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跟你一起去看看!”
這幾天的搬運,蒙建業早就跟這位新提拔上來的覃主任混熟了,眼見聊天的人要走,留他自己要干活不說,還挺無聊的,于是便想著跟覃主任一起過去看看熱鬧。
“行,跟我過來吧。”
覃主任答應的很痛快,不痛快也不行呀,這些日子他是沒少吃蒙建業的,抽蒙建業的,正所謂吃人家嘴短,那人家手短,過分的要求他做不了主,去倉庫看看熱鬧啥的,他還是能拍板的。
就這樣兩人一路聊著就來到了車間盡頭的倉庫,其實這里蒙建業搬運設備的時候見過,只是那時候這里鎖著門,蒙建業也沒怎么在意,此刻鎖已經被打開,透過天花板上的燈光,往里面一看,那密密的蛛網和厚厚的灰塵,都快趕上最后的船板了。
“主任,你看,就是這些東西,我問了幾個人都不知道是什么玩意。”負責清理的小張指著地上的幾個用油布包裹的東西說道。
蒙建業也順著小張的手好奇的看了看,發現那東西約莫一米長,半米寬,高度跟靠背椅差不多,從撕開的布腳看,那東西非鋼非銅,還黑乎乎的,根本沒有半點工業品的暴力而又精細的藝術氣息。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沒問問廠里的老人兒?”覃主任也搖了搖頭,說不出個一、二、三。
此話一出,小張不禁有些苦笑:“問了,幾個老師傅說是60年代蘇修為了緩和跟我們的關系,秘密援助的一批物資,當時廠里還以為蘇聯專家能來,就把這些東西像鎖在倉庫里,結果蘇修換了領導人后更加猖獗,沒有蘇聯專家,老師傅們有知道這東西怎么搞,于是就把它們鎖在這里一直到現在。”
蒙建業聽了不禁咋了咋舌,好嘛,這東西還有段不尋常的歷史,對此蒙建業還是了解一些的。
自打1960年赫魯曉夫撤走蘇聯駐華專家,中蘇兩國開始交惡之后,作為始作俑者的赫魯曉夫不是沒有回心轉意的時候,尤其是1962年美蘇古巴導彈危機期間,急于在全球抗衡美國的蘇聯,很想跟中國恢復正常關系。
為此赫魯曉夫親自下令,將包括米格—21戰斗機在內的一批先進軍事物資和技術提供給中國,希望借此能為兩國關系正常化鋪路。
可惜的是赫魯曉夫回心轉意的苗頭還沒茁壯成長起來,就在1964年被勃列日涅夫給趕下臺,中蘇關系正常化的契機就這么白白錯過了,于是那批蘇聯提供的軍事技術和設備也就變得默默無聞。
只不過讓蒙建業以外的是,卓越廠竟然也得到那批援助,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畢竟當時的卓越廠負責給N艦隊生產掃雷艦的生產廠,這樣一個能給美軍填堵的廠,蘇聯送點援助有算得了什么?
“連那些老師傅們都不知道干什么的,你還來問我干嘛?”蒙建業正胡思亂想呢,就被覃主任一聲怒喝給拉回現實,只見覃主任正臉不臉鼻子不是鼻子的數落小張:“讓你清理就痛快清理,別整天搞那些有的沒的。”
“我……我……我就是看這些東西不太一樣,怕是什么貴重的……”
“貴重個屁,你見過什么貴重的東西在這里一鎖就二十多年?”小張還想辯解,卻被覃主任不耐煩的一揮手給打斷:“行了,什么好東西放這么長時間也完蛋了,立即組織人手把這些東西扔到收費站去,別在這兒看著礙眼了。”
覃主任很果斷,在他看來就是些無法使用的報廢物資,扔了就行,有什么好猶豫的。
“覃主任,我看還是讓我們幫你們搬吧,正好我們這里還有車,順帶就幫你拉廢品站去。”就在覃主任組織人手開始清理那些個油布包裹的東西時,蒙建業不失時機的遞給覃主任一根煙,一臉熱心的提出自己的建議。
正點煙的覃主任聞言一愣,旋即故作姿態的擺擺手:“小蒙,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卓越廠再怎么說也有幾輛車,不用麻煩你們。”
“您這話說得,這幾天是我們麻煩了您才對,我們今天本來就是最后一趟,上面怎么的也要空上一多半兒,正好幫你們把東西拉走,也算我們奮進廠對兄弟廠的感謝了,行啦,這事兒就這么定了,小秋,叫幾個人來,把倉庫里的東西都搬上車。”
蒙建業一臉誠懇的說著,進而趁著覃主任不注意便開始招呼梁明秋過來搬東西,覃主任先是一臉為難的故作阻攔,之后臉待愧色的表示感謝,再后便任由奮進廠的人一件一件的把東西搬到他們車上。
“小張,看看人家小蒙,年紀跟你差不多,不但領導能力出眾,還極會做人,你好好學著點吧。”
眼看奮進廠的人就把東西搬完,覃主任看了看自己視為心腹的小張,又瞧了瞧忙里忙外的蒙建業,心說都是年紀輕輕的小伙子,怎么個人的差距就這么大呢?
不免帶著幾分抱怨,又數落小張一句,這才笑呵呵的走到蒙建業身邊,遞上一根煙:“小蒙,這次辛苦你們了,廢品站的錢我們就不要了,留給兄弟廠的師傅們買點煙,也算我們的一點兒心意。”
“覃主任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小蒙,跟我還客氣?這事兒就這么定了,不然你就是破壞兩廠的團結嘍!”
“行,行!全按您說的辦!”蒙建業滿臉都是爭執不過的為難,可心里卻是明鏡似的,覃主任看似大方,不過就是做個順水人情。
這要是請他們廠的車輛,先不說要給其他車間的領導打招呼,還得給人家司機師傅點兒好處,順帶還得欠個大人情。
這年頭錢好花,可人情卻不好還,所以與其跟本廠的人扯不清,還不如讓點兒好處給他蒙建業這個外人來得自在。
蒙建業當然也是逢場作戲,不用給錢更好,他還巴不得如此呢。
于是兩個虛情假意的人又是一場依依不舍的道別后,蒙建業終于捏著疲憊的腦仁兒上了車,等卡車開出卓越廠,還沒等上省道,身旁駕駛汽車的梁明秋便急急的問道:“我搬東西的時候看了,那些有文字的東西上寫的是船用特種橡膠,是不是你常說的橡膠減震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