,整個荊湖地區,就將變成一個巨大的湖區了。”
秦瓊抿了口茶繼續道,“陛下的意思是得治湖,不能任由湖泊泛濫,得修堤,約束湖泊。把一些過去淤塞的河道重新疏通,把主干流河道挖深,將河堤筑高,保留一些主湖區的同時,把過去一些因洪水泛濫而淤塞的一些沼澤淺泊等,全都重新圍墾造田。”
不加以治理,那么河湖泛濫便會一發而不可收拾,到時湖泊不斷擴增,會吞噬無數的田地村莊,而這些泛濫又會導致更多的淤塞,一遇大水更難以及時排洪,就會形成更大的水災,如此一直惡性循環下去,最終這里就會變成無人區。
圍湖造田,當然不是要消滅湖泊,事實上湖泊有分洪蓄洪的作用,如果湖泊都沒了,那么一遇大水就更加抵擋不住。
但同時,也必須得正視湖泊的危害性,不能任由擴張和淤塞。
所以朝廷其實早在幾年前就開始調研荊湖,并提出了一些初步的改造計劃,這個計劃很龐大,總體來說,就是加強筑堤,荊江漢水等大江都得全面清理河道淤積,加筑穩固堤壩,使的有更強的泄洪束水能力。
同時還要對湖區也修堤,要保證湖區外的田地村莊安全,不能讓湖水在洪災時泛濫,把周邊的地方也淤塞為湖區。
清理江南江北的主干流河道,還要清理出湖泊泄洪的洪口出來,然后再圍堤筑壩。主湖區地帶不去動他,比如說八百里洞庭的核心區域,那些水深的湖區只清淤修堤,但對于外圍,就是后來泛濫淤塞的那些地帶,將之通過挖溝排水法,再圍圩造田,重新將之恢復為良田。
甚至這些改造好的田地,還能利用那些排水泄洪溝渠,引水灌溉。
“若是能夠做到這些,那么原來的洪區,十年九災的苦地方,就能變成沃野千里,湖區的田地平坦而又肥沃,又能有灌溉之利,再引進優良的稻種,完全可以一年兩熟,一畝地年產個三四石稻不成問題,諸位,想想看,難道那時不正是兩湖熟,天下足嗎?”
許紹這個江漢本地人,也不由的為這偉大的計劃而震驚。
細一想,如果朝廷真能投入極大的人力和物力,尤其是有全面的規劃的話,把整個荊湖十余郡一起治理,則真有極大的成功可能。
荊湖不再泛濫,就不會再十年九災,而過去的湖泛淤塞區,也將變成千里沃土良田,得新增多少田地,到時一年能新增多少糧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