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繼飛點煙抬頭,說他曾狙殺過超級。
聽他的語氣狀態,不像是虛張聲勢地恐嚇。在這個屬于源能的世界里,任何人想要沉靜地撒這種謊都會很難,很難沒有破綻。
所以,盡管事情似乎完全超出了人們的常識和認識。但是現場過半數的人,這一時間都不自覺選擇了去相信他……
“某些情況下,也許他確實可以,甚至真的做到過。否則他沒法以這樣狀態、感覺說出來。”
而且他和他手里的狙擊槍,本身就是超出常識和認知的存在。
超出認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那是一把無盡的槍。
加一個在槍械長久無用的世界里,把槍練到超越人類極限的人。
他剛證明過這兩點。
這一刻,抵背而戰的300人陣和韓青禹四人,戰斗的戰場大抵平行于海灘。
人群背對海灘站在那里看著。在發現海船到來這個插曲,似乎并沒有實際掀起什么大的波瀾后,他們在情緒上重又陷入了圍觀的氛圍。
老板娘的心花開到已經開爆了……本來,她就很喜歡小雞這孩子,現在更喜歡了,然后決定不喜歡了。不過他要是還來店里幫忙,那也行。
同時間,全場不知道多少女人心花怒放。
小王爺看著這些,有些羨慕,他記得之前有看到,風情店的那些女人們也出來看煙火了。
莫名他聯想起古時秦淮河的煙雨,樓船上的女人們出來看燈,看到俠士仗劍,一戰成名。
“這場合,唉!好想上去一刀把西奧爾多砍下來啊……不過還是算了。”
在另一面這場與超級的戰斗中,小王爺大致也就湊個數的份,負責虛張聲勢和卡位置,真正一次次接戰的是另外三個,尤其韓青禹。
其實說接戰其實都有些過了,真要說,他們只是在扛……
“轟!”
又一次,韓青禹被西奧爾多的移形斬擊,轟落下來……地面上的沙坑,邊緣繼續垮塌,他看起來像是真的要在海灘上砸出一個湖泊來。
“……快不成人樣了!”朱家明心說。
快要不成人樣的韓青禹躺在沙坑里,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掙扎著爬起來。
現在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傷勢具體情況了,骨骼和臟腑的劇痛因為持續的太久而漸漸有些麻木,但同時,除了角骨外的四塊永生骨也正在消融……
這次的吸收,對比和肖恩戰斗的那次,慢很多,難很多。而西奧爾多不管是實力還是生命源能的屬性沖擊,明明都遠在肖恩之上。
“也許因為我就像一個暫時本已經裝不下骨源的容器……”
“也許會發生點什么。”
“也許在發生點什么之前,我先死了。”
“就像垂死的人服用以毒藥做的藥引。”
韓青禹爬起時轉頭看了一眼海面,因為幾乎一直在戰斗中,一直在挨揍,他對整體形勢的了解很片面,只知道阿方斯在那里。
同時,他也不認為海灘上的那個華系亞超級,真的能一直擋住阿方斯。所以,他必須嘗試去斬殺西奧爾多,以搏后續一個合力死拼阿方斯的機會。
盡管西奧爾多實戰實力,遠在渠宗嚴之上。
吳恤和銹妹在這一刻已經攻出去,小王爺站了一個讓西奧爾多很難落地的位置。
“砰!”夜幕下又一聲槍響。
溫繼飛突然再一次旋身過來,左后轉向,端槍向上,對超級開槍。
因為他剛才說過那句話,海灘一片嘩然。
嘩然聲中,西奧爾多凌空倉皇退避……
“他怕槍,他真的怕!”人們開始想。
西奧爾多確實有點煩,因為把握不足,他不得不先避讓……因為這一槍,正好打在他生命源能潮涌的最低點,打在一個他身形移動的趨勢軌跡上。
毫無道理的預判……
“嚓!”
