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跡的一幕出現……
如同神跡的畫面。
那副屬于人類的冷酷鐵甲,此時就站在大尖超級牽引場的光罩壁上,足下無物,仿佛憑光而立。
而那些曾令人類感到恐懼和絕望的,屬于異世文明的光輝,正在不斷向她匯集,像是來朝拜,臣服與供養。
沈宜秀少尉就站在那里,獨自一人。
光罩內無數的大尖,包括紅肩,正不斷地向她沖來,也許500具,也許1000,也許更多。
她舉起手里的劍,那把劍此刻也縈繞著光輝,如同傳說中的圣物,不斷地斬落。
斬落,
斬落……
一甲當關,萬尖莫開。大概也就是這樣的畫面了。
這是百年人類文明抗爭史上,對大尖這個超級武力文明,歧視最為嚴重的一場戰斗,確定沒有之一。
因為從沒有一個人類,以這樣的姿態對陣過大尖群。韓青禹沒有,波臣將軍沒有,陳不餓也沒有。
“呼!還好,白光也可以滲透進鐵甲呢!”
趁著出手的間隙,銹妹思考,而后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氣。鐵甲剛才已經出現一個缺口了……她身上可沒穿衣服。
長發發梢擺動,左右擦著腰線的觸感,銹妹都已經清晰感覺到了。
等等,猛地低頭,看了一眼腹部的缺口,因為白光的包裹并沒有看清楚,但是銹妹迅速意識到了另一件事:
“我好像不疼!”
曾經的銹妹,在垂死的致命重傷下活下來,完全依賴這套死鐵源能封閉循環系統生存。鐵甲隨便一道細微的裂縫,都會給她造成巨大的痛苦和生命的快速流逝,而現在,當一處鐵甲碎裂,什么都沒有發生。
“是因為現在有白光,所以不疼,還是我真的已經好了啊?”銹妹有些激動忐忑地想到。
接著,她開始想:
“哎呀,那我長大后到底漂不漂亮啊?”
“我可是跟青子,還有那群混蛋,都說過我一定會很漂亮的。”
“女大十八變,我小時候那么好看……”
“可千萬別長壞了啊,沈宜秀,不然肯定被他們笑。”
“那樣還不如繼續躲在鐵甲里呢。”
這個女人,在這樣一個時間和環境下,站在一場全人類一同注視盛大的光輝里,一邊機械地揮劍戰斗,一邊腦海里糾結和思考的,是這些東西。
她還真正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帶給戰場和整個人類世界的激動與震撼。
因為這一幕,剛才整個戰場都停頓了一下。而后,光罩內部也不再有大尖群出來。雖然混戰很快又恢復了,但是蔚藍戰陣正面的壓力,已經大大減輕,這讓戰士們都有時間,看見這場奇跡的上演,為之震撼,為之茫然,為之激動和喜悅。
“那些白光本來應該是用來修復受傷大尖的,可是現在,它們似乎都朝沈宜秀少尉涌去了。”
“是的。”
大尖群不再獲得治療和修復,沈宜秀少尉的體質,似乎比它們更適應和吸引那些“白光”。
截止目前,戰場前線后方,還沒有人知道,白光其實也是一種源能,一種即便對于大尖文明也無比珍貴的,被稱為生息源能的特殊能量。
“是玉骨。”韓青禹在戰斗的間隙,通過通話器,對溫繼飛說了一句。
多年前的喜朗峰旗幟戰爭中,韓青禹曾經潛入大尖主艦內部,為銹妹找到一塊玉骨,那東西像是一種治傷的神藥,但是只對她有效。
那塊骨頭也不大,但是一直到今天,才完全消耗完畢。
而現在,可能是這次入侵,所有大尖飛船帶來的玉骨,都在主動釋放,然后源源不絕地被銹妹吸收。
“青子,銹妹好像晉階了。”溫繼飛那頭突然說道。
因為在他的觀察里,銹妹現在的揮劍速率,攻擊力,殺傷力,都比剛才有了明顯的提升。白光似乎不止進行治療,還讓她變得更強大了。
超級。繼賀堂堂之后,溪流鋒銳今日再添一名超級戰力,沈宜秀少尉,晉升超級。
“要不是還在戰斗的話,得好好恭喜下她,然后再借口切磋,好好揍她一頓,叫她自作主張。”韓青禹心里想著。
“嗡ong……”
一陣低沉而延綿不絕的震動聲,突然自大尖牽引場傳出,伴隨聲響,整座牽引場似乎都震動了一下。
它要碎了么?
