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飛蛾撲火。
大體這個世界的所有人,現在心里都已經明白,這注定將是一場飛蛾撲火。
溪流鋒銳作戰服胸前的紅色飛蛾徽章,像是歷史一個不經意的預言,終于要在今天的南極戰場兌現。
這場被蔚藍官方臨時取名為“最后救贖”的攻勢,或許就是這支名為溪流鋒銳的人類源能軍團,最后一次的戰場奔襲了。
是的,他們叫做溪流鋒銳,奇怪的命名來自很久之前,幾名少年之間的一個玩笑。
后來,這個世界的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他們。
這支隸屬The青少校旗下的暴匪軍團,一直都被認為擁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以及足夠囂張、顯赫的名聲。
他們并不良善和親切,也不以正義和偉大聞名,一直如此。
但是,今天,
南極戰場無解的死局之下,
人類世界又一次生死毀滅的危機面前,
這支全戰場平均戰力最強,作風最剽悍的部隊,這個以區區7000戰力獨征東線的人類軍團,終于還是選擇了,舉起手中的戰刀,去赴它的最后一戰。
同時,這大概也是整個南極洲,最后一次的人類軍團攻勢了。
因為這場最終攻勢的戰略目的,其實并不是勝利,而只是為了戰場其他地方的人類軍團,能夠有一個活下去,再回來的機會。
它也不可能獲得勝利。
拒絕者方面用盡了一切力量,嘗試讓這場為救贖人類而作的進攻,可以被這個世界看見和銘記。
戰地記者艾希莉婭和伊恩,也被授予了專屬的頻段,傳遞他們一路跟隨,用生命見證的戰場信息。
“第三道阻截,溪流鋒銳第一次戰損統計,陣亡數字約達500人,其中3名頂級戰力戰死。”
“第五道阻截,第二次戰損統計,至少800溪流鋒銳將士,已經永滯冰原。其中第三陣列,古扎扎分團長,重傷斷后,死守116號冰峰,現已失去通訊。”
“第六道阻截,溪流鋒銳折損已逾千人,小王爺朱家明負傷,頂級戰力許十良攜所屬戰陣21人,加入對溫繼飛少尉和米拉隊長的保護,冰原槍聲,一刻未止。”
高空俯瞰的畫面下,黑色的洪流依然在無盡蒼茫的冰雪上決死狂奔,而他們的兩翼和身后,一個越來越龐大大尖集群,正追逐包圍而來。
黑色的洪流越過了橫貫南極山脈,
一個比之前遭遇所有阻截都更龐大的大尖群,橫阻在前方。
戰士奔襲的腳步絲毫未停。
“來!”陣列最前方傳來一陣斷喝。
戰陣前段應聲左右兩散,露出一副由十二名戰士一路拖行的死鐵雪橇,在滑行中撒手而去。
雪橇上,一塊三面如刃,厚實而巨大的斧形死鐵,微離冰面而起,飛向陣前。
“當啷啷啷啷……”前陣偏右,吳恤和西奧爾多一人拉起一條死鐵鐵鏈,繃直,用力,雙手揮去。
“呼!”短促的一聲。
“轟!”
兩聲相接。
巨大的死鐵塊借助著慣性,以及兩名超級戰力的爆發之力,如出膛的源能子彈一般,正面砸進大尖群。
一擊之下,至少上百具大尖碎裂或被當胸兩斷。
而巨型死鐵塊的去勢,仍然未止。
缺口看似即將打開……
但是,隨即,六具紅肩出現,一致揮舞柱劍劈斬。
它們要斬下死鐵塊。
溪流鋒銳沒有人擁有波臣上將那樣的力量,所以,死鐵塊一旦被斬下來,在這個混亂而密集的戰場上,就很難有機會再飛起來,沖砸起來。
“砰!”陡然的一聲,一副染血的鐵甲,狂奔而至,而后沉肩,重重撞在仍在飛行的死鐵塊尾部。
這一瞬間形成的畫面,看著就像是那副人類鐵甲,獨自一人,肩扛著死鐵塊沖向對面六具揮劍的紅肩,以及它們背后密密麻麻的大尖防線。
“咔嚓!”艾希莉婭不顧危險,讓伊恩幫她騰空,記錄下了這一幕。
這是他們的使命。
作為戰地記者,艾希莉婭知道并固執地認為,有些人和畫面,必須永遠地刻在人類文明的歷史長河里,哪怕為此她需要用生命去交換。
隨即,“砰!砰!砰!砰!砰!”
