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醫療站,韓青禹等人現在已經放棄繼續在周邊尋找了。
因為時間已經太長,吳恤大概率早就離開了,附近能找的地方他們也都已經反復找過好幾遍。
剩下,他們暫時就只能指望瘟雞那個肉麻的辦法。
“可是這都一天了,你那破主意,看來也沒用啊。”賀堂堂說。
“有用沒用的繼續試唄,反正你們也沒別的辦法。”溫繼飛轉頭,看向韓青禹說:“吳恤進城不會餓死吧?就他那不吭聲的性子,肯定低不下頭去要飯……他不會去搶劫吧?”
“不會,一個我還他槍給他兩支藥膏都付錢的人,他有自己的原則,餓了頂多進山,他能找著吃的。”
作為另一個很擅長在山里找吃的的人,韓青禹說:
“我比較擔心是有人看出他沒進過城的樣子,去欺負他,畢竟現在社會其實挺亂的……然后以吳恤的認知和條件反射,事情一旦超過忍耐限度,要反抗,很可能就是殺人。一句話不說就把人都殺了。”
欺負自然是往輕了去的說法,吳恤性格本身也沒那么暴戾,可是誰敢保證呢?實際這年頭的壞人,比想象的壞多了。
大伙兒開始想象韓青禹說的那種情況,漸漸都有些不安。
總之希望老天保佑,他遇見的是好人啊,然后能趕緊回來,不然就真的是一個能為難死人的局面。
黑色的長槍用寬長的草葉和藤曼裹纏得嚴嚴實實,像拎甘蔗一樣拎在手里,已經一天了。
衣服還好,雖然歸還了那件聯軍秋季作戰服,但是先前賀堂堂借他的那套名牌運動服,吳恤有穿身上,他自己的那身黑衣當時已經扔在尼泊爾了,總不能光著出走。
其實吳恤是昨天晚上才跟著一輛從醫療站出來的車離開山區的,然后今早才進到城里。
這次之前,他只在去尼泊爾的車上路經過城市,所以哪怕是眼前這個偏僻小縣城的一切,都讓吳恤感覺有些迷茫和不安。
沒有好奇,他多數時候都不會對什么東西好奇或者感興趣。
唯一讓吳恤焦慮和無助的問題在于:這里似乎根本沒有人知道那個不義之城在哪里,又應該怎么去。
吳恤從出山到現在問了許多人,絕大部分人都表示不知道,沒聽說過。
只有一個戴著眼鏡,像是學究樣的中年人當場帶著困惑反問他,“你是不是在說監獄?去探望人啊?”
吳恤想了想,說:“不是。”
還一個面有油光的男人瞇著眼笑得很怪地問他,“瞧你這文縐縐的裝相,是說的不衣之城吧?就是不穿衣服的地方,紅燈巷子?”
吳恤想了想,說:“不是。”
除此之外,吳恤也已經發現了,在城里要吃上飯比在山里困難,喝水也難,這里的水溝都是臭的。
他身上沒有錢。
想著一會兒出城進山去過夜,吳恤現在在一處街邊巷子口的張貼欄下站著,因為下雨了,這里有遮擋。
他沒有衣服可換。
雨有些大,從傍晚一直下到了晚上大概八點多鐘。
不過吳恤面前的這條老舊小街在雨里依然算熱鬧,雖然小城沒什么車輛,但是從天黑后,街邊就有不少人推出來許多遮著篷布的車子,開始賣各種飯面油炸和小吃。
和吳恤正對面的是一個賣餛飩的小攤,一架鐵皮車,底下燃著煤,鍋里冒熱氣,車后面是一對爺孫。
爺爺站著包餛飩,招呼客人,大約七八歲左右的小孫女就在一旁小凳子上坐著,有客人來時幫忙遞碗勺,沒客人時就低頭寫作業。
過去的幾個小時里。
她偶爾會抬頭看站在街對面的吳恤一眼。
爺爺也一樣。
吳恤則誰都沒去看。
雨小了一些了。
攤位前暫時沒有客人,不過老人家還是下了一碗餛飩,等燙熟了撈出來,擱進早放好調料的大碗里,再加半碗水燙開。
“擱個勺子”,爺爺扭頭對孫女示意了一下,說,“給對面那個哥哥送過去吧,我看他站了好久了,記得要說不收錢。”
瓷勺子落進碗里咔噠一聲。
“嗯。”小丫頭站起身,抬頭看看吳恤,雙手在衣服上擦了擦,然后左右捧了碗沿高處,等一個沒有行人的時間走過馬路。
“給。”小丫頭站在吳恤面前,把大碗捧起來,同時仰頭看著他說。
吳恤低頭看看她,沒說話。
“哥哥你餓了吧?這個給你吃不收錢。”小姑娘說不收錢的時候加了搖頭的動作配合,馬尾在腦后晃了晃。
“吃吧,小伙子,正好我這下雨天包多了。”街對面老人家也笑著喊,說:“出門在外,誰沒個落在難處的時候啊,吃吧。”
吳恤猶豫了一下,搖頭,“不用了。”
“可是我燙。”小姑娘嗲聲委屈說。
吳恤看見她皺眉頭,只好伸手先把碗接了。
“咯咯。”小姑娘笑起來同時雙手摸耳垂,然后背到身后去,說:“吃吧,哥哥……我在這等碗。”
說完她站到吳恤身側去,扭頭仰面看著他,眼睛和嘴巴都在笑。
“……謝謝。”吳恤低頭喝了一口湯,很燙,很暖和。
“吃個餛飩。”小丫頭建議同時踮腳,把勺子順著碗沿轉到吳恤手里。
吳恤把槍靠在張貼欄上,“嗯。”接了勺子,舀了一個餛飩放進嘴里。
“咯咯,我家餛飩好吃吧?”
“好吃。”
“嗯,但是你太高了,哥哥,跟你說話我脖子酸,要不你蹲下來吃?”
“……好。”
吳恤蹲下了,吃著餛飩,有些不自在。
“我現在沒錢。”他主動又說了一次。
“不用錢呀”,小姑娘說話,然后扭頭看了看身后的張貼欄,小小的尷尬著,小聲說:“這個是甘蔗嗎?我其實也挺愛吃甘蔗的,但是吃不很多,一小段就夠了。”
“……”吳恤想了想,明白了,眼神有些尷尬說:“這個不是甘蔗。”
“哦,咯咯”,小姑娘尷尬笑起來,似乎因為貪嘴,自己樂了好一會兒,小聲說,“不要告訴我爺爺哦。”
吳恤點頭,沉默把餛飩吃完了,直到還碗的時候,才突然問了一句:“你們餛飩攤還接著擺嗎?”
“嗯,還擺的,擺到有點晚。”小姑娘雖然有些困惑,但還是回答。
“那你們等我一會兒。”
吳恤說完起身,拿起長槍離開街道。
留下捧著空碗的小丫頭一臉困惑。
走到沒人的地方,吳恤開始奔跑,他記得自己進城前在城郊遠處的山下有看到一片沒收干凈的甘蔗田,雖然是收剩的,但是挑一挑,應該還能找出一部分能吃。
就這樣,大約一個小時不到點。
爺孫倆看見雨幕中,吳恤又回來了,一身的泥巴和雨水,肩上扛著一捆少說得有二十幾根甘蔗,走到他們攤位前,放下,“謝謝……甘蔗。”
“這,你,小伙子哎呀你這心眼怎么這么實呢……”
老人神情無奈,似乎想推拒一下,但是吳恤已經轉身,準備離開了。
走了大約兩步,他的腳步頓住。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