最終,西奧爾多狼狽避開了子彈。
但是,斜向刺來黑色的病孤槍,槍尖在他腿上扎出一個血洞。
超級的第三道傷。
“青子?!”暫時穩住局面后,溫繼飛問。
“打你的槍。”韓青禹的聲音有些啞,他拖著大號的柱劍,沿著被自己砸出來的沙坑坡面往上走,走得有些慢和艱難,同時說。
韓青禹和溫繼飛自然都知道,在這個戰場,槍,其實不具備決定性。
突然,“又動了。”
海灘上的人們激動地喊。
因為溫繼飛的轉身,對面土黃色的戰陣再次動了。
原本他們一開始追求的是沖擊戰陣的厚度,列陣層層疊疊,這一刻,突然開始切換,開始向兩側延伸……
他們想將整個扇面擴大,把弧線向左右兩邊拉長。
這樣,溫繼飛后續開槍阻擊的難度就會大很多,因為覆蓋面的問題,很難兼顧兩側。
喊聲中,
溫繼飛已經回身,“砰!”“砰!”連續兩聲槍響。
槍響連接很快,這個動作落在視線里更快……要是慢下來看:
他右手單手持槍,側身向右回轉;
在回轉的初始階段,開了第一槍;
然后回轉繼續,至偏右漸止,這時他的左手跟過來……
托槍,開了第二槍。
對面土黃色的戰陣停住了。
人不動,槍不響。
海灘無聲。
因為,又倒下了兩個,以扇形向兩側延伸的黑手戰陣,最左邊那個,和最右邊那個,一死,一重傷。
這樣,向左向右的規則也被定下了,跟向前的擊殺規則一樣,
誰的腳步在前,誰死。
“……繼續么?”一片沉寂中,溫繼飛端槍問……他的目光從右到左,說:“扇形,最好點人頭。”
他殺不了這么多人,他也不能讓他們沖過來,所以他要做到的這個詞叫做“壓制”,一人一槍,壓制一面。
土黃色戰陣沒動,不是在陣中的人,很難真正體會他們此時的感覺,那種徹骨的寒冷和戰栗。
而不動就沒事的誘惑,又是那么的大,甚至遲一步動的誘惑,都已經足夠他們遲疑。
夜色下,槍擊的尸體零散鋪在沙土上,只有兩面之間的那些重傷員,還在低聲哀嚎……
這是這個世界第一次觀看槍械這樣的演出……
人們試著找一個詞去形容他,盛大或者華麗。
對的,這是一個人的盛大演出,是一場甚至給人感覺華麗的殺戮。
只不過,真正的高手們大致都明白,今晚決定性的戰場,其實不在這,而在背面。
背面,西奧爾多今晚第一次清晰意識到了“輸的可能”。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地面上的人還不死,如果那把槍可以專注對他開槍……
看一眼海面遠處停泊的船隊,憤怒地咬牙,西奧爾多不敢再耽擱了。
生命源能的極致燃燒代價巨大,不到絕境,沒有超級愿意那樣做,他突然開始決死暴發。
“頌!”百米外的燈塔里,燃燒的烈火僅僅因為空中源能爆發的余波,被一下震滅了。
只不過炭火由黑而紅,重新又在燃起。
西奧爾多斬下來了,第一擊,空氣中出現電光熾烈,電光在刀的軌跡上。
電光過后,刀刃的邊緣延伸黑色的一圈……
看不懂的人看著在驚叫。
地上還三個站著,西奧爾多第一斬的目標是鐵甲,必殺的一擊,西奧爾多轟下來。
打了這么久,他早知他們不會退,至少不會退過那個沙坑。
“當!”吳恤橫槍,從側面迎了上來。
撞擊后,人在空中以死去的姿態落向地面。
但是西奧爾多知道他沒死,這個人和TheKing一樣,不以刃真的刺穿,就好像怎么都死不掉。
果然,落地后的吳恤慢慢又站起來了。
“至少他廢了,不必管他。”西奧爾多心想著。
第二次全力暴發,視線劇烈的模糊,他依然選擇斬向鐵甲。
依然是呼嘯的雷霆……
朱家明和銹妹站在一起,做好了決死迎擊的準備。
但是,突然,“轟!”
一面墻從他們身后來,向西奧爾多而去。
人們看見那面墻,那是一面由沙土構筑的墻,不是太厚,但不斷生長,高可能有幾十米,它從地面的沙坑里來。
因為向外向上的延伸,土墻呈現一些向內的弧度。
“轟!”
墻在西奧爾多模糊的視線中立起來,向他籠罩過來。
……西奧爾多收回了這一斬,持刀落地站住。
一直到這一刻,現場才重新有聲音:
“什么啊?”
“不知道。”
人們說。
銹妹、吳恤和小王爺猛然轉頭,所有人轉頭。
畫面慢下來,那個狼狽的身影,再一次拖著柱劍從沙坑里緩緩走出來。
只不過這次似乎有些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呢?”人們困惑著。
看見他先是抬手臂用力擦了擦臉上的血。
然后低頭,仔細拍打西裝上的沙土。
“他好像在嘀咕什么……”
“嗯。等等……”
“你們看他的臉!”
幾處廢棄燈塔上重燃的烈火照亮視線,視線中疑似The青少校的那個人,青龍幫的阿敬……他剛用衣袖擦去了血水的臉上,沒有傷疤……沒有。
同時回頭的琳恩和詹娜在她們的角度,剛好看到的是他的側臉,側影。
盡管剛才就應該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她們倆依然徹底怔在那里……
然后,沙坑邊緣,拖著柱劍的韓青禹抬頭,指了指身上的破爛而滿是沙土的黑色西裝說:
“很貴的,要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