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設計這個橡膠壩目的是什么?
就為了攔水?
兩頭一堵,不讓兩側的污水流入市區這一段河道里?
你這么做是糊弄誰?
糊弄濟州市的領導,還是糊弄濟州市的老百姓?”余慶陽的話很不客氣,帶著質問的語氣對設計發問道。
安排魏寶明去和老爸交接,然后送老爸老媽去機場。
他們第一站是海南。
送老爸老媽上了飛機,余慶陽就趕到濟州參加老運河清淤工程初步設計方案的討論會。
擔任初步設計任務的是濟州市水利設計院。
濟州市水利設計院去年剛剛成立,還沒有自己獨立的辦公地點,和水利局在一個辦公樓辦公。
“這個……”
“各位,我個人意見,老運河有著悠久的歷史,至今已經有將近一千五百年的歷史,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瑰寶。
這些年,我們虧欠老運河太多,太多!
原本濟州有著小江南的美稱,在改革開放以前,老運河船來船往,絡繹不絕。
河水清澈,河里魚蝦不絕。
可是現在呢?
黑,臭,兩個字完美的概括了老運河的現狀。
那么我們既然決定要還賬,就換個徹底!
不能因為錢的原因,做那種掩耳盜鈴的事情!
糊弄領導,糊弄老百姓,也糊弄自己!
我希望濟州市的領導,決策層,還有我們的設計單位,再考慮指定清淤方案的時候,不要把錢放在第一位!
而是從如何徹底治理好老運河出發!
花錢多不是問題,施工周期長也不是問題。
問題是我該如何還老運河一個清白之身!”余慶陽揮舞著雙手,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作為一名水利人,最大的成就,就是看著一條條烏黑腥臭的河流變得清澈,魚蝦成群。
余慶陽到是說了個暢快,可是參會的濟州市水利設計院,濟州市水利局,濟州市政府的領導,一個個臉黑的好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天空。
黑紫黑紫的。
余慶陽的話太傷人了。
其實水利設計院的方案是得到他們認可的,這個討論會基本上就是走個形式。
可是他們認可的方案,被余慶陽噴的一無是處。
不怪余慶陽噴他們,這個方案根本就是糊弄事。
河道截流,然后清淤。
完成清淤之后,在城市范圍內的河道里鋪設漿砌石護底。
兩岸修建漿砌石擋墻,栽種垂柳,安裝花崗巖護欄。
再然后,在城市邊緣設置兩道橡膠壩,把外面的水截住,里面灌注清水,放養魚苗。
工業排污根本沒有整治方案,甚至連提都沒有提。
生活污水照樣直接排放到河里。
在他們看來,只要把工業污水堵截在城市外圍,那點生活污水,河道自己的消化能力,就能夠消化掉。
“陽子,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憤青,說話這么尖銳了?”張華給余慶陽倒上水,笑著說道。
“我只是看不慣他們這種糊弄事的做法!
清淤治理,不去找源頭,只弄些治表的辦法,來糊弄事。
我來濟州,沒有人找我談河道該怎么治理。
到是有很多人,找我要工程。
市水利局,市交通局,市公路局,還有市政工程處,都找我,暗示應該把工程分包給他們下屬的公司。
真是替下屬考慮的好領導。
其實我也是瞎操心,老運河治理的如何,關我什么事?
我按照設計施工,只要兩三年內河水不變黑,變臭,就找不到我!”余慶陽面帶嘲諷的說道。
面對市局,設計院,市政府領導,余慶陽說話都不客氣,面對張華,更是無需掩飾自己的情緒。
這也和老爸老媽突然跑去旅游有關。
說白了就是被人情面子逼得躲出去了。
所以,余慶陽心里很是煩躁,說話自然不客氣。
“陽子,我何嘗不想一勞永逸?
可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想要治理好老運河,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張華笑著拍拍余慶陽的肩膀。
“華哥,前幾天在蘇廳長辦公室,看到一份關于污水處理廠市場化運營的試點文件。
你可以爭取一下,我來投資,在運河邊上修建一座污水處理廠!
