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這不對呀，奮進廠從初始設計，到最后的完工，一共才用了不到四個多月的時間就完成了游船的建造工作，這工期是不是太短了些？”
G市專門成立的驗收評估組辦公室里，一位雙鬢斑白的老技術員手里拿著一份游船技術材料，雙眉緊皺的拍了拍身旁的另一位技術員，把手上的資料遞了過去。
那名叫老王的技術員接過資料，正了正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在剛才那位技術員標注的兩行文字上仔細的看了看，卻沒有表態，而是將手上的另一份資料交給那個技術員：“老陳，你先看看這份。”
叫老陳的技術員接過來只掃了幾眼，原本皺起的眉頭，這下就跟貼在一起一樣，皺得更緊了：“綜合噪音指標才65分貝，這……這……這怎么可能？”
“我也有點兒納悶呀，這么短的工期，達到這么高的指標，你們誰聽說過嗎？”
老王說著，將鼻梁上的眼睛摘下來，環視了下辦公室里其他幾位技術員，發出了自己的疑問。
其他的幾位技術員面面相覷的互相看了幾下，都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其實也不怪這些技術員會如此懷疑，高標準和短工期其實是對兒很難調和的悖論，正所謂慢工出細活兒，指標一旦設置過高，船舶建造的工期勢必要拖長，反之也是一樣。
綜合噪音65分貝，雖然只是個簡單的數字，但這背后卻折射出船體的整體設計，動力裝置的把控，傳動裝置的整合以及艙室的具體處理等等船舶建造的細節。
能坐在這間辦公室里說不上是船舶領域的頂級專家，但還是清楚船舶建造常識的專業人士，他們很清楚想要達到綜合噪音65分貝這個接近自然噪音標準的數值意味著什么，過多的細節處理勢必會造成建造工期的拉長。
可奮進廠提交上來的技術指標材料上現實他們首艘游船的完工時間不過四個月另十九天，要知道一般的大廠想要達到如此高指標的建造要求，少說也得八個月到一年的時間，若是加上前期設計和圖紙繪制等前期工作，工期延長到一年半都算是快的。
然而奮進廠卻只用了四個月另十九天，工期連大廠的一半兒都不到，這就不得不讓人懷疑，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貓膩？
“這么高的指標，卻用這么短的工期，這里面有沒有問題我不敢說，但想必這次咱們是要仔細些嘍。”良久之后一位頭發花白的技術員開口打破了沉默。
那位被稱為老王的技術員則抿了口杯里的茶水，點了點頭：“說的沒錯，這次驗收省里和市里都很重視，咱們也得打起精神，既不矯枉過正，也不妄自菲薄。
哦，對了，漢鄂船院的秦教授今天就要過來，他是這方面的權威，咱們抓緊時間，把發現的可疑點匯總一下，讓秦教授看看，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老王的提議，很快便得到辦公室其他技術員的響應，很快大家伙兒便分頭忙活起來，等秦文同帶著任霞來到G市專門為他和兩名海軍技術軍官開辟的辦公室時，便第一時間接到了驗收評估小組送過來的匯總材料。
秦文同翻了翻倒沒說什么，與他同來的兩名海軍技術軍官卻要直接的多，其中一個指著噪音指標就跟秦文同說道：“好家伙，綜合噪音才65分貝，國內最好的軍艦也打不到這個指標，奮進廠造的真是一艘游船？”
話說得很平淡，但任誰都聽的出來這平淡的話語中帶著濃濃的懷疑，相比之下，另一個技術軍官則要表現得更加直白：“從設計到完工只用了四個月另十九天，這話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放衛星，我聽說奮進廠就是特殊時期響應某些人的號召才創建的，保留那時的作風也不奇怪，問題是形成報告提交驗收，就有點兒……”
那名直白的技術軍官并沒有把話說完，只是用呵呵的笑聲結束自己的談話，可在場的幾個人卻聽得明白，無非是說這個念頭還搞這一套，奮進廠實在是有些貽笑大方了。
眼見于此，跟著秦文同一起過來的任霞小臉變得有些慌張，剛才的文件她也趁機掃了幾眼，盡管上面的指標跟奮進廠想他通報的最終完成指標沒什么兩樣，可面對兩名海軍技術軍官的質疑還是令她心中忐忑。
以至于連她都有點兒后悔，當初就不應該聽蒙建業的，把指標定這么高，可事到如今，她就是想后悔都來不及了，因為具G市工作人員所說，今天中午奮進廠建造的游船便會抵達G江竹林碼頭。
相對于任霞好似面人人生大考一般的緊張不同，秦文同卻是一如既往的風輕云淡，認真聽完兩名海軍技術軍官的話后，卻沒有對資料上的指標發表什么意見，只是隨著從資料的技術員溫言說道：“現在定結論還太早，等上船把情況了解細致后再下也不遲，不然就算結論再好看也難以服眾！”
此話一出，那兩名技術軍官互相看了一眼，一個個臉上都泛起羞愧的潮紅，低著頭不再言語，至于那名送資料的技術員也一樣帶著異樣的古怪，不知道該說什么是好。
如果說資料上的數據有假大空的嫌疑，保存了特殊時期的作風，那么僅憑資料就給人下定論，扣帽子的行為，那就是特殊時期的余毒，比作風問題還要嚴重。
秦文同是從哪個年代熬過來的人，最看不上這種做派，于是干脆就把話給說開了。
一下子就讓屋里的三個技術人員同時有些下不來臺，跟在身后的任霞很有一頭栽到的沖動，他的這位導師什么都好，就是為人處世方面太差，往往一句話就能得罪一大票人還不自知。
問題是事后跟他說，不但不在意，反而還說出N多大道理把你教訓一頓。
好在這種尷尬沒有持續多久，就被一名風風火火跑過來的G市工作人員給打破，而他帶來的消息更是讓包括隔壁驗收辦公室的所有人都驚得張大了嘴巴：“法國駐華武官突然到訪，市里要求暫停驗收，讓新造游船完成接待任務后再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