不,沒有碎。
而是它正在加速進行牽引。
在沒有了戴呃的指揮之后,大尖群的目標變得簡單而機械,就是不顧一切完成這場超級牽引。
“你們看那!”地面有戰士用刀指向天空,同時大聲呼喊。
一部分人仰頭。
此刻,他們頭頂的天空,超級牽引場塔尖直指的位置,一個如同黑洞的巨大漩渦,正在生出來,而后以一種艱難而強勢的姿態,逐漸擴張、膨脹……似乎有什么龐大且強大的東西,要從中出來。
這一幕落在現場所有將士的眼里,也很快呈現在全世界的眼中。
新的大尖部隊,要來了嗎?
或者是更高等級的大尖。
終究還是沒能阻止嗎?
“進攻!”花帥猛地開口大聲呼喊。
“進攻!”所有蔚藍將領都開始焦急呼喊,聲嘶力竭,甚至歇斯底里。
“頌頌頌頌……”戰場上,一場不顧一切地沖鋒,瞬間展開,每一個還能動的人,都瘋狂地爆發,撲向牽引場。
可是,
身后和戰場兩面的大尖群,依然不斷傾軋而來。
牽引場外的那個藍色光罩,還沒有破碎。
它關閉了通道,不再讓大尖群回去和出來,似乎正全力鞏固源能重力場,以期完成最后的牽引。
“轟轟轟轟轟……”超級,頂級,普通戰士,數千人不顧一切的沖鋒,數百人沖過了正面最后的大尖防御,一把把死鐵戰刀轟在光罩壁上。
但是,面對這樣的攻擊,除了些許的能量波動和表面波紋狀的起伏外,藍色光罩依然完整。
“轟!”佩格芒特的轟擊,一次,兩次。
韓青禹的轟擊,一次,兩次。
攻不破。
他們也攻不破。
其實,就算他們能夠攻出一個缺口,只要藍色光罩整體仍保持不碎,在這里的絕大多數戰士,真的可以走進那個超級源能重力場么?畢竟剛才,就連紅肩都在重力場主動關閉通道的瞬間,直接被碾壓爆裂。
時間緊迫,絕望的氣息再次襲來……
“你們可以走我這里啊!應該可以吧?”通訊頻道里,銹妹帶著不確定,突然說了一句。
雖然她自己被白光包裹在光罩壁上,無法向前,戰斗力和沖擊力也不夠向前反推大尖群,但是她可以站住那個缺口。
如果青子他們想沖進去的話,為什么他們不從這里走呢?銹妹心里有些困惑。
對哦,一瞬間,包括韓青禹、佩格芒特、花帥在內,現場所有高端戰力都在心底默默罵了自己一句傻比,而后互道傻比。
現在的情況,藍色光罩攻不破,也不再主動開啟通道,可是,它有一條通道,被銹妹踩住了啊!就像是一座堅城的其中一座石門,被人頂住了,關不上。
這就是為什么,光罩內部大尖群會不顧一切地向外沖擊銹妹。
那是他們向外的通道,也是人類向里的通道。
“來了。”想通了,韓青禹迅速回答。
銹妹所站的位置,高度大約百米,這對一般戰士,甚至一般超級戰力,都不是一躍可以上去的高度。
但是他,有助跑空間的話,完全沒問題,佩格芒特也一樣沒……
“嗖!”比韓青禹更快,一抹粉色掠過空氣,出現在被銹妹踩住的通道口,接著沒有任何遲疑,“頌!”二次爆發,從鐵甲的腋下,直接鉆了進去。
佩格芒特進入通道了。
“怎么樣?”韓青禹和花帥同時開口發問。
“很擠!”佩格芒特在激烈地死鐵交擊聲中,倉促回答了一句。
能不擠么?那里面密密麻麻,都是大尖。
“頌!”韓青禹源能爆發,躍上去。
賀堂堂默契地放松身體,通過青子的死鐵操控,跟著躍升,來到銹妹身邊。
“也帶我上去。”地面上,花帥雙手抱住一大塊死鐵片在胸前,一樣仰頭大喊。
嗖!嗖!
