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
泥孰召集諸部首領們議會。
“天子封禪泰山,士馬皆從,邊境必虛。”
一眾鐵勒部落首領們,都沉默不語。要跟中原大秦開戰,誰也沒有底。可泥孰卻再三煽動鼓吹,說天子故意支持回紇叛亂,若是他們不反擊,則薛延陀亡國在即也。
最可怕的還是夷男,明明是他們薛延陀大汗乙失缽的孫子,指定的新大汗,可這家伙在中原為質數年,卻留戀中原繁華和羅氏的公主不肯歸國,更可恨的是,如今居然還幫著天子統兵來攻。
“我們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當趁此機會,集結兵馬南下,越過大漠,趁夷男還未集結起軍隊,突襲討滅他。”
連續數天的商討過后,最終泥孰還是成功的讓眾首領通過了出兵的提議。
于是乃命其子分統同羅、仆骨等諸部兵馬,合二十萬,渡漠南,往屯白道川,突襲夷男。
對于這一戰,泥孰與諸將說的是趁皇帝封禪泰山之際,主動突襲,狠挫背叛部落的夷男和秦邊境守軍,讓他們無力集結深入漠北,勾連回紇征討薛延陀,這是主動防御,而并不是進攻秦人。
這一戰是要以打促和,讓皇帝看到他們的實力,迫皇帝停止對薛延陀的欺壓,故此這次集結二十萬兵力南下,這是薛延陀汗國一部的兵馬了,而且是擇其精壯者。
至于進攻的方向,則是直指朔方的河套一帶,準備是突入河套,擊敗秦軍后搶一走就退回漠北,并不打算去碰突厥兩任大汗都曾折戟沉沙的定襄馬邑一帶。
朔風寒冷。
塞北陰山白道川下。
大秦塞北九鎮之一,武川鎮。
此地原為北魏六鎮之一,后荒廢,秦定北方后,重新設立武川邊鎮,在原六鎮基礎上增設為九鎮,西起河套五原的狼山,東到遼西口的燕山山海關。
漠北道經略使、左都督指揮使、郁都郡公羅克用正在聽著斥候的稟報。
“結合錦衣衛、皇城司還有兵部職方司以及樞密院軍情司發過來的情報,看來泥孰還真是已經發兵南來了。”
此次北伐副帥尉遲恭倒是毫不心慌。
二十萬又如何?
“圣人早已洞察到泥孰的狂妄,敕令北伐軍隊暫不北上,就據守九邊,以逸待勞,令我等燒剃秋草,使其糧糗日盡,野無所獲。”
皇帝雖然遠在后方,可對于此戰的大局卻掌握的比他們前線還清楚。
甚至可以說,本來泥孰的這次南犯,其實完全就是朝廷故意引導的結果,這根本就是皇帝處心積慮的在挖坑設套等著他們來鉆呢。
從皇帝讓泥孰當小可汗,回去籌集彩禮開始,皇帝就已經在布局挖坑了,這一年多,各路情報人馬,出入大漠,無數信息不斷匯總南下。
邊境上雖沒增多少兵,但實際上早就在備戰了。
“泥孰渡漠,士馬必疲,夫用兵者,見利疾進,不利則去。今虜莽撞南來,我不與其速戰,則其勢必敗。卿等勿與戰,須待其歸,方可擊也!”
皇帝的戰略計劃就是先故意示敵以弱,不急著跟他們接戰,把九邊外的草都給燒了,然后軍隊牧民百姓都撤入九邊的要塞城堡之中,堅壁清野,待他們一路趕來,結果既不能沿途劫掠,又沒草可喂馬,讓他們只能來攻堡壘要塞,而薛延陀這樣的游牧軍隊,沒有點準備,想強攻下堅固的城堡是不可能的,等他們進退不得,最終必然還是得撤退,那個時候,就可以出擊了。
對于塞北防線,尉遲恭等秦將很有信心。
前有九鎮布于陰山燕山之北,這是第一道防線,也是朝廷用以控制大漠以南,陰山以北這片草原的關鍵,有這些前出的軍鎮要塞在,才能支撐起對這片地區的控制,才能讓朝廷的實際控制線直抵大漠南緣,不讓漠北的草原部族可以在漠南站腳立足。
而緊接著九鎮后面,是朝廷設立的第二道防線,位于山后。西面河套地區,以三受降城為核心,而在定襄這一段,則是以定襄、大利等城,東面則還有張家口等堡壘。
重點的代北一段,還有云中、馬邑等這道外長城防線,后面還有雁門、樓防等內長城防線。
可以說,大秦的北疆防線,層次分明,層層布防的,長城早就不是最前的防線了,西面的朔方道,傳統的長城防線,實際上已經在防線后方千里。
這些年朝廷的移民邊疆,拓荒屯田策略下,過去荒廢的塞北一線,如今遍地是田莊、牧場,村莊和城堡。
北疆不再蠻荒,有了許多人口村莊城堡,也就意味著有更多的府兵駐軍,防御自然就更加完備。
“只要吃掉這二十萬人,薛延陀部就算完了。”
羅克用坐在那里,有些出神。
此時,他的心思有些復雜。
他如今叫羅克用,大秦皇帝義子,新封為漠北道經略使、左都督指揮使,還加爵郁都郡公。
可他卻也還是薛延陀大汗夷男。
“能夠確定泥孰的主攻方向是河套嗎?”
“基本上能確定了,代北方向防御更齊備,白道雖是過陰山的大路,可這里防御更嚴,武川和懷朔還有撫冥三鎮并列陰山北,山后還有定襄大利等,更別提還有一道外長城防線,殺胡口,牛皮關,云中城,這里可是幾次葬送了數十萬突厥軍的。”
而河套地區相對來說,就沒那么森嚴,尤其是河套后面是大片的荒漠戈壁,使的與關中脫節,增援與后勤都不可能那么快跟上。
“可我們在山后的三受降城,也不是吃素的。”
三大受降城,其實就是三個防御網,每受降城并不是孤城,而是控制著數十軍堡屯城,以及數百的烽堡,組成一張大防御網。
“泥孰明顯不知道這些!”尉遲恭笑道。“估計他還以為河套地區,還跟隋朝時一樣呢。”
羅克用沉吟。
“既然泥孰直奔河套而去,那我們也沒必要都守在武川這邊。”
他決定,由尉遲恭留守武川,他率集結起來的兩個軍親自鎮守于河套山北的沃野軍鎮。
“經略,不如還是由我來會會泥孰吧!”尉遲道。
羅克用搖頭,“泥孰是我伯父,還是由我來!放心,我定能擊敗泥孰,我出身薛延陀,也更了解薛延陀,包括他們的戰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