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何必欺我,秦國如今的情況,相權重而君權輕,陛下的處境可是很不妙,否則您又何必冒著龍游淺灘的危險,離開咸陽那座王宮?”
“須知,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嚴涉平靜地打量著眼前的秦國君王。
青年摘下了臉上的面具,冷冷道:“我想知道你的實力究竟有多少。”
嚴涉笑著望向外面:“那就請蓋聶先生為您試一試吧。”
馬車在一處樹林里停下。
樹林非常寬敞,長滿了野草,地上的泥土很松軟,不少鳥兒在嘰嘰喳喳的叫著。
嚴涉走下馬車,平緩的來到蓋聶的身前,后者此刻挺拔站立,右手緊緊握著劍柄,神色莊嚴,一絲不茍地注視著他。
二人冰冷對峙著。
馬車上,白袍青年目光淡然的望著下方的二人,誰也無法揣摩他的心思。
“早聽聞鬼谷劍術,縱橫無雙,一刃斷喉,百步飛劍。今日得幸一見,幸事。”嚴涉伸出一只手,“請!”
“請!”
蓋聶閃電般的拔劍出鞘,清越的光芒閃耀,身影騰挪如風,劍意逼人,使得四周樹葉化為齏粉,頃刻之間,一股不世鋒芒指向嚴涉咽喉。
“好劍法!”嚴涉左掌一抬,一股金色光芒閃耀而出,無形的氣勁在空中凝聚,形成一個漩渦。
劍氣與漩渦交會一記,發出沉悶聲響,蓋聶眸眼一凜,身影極速騰挪,掠向嚴涉身后,揮劍斬擊。
嚴涉面無表情,另一只手翻轉在后,氣勁連綿勃發,抓住了刺來的劍尖,五指一合,那柄百煉精剛鑄就的寶劍竟眨眼崩毀。
蓋聶神色一變,快步而退,來到一根樹下,低頭望向自己只剩半截的佩劍,凝重道:“閣下好深厚的功力,使用的可是蜀山武學‘望帝春心’?”
嚴涉點頭道:“不錯,正是此功。”
蓋聶道:“望帝乃是古蜀國君主,曾經參與武王伐紂,立下煊赫戰功,得以稱帝于蜀。在他晚年之時,洪水為患,蜀民不得安處,乃使其相鱉靈治水。鱉靈察地形,測水勢,疏導宣泄,水患遂平,蜀民安處。”
“望帝感其治水之功,讓帝位于鱉靈,自己于深山修道,死后化作鵑鳥,七百年來被蜀民敬仰歌頌,蜀山之人也因此創立了這套‘望帝春心’,乃是天下最為剛強連綿的內功,但鮮少有人能夠修成,以閣下的年紀,居然已將此功練至這等境界,當真舉世罕見。”
他望向馬車上的青年:“尚公子,他的實力在我之上,這一戰不必繼續下去了。”
青年看了看他,冷冷丟下自己的佩劍:“使出你的百步飛劍,讓我見證一下他真正的實力。”
蓋聶接過那劍,凜眉注視著嚴涉,提醒道:“百步飛劍乃是鬼谷縱劍術至高絕技,雖然蓋某修為尚淺,但威力依舊不容小覷。”
嚴涉微笑道:“盡請施展!”
蓋聶再不說話,神色莊重的將劍豎立在身前,左手食指中指合攏,掐做劍訣。
磅礴的氣機在他身上凝聚而出,四周樹木搖晃,萬千樹葉凋落大地,又被無形的颶風卷走。
嚴涉凜眉注視時,一頭白色的蛟龍在蓋聶身后升騰而出,氣態巍峨,神采淡漠,乃是捭闔宇宙,縱橫天下之無匹。
蒼生涂涂,天下寥寥;諸子百家,唯我縱橫!
蛟龍騰,利劍出,鎖喉來!
強大無匹的死亡壓迫籠罩了嚴涉,一股足以將空間壓垮,大地粉碎的宏大氣勢覆蓋了他周身,歲月如同凝固,銳利無盡的鋒芒指刺他的心頭。
“好一個百步飛劍,居然觸及了宇宙二脈的毫末,若非蓋聶還太過年輕,修為太淺,這一劍或許真的有可能傷到我!”