把所有的工業污水集中交給污水處理廠來處理。
包括城區的生活污水也一樣!”
“這工程量可不小啊!
我們濟州市的財政,可負擔不起!”
“有什么負擔不起的?
污水處理廠我來投資,你們濟州市政府每年補貼一部分運營費用!
至于投資的錢,本來就不用你們濟州市財政償還,那個可以通過收取污水排放費來收回。
你們需要投入的無非就是老市政管道的改造和新管道的鋪設!
這個項目我們公司可以墊資,和那三條路一樣,做FEPC項目吧!”
“三條路,一條河,加上市政管道的改造。
你打算把濟州的地皮都買走?”張華苦笑道。
“怎么可能,三條路一條河加上市政管道改造,造價也就十來個億。
濟州城區的地價按十萬算,十個億,也就是一萬畝地。”余慶陽笑著反駁道。
“你知道濟州市區面積有多大嗎?
不到五十平方公里!
也就是七萬五千畝!你覺得一萬畝多不多?”張華沒好氣的瞪了余慶陽一眼。
兩個人說的都是市區的土地價格和面積。
沒有算高新開發區。
“要不這樣吧!”余慶陽想起前世看過的一個規劃。
“你把老運河兩岸五百米范圍的土地給我,我在老運河兩岸打造一條文化長廊!”
“拉倒吧!老運河東邊緊靠著共青團路!
我拿來五百米給你?
我敢把共青團路給你,明天濟州市的老百姓就敢把我趕下臺!”張華笑罵道。
“東岸不行,那就西岸,西岸五百米也可以啊!”余慶陽笑道。
“你倒是好說話,一下子減少了一半!
老運河,市區這一段多長你知道嗎?
從李莊到南邊小北湖,全長三十多公里。
五百米,多少畝地了?”
“華哥,你可要弄清楚,老運河值錢的地段也就那七八公里!
其他的地段,別說十萬,一萬我都嫌貴!
而且打造文化長廊,步行街,河邊公園,最終受益的可是你們濟州!
我最多也就是買點房子,步行街收個租金而已!”余慶陽攤攤手說道。
辦公室里沒有外人,所以兩個人說話也比較放肆,敞開了說,也沒有多少顧忌。
“當然,前提是你們要把老運河治理好才行!
不然臭氣熏天,還談什么文化長廊,臭水長廊還差不多!”
“你小子,今天這嘴是真刻薄!”張華指指余慶陽,罵了一句。
余慶陽也不在意,靠在沙發上,看著張華笑。
“你確定要打造什么文化長廊?
不是一時沖動?”
“華哥,到了咱們這個位置,那還有什么一時沖動!
哪怕真有,也要把他變成恒動的!
自己做的飯,含著淚也要把他吃完。”
“行,你先回家,你姐在家等著你呢!
這件事我去找書記匯報!”張華點點頭,對余慶陽說道。
人到了一定層次,那就是言出法隨。
由不得隨口亂說。
“前提有一條啊!就是這次河道治理不能糊弄,我要的是一條清澈見底,魚蝦成群的老運河。
不是你們搞得那個瞎胡鬧的老運河。”余慶陽又補償了一句。
“我知道!我比你更想要一條清澈見底魚蝦成群的老運河!
你說的那個污水處理廠的投資,也包括在內?”
“那當然,既然搞咱們就往大了搞!
最起碼你在濟州這幾年,咱們不能閑著!
爭取你在濟州任期內,完成這些規劃。”余慶陽笑道。
至于說,張華走后怎么辦,這個不用擔心。
張華任內搞完,政績拿到手了。
下一任再怎么變,也不會去動余慶陽的蛋糕。
因為那個時候,華禹投資已經是他們需要仰望的企業。
只要余慶陽保持政治正確,就沒人敢去動華禹投資的蛋糕。
蔣丹的工作已經隨著張華調到了濟州市。
目前在濟州市宣傳部工作。
對余慶陽的到來,蔣丹非常高興。
早早下班,挺著大肚子,非要給余慶陽做飯。
當然,所謂的做飯,也就是站在廚房門口,指揮保姆干活。
余慶陽跟著張華的秘書來到位于市政府后面的市政府家屬院。
“陽子,你來了?快進來!