尸人維澤僵尸般的身形,突然出現在銹妹身邊,揮刀撞上死鐵塊。
吳恤雙手橫持病孤槍,速度狂暴地撞上來。
西奧爾多撞了上來。
負傷的小王爺撞上來。
風暴團長撞上來……
“第七道阻截,完成突破。傷亡情況暫時無法估計,可能已經超過1500人……另外,第二陣列,賀廣團長戰死。”
艾希莉婭和伊恩的戰地信息傳遞,讓蔚藍和這個世界,得以知道那里具體發生的一切,同時,也讓所有人終于都意識到:這一次,他們真的不再擁有青少校了。
眼淚、吶喊,熱血與絕望一并的世界。
“這幫傻比。”至這一刻,還會罵溪流鋒銳傻比的人,只可能出現在一個地方,不義之城。
對于他們來說,這一刻南極洲正在決死沖鋒的每一張面孔,都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那其中有許多混帳,以前都是出名的狡猾和無恥,這次,突然都這么蠢……
本來,這次失落大陸遠征,不義之城也是準備參與的,但是戰前蔚藍乃至全人類的樂觀,讓他們最終沒有參戰。
再去,已經來不及了。
天頂戰爭后經常坐在一起的大佬們,第一次坐在一起這樣沉默。他們至今沒去第三固定探索地,但是內心,也許每個人都已經是溪流鋒銳。
束幽低頭沉默看著手里的刀,這一戰,當戰場上沒有青少校,他本可以幫上大忙的,至少可以幫吳恤分擔很多戰場壓力。
吳恤將在這一戰中承擔什么,他知道,這里的每個人都知道。
所以,貓姑娘阮氏明月無聲的眼淚,從一開始就在持續,“早就應該去了的,我到底在堅持什么呢?活著回來好不好,請你活著回來,吳恤中尉,只要你回來,我立即放下這里的一切,去投奔你們。”
刀老大低著頭,一聲不吭……嚴格說起來,其實整個溪流鋒銳,現在都還算是他的小弟。
他也是當年那個,全不義之城最愛護小弟的散團團長,刀大理。
“刀老大顯靈了。”眼睜睜目送小弟們去決死,卻什么都做不了,刀老大哽咽著嘀咕。
“清白。”韓青禹的目光終于離開通話器,回頭喊了一聲。
“……誒。”楊清白站得有些遠,慌忙關閉了手上通訊器的拒絕者公共頻段,趁抬頭一瞬間抹去眼淚,擠出自以為輕松的笑容,迎上來,“走嗎?走吧,青子。”
他說完已經靠近。看清了,才發現,這一刻韓青禹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一樣。
有些像是以前那個家伙。
“他,恢復了?”楊清白在一剎那間怔住,幾乎哭出來。
心臟跳躍如一條山脈的巖漿在劇烈地涌動,意識也在紛亂地跳躍,韓青禹知道自己正處于一種奇特的狀態中,有一些改變,正在發生。
還沒有完全恢復……但是,不能等下去了。韓青禹眼神一掃,向楊清白問道:“我的柱劍呢,在哪?”
出現在南極戰場的韓青禹一直都不是標配。
他只佩刀,兩把。
而青少校標志性的武器配置,除了雙刀,還有一大一小,兩把藍光柱劍,很久沒見了。
“他沒有恢復。”剛才的一刻,楊清白差點就以為青子已經完全恢復了,但是因為他這一問,楊清白知道了,他還沒恢復,至少炎朽特性沒有恢復。
因為飛船和柱劍離得并不遠,若是青子恢復了,就會感應到,然后柱劍會自己過來。
“不,青子,瘟雞交代我的,你不能……”楊清白開口。
“其實你也不想走,不是么?”
知道自己已經被識破了,韓青禹說完沉默了一秒,再次看向楊清白的眼睛,開口:
“清白,你有沒有想過,要是今天,我真的走了,以后這一生將怎樣活著?”
“他醒過來知道,怎么辦?”
“還有溪流鋒銳那些將士,他們是因為跟隨我,才來到這里的,我要帶他們回去。如果帶不回去……就陪他們留在這里。”
楊清白點頭……再用力地搖頭,“可是……”
可是瘟雞說了,站在人類未來的立場,你得活下去,楊清白在心里想著。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管人類的未來。”韓青禹說:“讓我逃避一次吧……讓我去管我的兵,我的朋友兄弟。”
“……”楊清白哽住,他知道自己應該堅持,但是內心,其實已經站在青子一邊。
因為,青子雖然說話比以前幼稚,但是有一點他說對了,楊清白自己,也一點都不想走。有時候,獨活下去遠比和兄弟們一起戰死更加痛苦、折磨。
“而且,你們幾個打不過我,也跟不上我。”韓青禹說完轉身,看向在場另外幾人,“去把我柱劍拿來吧,或者我就這樣走。”
對面,盧比阿渣等人無措一下,他們并不能做決定。
局面就這樣僵住了3到5秒……
直到楊清白轉身,定了定說:“我去吧,我幫你拿。”
南極東線,溪流鋒銳向著極點牽引場的決死奔襲,已經越過橫貫南極山脈,突破了七道阻截。
而在他們的身后,一個無人看見的位置,埃里伯斯火山區域,海岸線附近,
青少校也終于佩好了他的柱劍。
一身四刃,標志性配置的The青少校,第一次出現在南極戰場。
“不要跟來,你們跟不上。”
韓青禹說話沒有轉頭,邁步向前走去。
楊清白幾個沒有跟上去,因為他們跟去也沒用,而且確實跟不上,青子雖然看著是在走,但是速度,比他們全力奔跑還快數倍。
“他能追上他們。”
“他開始跑了……”
“他,沒有繞行!”
楊清白和盧比阿渣等人,陡然一下瞠目結舌,因為他們遠遠看著韓青禹的背影,毫無遲疑,直接踏進了火山熔巖區域。
踏過紅黃色熔巖的河流,向前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