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文茂并不知道羅建軍打得小算盤，只是聽了羅建軍的敘述，略微的點了點頭，盡管他調到市計經局沒多久，對基本情況還不太熟悉，可他在省里的政策研究室的時間足夠長，聽說過羅建軍所在縣改革財政的一些政策。
里面就提到過利用縣工程處獨特優勢，打造新的財政支柱，為此省政策研究室還曾經作為典型，在內部介紹過。
所以叢文茂對涉及的資金到不怎么驚訝，反倒對羅建軍的動機好奇起來，于是繼續問道：“十萬可不是個小數，買那艘清淤船值得嗎？”
羅建軍心里很想說，你丫的不懂就別瞎逼逼，沒看自己著急訂船嘛？
可這話羅建軍也就敢在肚子里吼吼，根本不敢當著調查組領導的面說出來。
所以只能強壓著焦急的沖動，耐著心解釋道：“深水區，港口的深水區，那地方人力根本沒法清淤，只能利用重型機械和設備。
而一般的清淤船只不過是陸上的挖掘設備集成到船上，無法在深水區展開作業不說，還得需要其他的駁船或者外接設備排淤。
哪像奮進廠的這條船，清淤、轉運、排淤全都包圓了，再加上并不慢的清淤時效，僅這一艘船就頂得上三兩支施工隊。”
“原來是這樣！”
叢文茂呢喃著，再次點了點頭，旋即撫了撫眼鏡，抬眼朝著遠處的清淤船望去，而此刻蒙建業等人已經指揮著清淤船朝著小艇碼頭內橫移了一個船位，再看看更遠處的荒灘旁已經隆起一座黑黢黢的淤積堆。
顯然奮進廠的清淤船已經將處在小艇碼頭外的深水區的沉積物清理了一部分，粗粗的算下時間不過才四十分鐘的樣子，如此效率的確算是高效。
但也正因為如此，叢文茂就更加糾結，如果說奮進廠一意孤行，將本可成為市財政收入的設備擅自使用，造成市里的財政收入減少，那么此時此刻，十萬元的價格就讓這個理由變得十分荒誕。
于是該繼續舔著臉繼續調查下去，還是灰溜溜的走人，就讓叢文茂這個調查組一把手走有為難了，因為無論怎么樣，他們調查組的臉都得被人打得啪啪響，區別只在于是是當面被打，還是過段時間再被打。
就在叢文茂左右為難之際，一名廠辦的干事急匆匆的跑過來，還沒到近期前就沖著正和羅建軍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的焦大林喊道：“廠長，快，快……海軍……海軍……海軍的首長來啦！”
焦大林聞言也是悚然一驚，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幾輛軍車便在泊位旁緩緩停下，旋即便從上面下來幾個人，焦大林只看了一眼，波瀾不驚的臉上頓時閃過難以自持的激動，急忙迎上去，幾乎是下意識的沖著當先的中年軍官敬了個軍禮，叫了聲：“老隊長！”
黃康看著一臉肅穆的焦大林，溫和的抬起手，示意焦大林不必鄭重：“還是你這個回到地方的灑脫，不想那個郭大炮，遇到我就跟鵪鶉似的，只知道躲，要不是我路上遇到順手就給抓過來，還不知道這小子要躲到什么時候！”
跟在魯斌身后的郭懷勝聽了這話簡直欲哭無淚，他要是知道海軍工作組的組長就是他們老魚雷艇大隊的老隊長，跑去拜碼頭還來不及呢，怎么可能躲？怪只怪天不遂人愿，讓他一頭撞個正著。
焦大林瞥了一眼神色郁郁的郭懷勝，也猜到了這家伙為什么沮喪，可這個時候他還自顧不暇，那還能顧得了這家伙，只能跟黃康寒暄幾句，然后跟魯斌打了聲招呼。
魯斌可沒有黃康那么含蓄，與焦大林握手時就笑著開門見山：“聽說你們廠半個月就造好一艘清淤船？怎么樣？待會兒靠岸能不能讓我參觀參觀！”
不用說，這絕對是郭懷勝把能知道的事全都交代了，要不然人家魯參謀長也不會這么直接，于是焦大林不經意的掃了郭懷勝一眼，郭懷勝也很光棍的聳了下肩，算是承認了。
這件事兒沒啥好隱瞞的，更何況兩位首長對奮進廠的清淤船都產生興趣，那可是天大的好事，焦大林事后不請他喝幾頓酒都顯得不夠分量。
郭懷勝早就把當初譏諷奮進廠清淤船的事兒拋到九霄云外去了，此時此刻他只把自己當做奮進廠的功臣，想著該怎么敲焦大林家的好酒。
可他哪里知道，此刻的焦大林還頭疼怎么應付調查組呢，哪有心思管他的酒？
還是魯斌這個水警區的參謀長眼睛銳利，一看焦大林聽了他的話，臉色就變得不自然起來，連忙問道：“怎么？想看你們的船還不樂意？是不是怕我們看出些名堂，丟臉呀。”
“兩位首長能親自去看船，長臉還來不及，那還會丟臉，只是……”焦大林頓了一下，旋即將目光投向一側叢文茂，而后轉過來繼續說道：“我現在正在接受市里調查組的調查，而清淤船更是此次調查的重點，所以……”
焦大林的話并沒有說完，可這適時的休止符卻比說出來的力度更大，以至于叢文茂的身上瞬間多了數道銳利的目光，特別是黃康和魯斌投過來的眼神，更是讓叢文茂渾身起雞皮疙瘩。
心中更是把焦大林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個遍，見過坑人的，沒見過這么坑人的，調查組的確是來調查你，可也沒限制你的決策能力，否則他們一大群人有必要跟你焦大林跑到這兒吹了將近一個小時的海風？
然而這些話叢文茂想歸想，卻沒法說，他算是看出來了，焦大林看著人畜無害，可一旦動起來也是會要人命的，他要是出言反駁勢必會遭到焦大林的再次質問。
一來二去，必然會陷于被動，再加上面前兩位海軍首長跟人家的關系，他就是渾身是理也說不清，更何況到了如今他的理已經沒多少了。
于是叢文茂整個人就僵在那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就在泊位上的氣氛逐漸變得凝重之時，不遠處的沙灘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呼：“成功啦，成功啦！”話音未落，兩個瘋婆子般的丫頭，舉著飛舞的演算紙，大喊著朝著泊位的人群奔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