我聽說你今天來濟州,一早就讓人準備飯菜!
小劉,謝謝你啊!”蔣丹打開門,把余慶陽拉進屋里,嘴上一點不閑著。
看蔣丹興奮的模樣,余慶陽有些替她心疼。
當領導的媳婦,是真不容易。
那種在一個地方,一步步往上爬的地方干部還好。
像張華這種,在一個地方,最多待個四五年,就要調走的干部。
當家屬的真不容易。
要跟著到處跑。
真心朋友沒幾個,阿諛奉承的到是不少。
內心的寂寞,外人是體會不到的。
“姐,你不用忙活,你看看你,肚子都這么大了,一點都不注意!”余慶陽扶著蔣丹走進屋子。
“和你姐夫談的怎么樣?”
“不怎么樣,我把華哥的手下罵了一頓!
然后給華哥出了點注意,他去找書記商量去了!”
蔣丹是隨口一問,余慶陽也是隨口一說。
“干媽他們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今天老兩口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坐飛機去海南了!我是送完他們,才來的濟州。”
“真好,我什么時候能和你姐夫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蔣丹滿臉的羨慕。
按照張華的發展,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了。
說走就走的離任,說來就來的上任都是很有可能。
余慶陽在濟州呆了兩天,看了看濟州市政府劃給華禹投資搞家居產業園的地塊,就離開了濟州。
余慶陽還是很忙的,濟州這邊畢竟只是一個地級市,如果不是因為張華在,十年內都不是華禹投資的重點。
余慶陽來濟州除了否定了水利設計院的初步設計。
就污水處理廠的投資,老運河文化長廊項目和濟州市政府達成初步意向。
之所以說是初步意向,是因為污水處理廠需要濟州市政府去省里爭取試點城市。
這個試點,一個是環保資質,一個是省財政補貼。
至于文化長廊,自然需要濟州市把老運河徹底治理好,才會做進一步的談判。
所以這一切都急不來。
此時泉水,華禹世紀城的工地上非常熱鬧。
各路記者,長槍短炮聚集在工地上。
東城區公安局經偵大隊的公安干警。
東城區質檢站的領導。
剛剛履任的華禹投資紀檢組書記王念新。
華禹投資審計部主管約翰斯。
華禹置業的老總邢翔和設計部,工程部的主管全部都在現場。
所有施工公司的法人老總全部到場。
之所以聚這么多人,是因為今天要對所有施工單位的工程,進行徹底檢查,并且固定證據。
今天天氣不錯,十五六度,風和日麗,氣候宜人。
可是,所有施工公司老總的臉色都是慘白色,臉上的汗水一個勁的往下流。
心里一個勁大罵自己公司的項目經理,真是坑爹啊!
可被他們給坑死了。
這些老總里,剛剛從京城趕過來的龐飛云和他們不一樣。
龐飛云是滿臉通紅,興奮的。
他們飛躍建筑公司是唯一一家外地公司。
因為人生地不熟,所以飛躍建筑公司沒敢在鋼筋上下手。
成了唯一一家幸免于難的公司。
一堵堵剪力墻被破拆開,露出里面的鋼筋。
有沒有偷工減料一目了然,想辯解都無處辯解。
每破開一堵墻,質檢站,公安,記者都會上前拍照留下證據。
“質量對于我們華禹置業來說,就是我們的生命……
我們余總經常說,做企業要講良心,蓋房子更要講良心……
我們堅決不允許任何一套不合格的房子賣給老百姓……
我們要和質量斗爭到底!”邢翔面對電視臺的錄像機侃侃而談。
“邢總,我剛才聽他們說,地下車庫建到現在,光建筑成本,就已經超過兩個億。
就這么拆了!你們不心疼嗎?”
“心疼,可是再心疼也要拆!
老百姓買房子不容易,攢一輩子錢買這么一套房子!
如果把這些不合格的房子賣給老百姓,我的良心會更疼,會疼的睡不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