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朱家明來說,擺在眼前是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他手下在外隱伏最信任的人里,他的族系僅剩的人里,有人出賣他了。
否則現在面前的這個折守朝,不可能點名要他,赤果果地,目標直指永生骨。
在這個天底下沒有人比他更了解永生骨。
但是之前的二十多年時間,他在各大隱世家族之間一家家的混,從來沒有被洞悉真實目的和身份,一直都只被當成是一個可用的茍且無賴的小人,真小人。
“這么多年,我都已經忘記有可能被出賣這件事了。現在想想,也許只是因為賣給這些家族不夠值錢吧……”
情況就是這樣一個情況,再大的憤怒和失落都沒有任何意義。
朱家明可以猜想局勢的各種發展方向,包括猜測折守朝其實大概率不可能真的放韓青禹他們走,也包括認為溫繼飛等人大概率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但是他不能賭。
萬一就真的不管了呢?畢竟韓青禹是真的重傷在身,而且他們撒腿就跑的邏輯和執行,一直都很流暢。
所以朱家明很快表態了。然后并不因此而凄凄怨怨。
人既然出來混,就要講公平,活法用陰謀、算計、背叛和茍且都可以,但是不能存妄想。
這是一件很公平的事情。當他之前并沒有把韓青禹這些人當做朋友或兄弟,這就只是一盤交易。
其實這一戰是必然的,折守朝的胃口不止朱家明。這一點從他剛才背韓青禹等人的資料信息,就已經明確了。
若無所圖,他不會這么用心。
轉身的位置大概在十米外,銹妹的騎士長劍再次離開后背時死鐵互相摩擦,哧哧在響。
鐵甲在刻意與不經意間,把溫繼飛的身形擋住了大半。
溫繼飛低頭轉身的動作無比自然,做到大約三分之二,左手扣上一個彈夾同時右手提搶。
廣場的哀歌落在銹妹肩膀上,槍口隨之移向折守朝……
食指在扳機上點了一下,溫繼飛沒有扣下去。
折守朝面前站了四個人。
“他知道新槍的出現?!大概是了,畢竟這玩意并不是獨家,全世界加起來有七把……”
“咻!”
消音器。
藍色的槍火在黑暗的樹林中突然閃動一下。
槍響剎那,韓青禹迅速后仰。
臨戰的狀態和距離救了他,他避開了心臟要害,子彈鉆入他左肩肩窩,穿透而過。
所以折守朝不光知道新槍的出現,而且他也有一把。“難怪他敢來……”
這是包括溫繼飛在內,誰都沒有想到的一點,他們一點都沒有往這個可能去猜想。那太荒唐了,但是事實擺在眼前,就是這樣。
青子傷了,他本來就傷了,現在又中了一槍。溫繼飛沒有去看他,第一時間側轉同時手中長槍一遞,找尋對方位置,鎖死那一塊區域。
他沒開槍。對方也沒有開第二槍。沒有任何響動,藏在黑暗中的狙擊手已經轉換位置,消失在樹林里了。
槍和槍的對峙。
對面的狙擊手有樹木和黑暗做掩護。
而溫繼飛腳下,是空曠的谷地。雨線在他眼前成幕,一直不斷。
敵暗我明,溫繼飛沒有去尋找掩護,就這樣端著槍,站在那里保持不動。還有兩槍,也許三槍,他知道如果自己不能鎖死這個人,或者自己先倒下,今晚這一戰,青子他們就很難了。
目前是他在壓制位置。他要先保證對方動不了。然后等對方冒險再出來找機會開槍。再然后,賭他比對方快。
“青子?!”銹妹想要沖過去。
“沒事。”韓青禹直起身,把按在肩窩的手拿下來,一手的血,阻住她然后說:“那邊就交給你和堂堂了。”
完全沒有語氣和情緒的交代。鐵甲頓一下點頭,“嗯。”接著后撤一步,和賀堂堂斜角度分立在溫繼飛前后。
對方不止一個頂級,對方人很多。
溫繼飛要鎖死那把狙擊槍,沈宜秀和賀堂堂要保證他不被近身。
吳恤走到韓青禹身邊。朱家明也走過來。
“可惜了,尼格應該在你停下來當時就開槍的,那樣也許機會更好。可惜我太想跟你聊幾句了。”
已經脫了軍用雨衣,折守朝一身白襯衫,伸手撥開面前的四個人,走出來,看了看韓青禹說:
“不過現在我的優勢一樣還是很大,你說對嗎?The青少校?!你看你,這一身的血。”
折守朝說著嘴角笑起來。他喜歡這個游戲。
“你是不是很意外啊?溫少尉。”
目光轉向溫繼飛,折守朝問,然后說:“我說了的,遠航現在是蔚藍的附屬組織了,我們拿出了近百年的研究積累,自然也參與了很多蔚藍對主艦的研究和嘗試,這其中,就包括槍。”
雨還在下,溫繼飛沒有動,沒有說話。
“我這把叫鳶尾,你的叫什么?”折守朝再問。
賀堂堂說:“叫NMSL。”
“……”折守朝松開拳頭,抬手揉了揉額頭,他到現在還沒和韓青禹說上話呢,“可惜除了源能動力之外的任何東西,蔚藍都不讓遠航接觸研究,你們知道嗎?這太過分了!比如那把藍色的星光柱劍,我就很向往。”
某種程度上,遠航是一個真的近乎完全中立,然后一心研究飛船和移居太空的組織,而折家,掌握和負責遠航的武力機構。折守朝對太空沒有興趣。
“我聽說青少校也有一把……送給我吧?或者待會兒我自己去拿。”
問話的同時,折守朝輕輕揮了一下手。
巖壁上的樹林中,近百道身影同時躍出。
“纏殺他。”有人在空中喊。
絕大部分落地的人,第一時間選擇撲向溫繼飛所在位置。
這場戰斗接下來真正決定性的,將是頂級之間的對決。但是現場這兩桿槍,誰能開槍,會是天平上撥動砝碼的最關鍵因素。
當槍已經暴露,它本身對頂級戰力的直接威脅也許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大。
但是頂級之間,正在全力捉對廝殺。在這種情況下,一顆突然而來的致命子彈,就算殺不了人,也很可能會改變整個戰局。
所以他們選擇攻擊溫繼飛。這是最有利的選擇,同時也是最大的牽制。
“頌!”吳恤先動,病孤槍橫貫而去。
“當!”一桿三米多的希臘長槍,從側面砸下來,一個看起來大約三十幾歲的金發男人,擋在吳恤身前。
頂級。
差不多同時,朱家明在碰撞中退了幾步,看向對面的黑人矮胖子。頂級。
混戰開始了。
如果有一個俯瞰的角度……山谷狼藉,吳恤和朱家明陷入捉對廝殺,而銹妹和賀堂堂在數十人的圍攻下,死死守著溫繼飛。
一片混亂的戰場,近百道人影在微弱的光線中不斷的移動,兵器交擊和源能爆發的聲響摻雜著慘叫聲……
還沒動的人有兩個。
韓青禹轉頭看向折守朝。
溫繼飛在雨幕中站立像一尊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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