嚴涉心中自語者,右手忽然握住身前的空間,一股滔天洪澇翻卷升騰,水澤無量,吞噬萬物。
六災禁訣,洪澇災!
天下至柔莫過于水,天下至剛亦莫過于水,洪澇之災,翻天覆地,吞沒萬物,無任何東西可以幸免。
蒼白的巨龍攜帶滔天劍意,不可阻擋的鋒芒,沖入那層層浪花之中,激蕩起滔天波瀾。
然水浪無窮,它所引起的不過短暫一瞬,頃刻之后,那浪花就恢復平靜,而那銳利的劍氣同樣被水浪沖散。
浪濤之后,樹林恢復尋常,只有一地水漬以及那柄插立在地上的長劍訴說著剛剛發生的一切。
車上天下最具權勢的青年微笑鼓掌起來:“老子言上善若水,幾近于道,無堅不摧,果真名不虛傳,縱然鬼谷百步飛劍,亦難以穿透層層水浪。”
嚴涉注意到,縱然剛剛水浪滔天,他身上的衣服依舊絲毫水漬皆無,微笑道:“王上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他拔起地上插立的劍,遞給蓋聶:“剛剛弄壞蓋兄的劍,這柄就當做賠償了。”
“這劍是我的,你這樣慷他人之慨,實在過分。”馬車上,青年側目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嚴涉微笑道:“它雖原本是王上所有,但現在卻是我的戰利品,所以我有權給他選一個主人,何況蓋聶兄是因為王上才折毀心愛佩劍,王上不應該賞賜他一把嗎?”
馬車上傳來冷雋聲音:“你說的不錯,蓋聶,從此之后這柄劍就歸你所有了。”
蓋聶接過劍,對著馬車躬身道:“多謝王上賞賜。”
青年走下馬車,端詳著嚴涉,鄭重道:“贏政。”
嚴涉作揖道:“姒。”
贏政蹙眉道:“你是蜀山的人?”
嚴涉平靜道:“不錯,而且是夏禹氏族的人,不出意外,過上幾年我就是蜀山兩大長老之一。”
贏政神色一冷:“那你可知,蜀山巫族乃是大秦一直在追殺的反賊。”
嚴涉注視著他:“世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蜀國已經淪為秦地數十年了,蜀地既然是秦地,蜀人自然也都是王上的子民,這包括蜀山。王上心胸容得下天下,難道容不下區區一個蜀山?”
贏政大笑起來,神情肅然:“不錯,寡人要建立的功業,無論是楚人、趙人、齊人、韓人、魏人、燕人,亦或者蜀人、衛人,都會只有一個名字,那就是大秦的子民,寡人的子民!”
嚴涉淡淡道:“王上雄心,千古無二,所以草民我才來找您投機。”
贏政端詳著他:“姒先生何必妄自菲薄,先生本事,變數當今七大戰國,諸子百家,亦不過寥寥三四人可以比肩,能得先生之助,是贏政有幸才是。”
在嚴涉展露出凌駕在蓋聶之上的實力之后,他的態度一下子溫和起來,這個世界,雖然兵家昌盛,憑借強大的兵陣,大軍之下,足以粉碎一切強大的武道高手。
但臻至天人之極的絕頂強者雖不敵兵法鐵騎,但依舊是一種足以讓諸侯震懼的可怕存在,足以成為任何一位諸侯的座上賓。
贏政雖貴為秦王,天下最有權力的人,但現在呂不韋主政,他本身的權力受到制約,身邊最得力的高手不過就是蓋聶。
雖然嚴涉來的太過主動,太過湊巧,也顯得知道過多,但贏政卻需要這樣的力量,他也有信心掌控一切。
嚴涉非常了解他的心理與處境,這也是他選擇如此直接出現的原因。
他不怕贏政對他有疑心,因為他有足夠的價值,而且帝王天性多疑,無論他以什么樣的方式出現,都會被懷疑,到不如光明正大。
心念轉動,他挑眉問道:“不知是哪三四人可得到王上這般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