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童援朝很快便發現自己的不妥，連忙收住傻笑，這才抬起頭，滿眼震驚的望著蒙建業，舉起手中的專利資料，難以置信的問道：“這真是你辦的？”
童援朝的確是高興，但高興過后卻是發自內心的不可思議，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初哥，很清楚去港島辦理這些專利有多難。
以前他們船舶機械研究所不是沒弄過，還是走的通信社駐港島辦事機構（具體什么，大家心里有數就不多說了）的關系，可拖拖拉拉搞了大半年才勉強弄出一個。
期間人員的差旅費、住宿費以及名目繁多的各種費加在一起都能弄個小的科研項目了，這還不算，由于頻繁來往港島的辦事人員看到的誘惑多了，心里自然是長了草，回到單位沒多久就辭職下海，靠著跑專利建立的人際關系做生意去了。
若是普通人也就罷了，偏偏辭職的是個小項目的學科帶頭人，算是研究所里很不錯的科研工作者，他的離去對不少科研項目都帶來不小的影響。
如此又耗錢，又丟人還影響科研項目進展，研究所領導的心臟頓時就受不了了，于是立即叫停港島的專利申請，轉而跑到中央建言建策。
正因為如此，半個月前當童援朝聽蒙建業說他要去申請港島的專利，童援朝才會當成一句廢話自動過濾掉。
正規的國家級研究所，依托正規的國家級派出機構，結果弄得人、財、項目一團糟，，你蒙建業普普通通一個小廠的廠長助理就敢說自己能辦到，這話童援朝沒當成笑話挖苦兩句就已經算很給面子了。
哪成想這才半個月，蒙建業就把二氧化碳半自動弧焊機的專利給拿回來，而且還是真的，這就讓童援朝震驚了，拋開專利證書的批復不談，光是這份效率就足以讓童援朝吃驚不已。
他們研究所前前后后大半年才勉強弄到的東西，人家足不出戶半個月拿下，這說明什么？傻子都能悟出來。
“是我托家里的親戚辦的，據說她在港島那邊兒挺厲害的。”蒙建業并沒有把自己的老媽說出來，除了因為感情復雜之外，蒙建業也不想別人知道自己的，畢竟相比于感情上的復雜，他家里更復雜。
童援朝心領神會的哦了一聲，沒有再追問蒙建業那個親戚具體情況，而是看似不解的嘆息一聲：“那你來這個小廠還真是屈才了。”
蒙建業卻笑著回應道：“我自己的斤兩，自己個兒知道，與其去大廠無所事事，還不如來小廠干點兒實事兒，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童援朝點點頭：“的確如此，哦，對了，既然你能申請港島專利，那能不能幫我們所也申請一些，你放心，絕不會讓你白干，無論費用，設備還是技術任你挑，只要我們所能辦到的，絕不會皺下眉頭。”
不得不說，童援朝是個很爽快的人，既然不糾結人家是怎么辦的，那就干脆提出自己的要求，與之相比保護好船舶機械研究所那些研究成果才是當務之急，總不能全讓國外拿著所謂的專利，封殺在故紙堆里吧！
蒙建業原來還想著怎么把童援朝留下，一聽這話簡直就是瞌睡遇枕頭，講條件，先把自己留下再說，于是蒙建業老大不客氣的就說道：“技術、費用先放到一邊兒，我現在就想要人。”
“誰？”
“你！”
童援朝愣了一下，旋即默然，但轉眼卻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揉了揉發干的眼睛，半開玩笑道：“真么想到，你能看上我，我可是所里最差勁的一個。”
“但對我們廠卻是最好，最適合的一個！”蒙建業立即順桿爬。
“可我的價碼很貴。”
“具體的條件你隨便開，只要你能來，各項待遇由你做主。”蒙建業就好似他上輩子的大老板一般，條件給的那叫一個豪氣，就差拿著大捆人民幣直接砸人了。
童援朝沒想到蒙建業會如此大手筆挖他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助理技術員，但他這次沒笑，重新戴上眼鏡的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不在調侃，不在逗悶子，不在把嚴肅不當一回事兒。
“我叫童援朝，抗美援朝的援朝，本來我不叫這個名字，可那一年我父親入朝作戰，為了保證大部隊后撤，不被美國鬼子合圍，率部在無名高地阻擊敵軍兩天一夜，最終一個也沒回來。
那一年我八歲，母親接到通知后躲進屋子整整哭了兩天，出來后就把我的名字改成了援朝。”
童援朝說得事情，似乎跟現在的事情有些風馬牛不相及，但蒙建業并沒有打擾，而是靜靜的聽著。
“那時我還小，只覺得援朝是為了紀念我的父親，隨后我在母親的督促下，小學、中學再到大學，一路走過來后方才知道，援朝不單單是為了紀念，而是為了堅守，就像我父親為了大部隊后撤，堅守陣地一樣的堅守！
所以特殊時期，我不顧武斗的兇險，留在了研究所，因為那里有寶貴的技術資料；所以前幾年我放下科研工作開始在全國各地到處跑，因為很多散落的技術文本價值極高；所以我拒絕了不少朋友的高薪聘雇，因為我還在守著這塊陣地！”
說著，童援朝不禁自嘲的笑了笑：“或許你會覺得我很傻，這年頭搞科研的臉買菜的都不如，還堅守個啥，還不趁早出來賺點兒錢實在。
怎么說呢，這話沒錯，就如同我父親當年，他難到也想送死嘛？可有些時候，總得有人做出犧牲，只為了更多的人能繼續活下去，走下去。
我父親當年是這樣，而我現在也是如此，不圖現在有多大成就，但必須把這些寶貴的技術財富，堅持到更多人接納為止，因為我相信，大部隊會有一天過來的。”
蒙建業聽完后不禁有些默然，這就是中國的科研工作者，名利對他們而言只是身外之物，一代代的傳承與發展才是他們心念所向，想想后世的盛世繁華，他們……值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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