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葛震的認知里，蘇暮雪絕對不是這種可以瘋起來的人，可此時眼前的對方卻如此決絕，讓他完全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或許每一個人都有能讓自己瘋狂的理由吧，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在可以瘋狂的時候，只要心不存膽怯，終究會爆發。
葛震走回來，伸手摸摸蘇暮雪已經被廢掉的臉，慢慢的摘下自己臉上的黃金面具，露出他那張猙獰無比的面頰。
“何必呢？”葛震苦笑。
這個時候或許只有苦笑才能讓他表現的自然一點，對他來說，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德何能，讓蘇暮雪為他如此。
“成年人的世界里只有值或不值，沒有對與錯。”蘇暮雪揚起那張冰血覆蓋的臉，用笑著的聲音說道：“我覺得值。”
一句覺得值讓葛震再無話說，他輕輕嘆了口氣，走到蘇暮雪的面前，伸手把這個女人擁抱在懷里。
“兒子安排好了？”葛震問道。
“安排好了，老陶能照顧好他。”蘇暮雪回答。
“好。”葛震點頭。
到了這個時候，他沒有任何理由把對方趕走，命運已經安排到了這兒，也就變得無法抗拒。
蘇暮雪凝視葛震的臉頰，伸出一根手指沿著對方臉上的傷疤輕輕劃過，感受每一道疤痕的觸覺。
“我也會變得跟你一樣。”蘇暮雪笑了。
雖然臉上因為橫七豎八的刀傷以及結成冰的鮮血覆蓋無法形成綻放，但口氣里卻是笑的，驕傲的，開心的。
疼？不疼，起碼這會在這里不疼，因為溫度太低，把傷口凍住一點兒都不疼。
葛震點點頭，重新把黃金面具戴在臉上，大步向小丑的尸體走去，右手握著一把刀。
“噗！噗！噗！噗！……”
這是補刀，一刀接著一刀戳進小丑的腦袋，讓其死的不能再死，對于這種人，他是一定得確認最終的真正死亡。
君子好處，小人難纏，小丑從來都不是君子。
處理完小丑，葛震帶著蘇暮雪走出冰谷裂縫，帶著她進入華人智囊的科研站處理臉上的傷。
這里是安全的，是一個暫時的避風港，沒人追問葛震的身份，哪怕知道他是誰。
蘇暮雪的臉上一共被劃了十六刀，把她的容貌徹底毀掉，當整個面部的刀傷處理完之后，用紗布包裹住，只流出眼睛跟鼻孔嘴巴。
看到她裹慢紗布的臉，葛震默默的抽著香煙，面具放在一旁，再次仔仔細細的打量眼前的女人。
他們一起生活了好幾年，直到這個時候，葛震才算真正了解蘇暮雪的內心最深處。
這個女人看似柔弱，事實上一點兒也不弱，反而是霍鷹揚看起來很強大，實質上內心卻是自卑孱弱的。
“帶你去看鷹揚。”葛震扔掉煙頭，拿起面具，沖蘇暮雪伸出右手。
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動作，當他向蘇暮雪伸出手，要帶著她去見霍鷹揚的時候，曾經的一切都在這一刻都化作無需言語。
牽著蘇暮雪的手，在科研人員的帶領下，兩個人來到冷凍艙所在的區域。
“葛震先生，尊夫人一切正常。”科研人員說道。
“老孫，謝了。”葛震沖科研人員點頭。
“不用謝。”名叫老孫的科研人員笑笑道：“你是華人的脊梁，你是中國人的脊梁，我們所做的只是微不足道。你在這里的消息絕對不會傳播出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這里的科研人員知道葛震在這，也就意味著蕭何也知道葛震在這，但他們絕對不會把這個消息說出去，因為那沒有任何好處。
“哐！”
沉重密封的鋼鐵大門開啟，葛震牽著蘇暮雪走進去。
“哐！”
在他們走進去之后，鋼鐵大門關閉。
“可以信任嗎？”蘇暮雪詢問。
“可以信任，他們是華人智囊。”葛震解釋道：“華人智囊是個獨立的存在，他們沒有任何武裝力量。也正是因為沒有武裝力量，所以才能完好的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但他們需要強大的武裝盟友，以防隨時可能出現的特殊狀況。”
蘇暮雪點點頭，她當然知道這當中的因素，因為華人智囊的蕭何就是她的老師。
這個組織最大的潛在危機就是沒有強大的武裝力量，這是他們生存的必須，但也隨時可能觸及到滅亡。
畢竟在這個世界里，武裝力量才是最根本的東西。
“暮雪，不用照顧我作為男人的面子。”葛震側臉對蘇暮雪說道：“你會的我不會，不會就是不會。”
蘇暮雪用眼睛瞅著他，里面露出柔和的輕笑光芒。
這些東西她當然能夠看透，華人智囊潛在的危機她非常清楚，因為這是她的專業。
“我不是照顧你的面子，而是想看看你現在對格局的分析能力。”蘇暮雪說道：“你是個亡命徒，亡命徒的行為經常不受邏輯控制。但你現在死不起，不管是我還是霍鷹揚，都不允許你死。”
她說的是葛震的優勢，也是葛震最大的缺陷，這么多年來，葛震完全就是一幅亡命之徒的形象在這個世界橫沖直撞。
吃了多少虧，多少次差點被逼死，只有他葛震自己知道。
“我不會再死了。”葛震笑笑：“你說的對，我的確死不起。”
笑容浮現在他刀疤縱橫的臉上，雖然幾乎沒有所謂的笑容，但卻可以清晰的看到一抹鄭重承諾的溫柔。
男人，活到一定年齡之后，就真的死不起了，因為到了那個時候根本不是為了自己而活。
兩個人慢慢的向前走，走到霍鷹揚所在的冷凍艙前。
冷凍倉里，透過特制的玻璃，可以看到霍鷹揚沉睡的臉，一動不動，靜靜的低著頭，雙眼緊閉。
看到霍鷹揚現在的樣子，蘇暮雪向前走了一步，伸手貼在玻璃上，眼睛里露出不忍之色。
“她一定很冷。”蘇暮雪說道。
事實上她對于霍鷹揚并沒有什么恨意，反而充滿同情，因為知道對方這一生的凄苦。
也就是跟葛震在一起之后，這個外表強大，內心自卑無助的女孩，才算是真正的幸福。
可惜幸福并沒有多久。
“其實我知道鷹揚不可能再醒來。”
葛震坐在地上，點燃一根香煙，眼睛癡癡的看著冷凍艙里妻子那張冰凍下慘白的面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