他上去了。一起上去的還有吳恤。
再然后,是兩名蔚藍的頂尖超級。
其實韓青禹還可以帶更多人上來,但是,沒有時間了,同時也沒有意義,通道并不寬敞,以通道內大尖群的密度,能在里面戰斗的人,現場也就這么幾個而已。
他們消失在通道口。
現場地面上的戰斗依然在繼續。
沒有人能看到通道內的戰斗情況,青少校和佩格芒特他們到底怎么樣了。
等待。
十秒,
二十秒……
“他們怎么樣了?”終于,蔚藍總部忍不住開口詢問,克莫爾議長選擇的詢問對象,是溫繼飛。
沒有開口回應,溫繼飛選擇直接把議長大人接入戰場高級頻段。
那其中,只有綿綿不絕,激烈的死鐵交擊聲,一直在持續。
終于,“老子進來了!”
佩格芒特的聲音。
他們沖進去了,至少佩格芒特,第一個已經沖進去了。一秒后,巨大的歡呼聲從克莫爾議長那邊傳來,就連溫繼飛,都在擔心青子、恤兒、堂堂的同時,忍不住激動了一下。
“可是,這東西要怎么破壞啊?”還是佩格芒特的聲音,帶著茫然,突然問道。
他把全世界問住了。
沒有人破壞過這樣一座超級牽引場。
曾經韓青禹在他還是新兵的時候,破壞過一座最小型的牽引場,當時他在那艘像鍋蓋一樣翻開的大尖飛船里,找到了一個金字塔形的能量堆,把它吸收了,就搞定了。
人類歷史也曾不止一兩次,破壞過類似的小型牽引場……所有蔚藍將士都知道,面對大尖牽引場,他們只要毀掉那個金字塔樣的能量堆就好了。
可是現在,
“我找不到那東西啊!我現在好像在一艘它們的母艦里,這里沒有那東西。”佩格芒特說話的同時依然在戰斗,他也努力尋找間隙,直接嘗試攻擊艙壁,但是些許的破壞,毫無意義。
“……”無人出聲。
不管是剛才盲目的歡呼,還是現在急需的辦法、建議,沒有一個人能給出一個字,一點聲音。
這場關系人類命運的最后攻勢,那一萬蔚藍將士,以及那些燦爛的名字,他們已經創造出很多奇跡了,從攻到牽引場下,到攻進光罩,再到進入牽引場……每一步,他們都把不可能變成了可能。
但是,這樣似乎仍然不夠。
眼看著,天空中的黑洞變得越來越大,它的流轉,變得越來越強勁有力。
它看起來似乎隨手可能突破牽引能量匯集的臨界點,帶來宇宙深處的某支大尖部隊……
全世界都陷入了沉默,其中最樂觀的人會感覺哭笑不得,然后無奈地,接受這樣命運。因為,沒有一個人能想到,人類,最終會失敗在這樣一件事手里:
找東西,在一個很大很復雜的地方,找到一個特定的東西。
如果把構筑牽引場的數千艘飛船,想象成數千間房間,即是要在數千間房間里,找到藏著金字塔能量堆的那一間。
人類,可能來不及了。在付出了這樣的犧牲之后,功敗垂成。
一聲沉悶而巨大的撞擊聲。
地面震動。
腳下的冰面出現裂痕。
戰場上的人和大尖集體搖晃。
撞擊似乎來自地底深處。
“地震?!”
“地震了嗎?”
“自然界的奇跡?!它能不能震塌牽引場啊?”
普通人會這樣想,但其實,地震又怎么可能震塌這座超級牽引場呢?就算是整個極點塌陷,陷入地心,它都絲毫無損。
除非……
數千米冰川下,冰下城,雪蓮核心基地,Ne的老巢。
據說,這座城其實就是一艘大尖飛船。一艘在兩三百年前,由一具暮年普嗒爾駕駛探索宇宙,墜毀在這顆蔚藍星球的超級飛船。
冰下城在搖晃。
整座城,現在都在劇烈地搖晃。
“你!你在干什么?!”一群身穿白袍的Ne信徒,站在一個類似駕駛室的房間外,領頭的人透過鐵質模糊的狹長窗口,向里焦急而大聲地質問。
門被從里面鎖死了。
那是一塊厚到令人發指的高級死鐵鐵板,他們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攻進去。
駕駛室有一個人,一個沒穿白袍的人,站在那里。
世亨少爺今天特意穿了1777小隊的戰斗服,這身衣服是他當年當逃兵,離開1777的時候,身上穿的,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直忘了丟。
雙手把著操控器,嘴里斜叼著一根煙,劉世亨轉頭看了一眼身后的小窗口,吸煙,煙頭明亮一下……嘴角咧開,爽朗笑了笑,說:
“我么?我開飛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