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震不說話,上前一把抓住張曉哲的手腕。
“唰!”
張曉哲閃電般反轉手腕,以右手扣住葛震的手腕形成反制,憤怒的眼睛里透出濃濃的無奈。
可葛震的速度更快,在過道里一個箭步從對方身邊掠過,把張曉哲的右手臂拉到后面,然后火速反折,并以另外一只手按壓他的脖頸,形成控制。
“班長,得罪了,我必須得把你帶回去。”葛震說道。
“嘭!”
張曉哲反腿踹在他的腹部,掙脫控制。
“嘭!”
一腳拉開距離。
“夠了沒?”張曉哲怒斥。
葛震不說話,紅著眼睛繼續沖過來。
“你……”張曉哲咬牙切齒道:“再過來我就抽你了!”
然而葛震根本不為所動,繼續過來抱著他的腰。
“喝!”
張曉哲發出低沉的喝聲,雙手抓住對方的兩條手臂,反提起之后使勁向前甩。
“嘩啦啦……”
葛震被甩到桌上,把上面的東西砸的稀里嘩啦滾落在地,繼而一躍跳起,繼續向張曉哲沖去。
“給我站住!——”張曉哲怒吼。
“班長,得罪了。”
再次沖過來的葛震一把抓住張曉哲的手臂,向后一送,朝己一拉,利用挫骨的手法進行反折。
“嗯!——”
張曉哲發出痛苦的悶哼聲,旋轉身體要解開鎖骨。
就在這一瞬,葛震右腳切進他的雙腿之間,以肩膀撞其胸口,直接抄起完成一個背摔。
“嘭!”
張曉哲被結結實實的摔在過道上,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一條手臂狠狠拽動,從仰躺變成趴窩。
隨即,葛震坐在他的腰上,抓起兩條手臂至于自己的大腿,徹底制服他的班長。
“松開我,松開!”張曉哲怒吼。
“班長,對不起了。”葛震一邊解鞋帶一邊說道:“我知道你不想離開部隊,你有你的苦衷,所以先回去再說。不要掙脫,你根本不是我的對手。”
此時的張曉哲臉憋的通紅,努力要掙脫,可惜在腰部被壓住的情況下,在這種擒拿手法下,即便一身的力量也無處可使。
“葛震!你到底要怎樣才行呀?難道我就不能擁有選擇的權力?我是要回家是要留隊是你來決定的嗎?”張曉哲嘶叫道:“如果你還是我的兵,就放我起來;如果你還想認我這個班長,我允許你好好從我一程!”
說完之后,張曉哲用頭狠狠撞地,眼睛里流淌出淚水,滴落下來,他哭了……
“班長,你……”
葛震愣住了,立刻起身松開,呆呆的看著自己的班長。
他的班長哭了,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讓葛震頓時有種心絞的疼。
哭,從來都不是男人的權力,更不是一名帶兵班長可以表現出來的。
年少的時候,你見過父親哭嗎?在你的心里,父親就是無所不能,就是可以抗下一切的大山。
同樣的,在部隊里,班長也是那個無所不能的鐵漢,永遠黑著臉,永遠對你訓斥,卻可以為你抗下一切。
“陸小軍父母雙亡,他是一個孤兒呀,來到部隊的時候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張曉哲仰起頭,任由淚水向下滑落:“我帶著他學會寫名字,學拼音,從小學課本開始學起,直到他也成為班長,也開始立功受獎……”
這是一段幾乎可以稱得上傳說的往事,中隊人人皆知。
“孫超,家里六個兄弟姐妹,母親早逝,父親癱瘓在床,家里所有的開銷都由他負責……弟弟妹妹需要吃飯穿衣,上學需要錢,老父親還得吃藥,偏偏家里還在山區……你知道嗎?他現在刷牙都在撿別人用過的牙膏皮!”
張曉哲淚如雨下,使勁抽了一下鼻子,伸手抹掉臉頰的淚水,狠狠甩了一下頭。
“他們都想留在部隊,他們也必須留在部隊,因為留在部隊是他們唯一的活路呀,你懂嗎?”張曉哲睜著一雙淚眼盯著葛震:“你不懂,你根本不懂!我可以提干,只要我松一下口,我就可以去軍校,就能成為軍官,但我不會去的,我得把名額讓給他們倆。”
葛震徹底呆住,車廂里其他的二中隊老兵也呆呆的站在那里,用充滿復雜的眼神看著張曉哲。
提干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前程,張曉哲把自己的前程讓給別人。
“他們還有機會轉士官,他們的路自己走,不需要你讓!”葛震說道。
“對,自己的路自己走,可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走自己的路的機會。”張曉哲深深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不是不想提干,永遠待在部隊的確是我的夢想;我也不是不知道去搶,不懂如何去爭,我為了自己的夢想付出的還少嗎?可這兩個名額,我不能去占!”
整個車廂靜悄悄的,唯一能聽到的就是張曉哲的喘息跟他的流淚時鼻頭的哽咽。
“在很多人眼里,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傻逼,甚至支隊領導也說我腦子進水了。是的,我也這樣認為,我的確腦子進水了,腦子被驢給踢了,做夢都要得到的東西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拿到,可我卻心里痛著還要故作輕松大方的推開……”
“為什么?”葛震低聲問道。
“為什么?很簡單,他們都是我帶的兵,我不能跟我的兵去搶。我占一個名額,其中就有一個人得滾蛋!我張曉哲TM的成在這個班長上,毀,也在這個班長上。
因為我是班長,是他們的班長,一手把他們帶起來的班長,沒有班長跟自己的兵搶的,這就是我為什么選擇退伍的原因,因為我是班長,我是個班長呀!嗚嗚嗚……”
張曉哲重重坐在座位上,像是受盡委屈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眼淚彌漫了他整張臉。
從來沒有這么脆弱過,從來沒有這么無助過,他有私心,他想留隊,可他是個班長。
“班長……”
葛震不知道該說什么,似乎現在說什么都是錯的。
“回去吧,二中隊的狼王。”張曉哲擺擺手,轉頭用通紅的眼睛盯著窗外:“扛起二中隊的狼旗,帶著二中隊向前沖,我在家鄉會想你的,會想念二中隊,想你們每一個人,會想……我們在一起的日子。”
瞬間,葛震淚水狂飆,他用所有的情感,重重抱了一下自己的老班長,狂跑離去。
班長,最低的職務,最高的覺悟。
鉛洗塵言,不負芳華不負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