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
一個戰國七雄中最為古老的國家,始祖乃是周武王之弟召公奭,在大周開國之時就已存在,八百年間,春秋戰國紛亂不休,數百個諸侯興衰滅亡,唯有燕國始終不曾有過多少變化。
八百年前,它是一個普通大國。
八百年后,戰國七雄,它僅僅比韓國來的有實力,依舊是普通大國。
如此漫長的歲月,沒有任何興衰變化,這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
或許這與燕國所處的環境有關。
它地處極北,是七國中最極寒的國度,所以這個國家的人都不喜歡出門,喜歡躲在溫暖的屋子里,看著外面的潔白雪花。
戰國之世,燕國在天下大局中,也是如此。喜歡在北方,看中原征戰,廝殺不斷,變法革新,自己鮮少下場動手,是七大戰國中僅次于齊國的安寧樂土。
白茫茫的天地,雪花紛飛,寒風冷冽,這就是燕國的冬天。
嚴涉并不喜歡雪,這或許與他曾經的某段經歷有關。
現在他矗立在一顆樹上,如刀的冷風刮過他的臉頰,充斥天地的寒流呼嘯著卷過他的身體,他都沒有絲毫反應。
任由一片片雪花垂落頭頂,發絲染的雪白。
“那就是易水嗎?”他指著前方那條已經被凍結的古老河流,扭頭問道。
即使是冰天雪地,焱妃依舊是一身非常暴露的衣裙,大片的晶瑩肌膚裸露在外,讓在寒風中發抖的人看的火熱。
她沒有直接回答嚴涉的問題,而是盈盈道:“當今七國中,韓趙魏齊楚秦六國,都是外姓,唯有燕國是與周天子同脈的姬姓。
雖然關系早遠,但二者之間終歸有著一份香火情,這是九鼎為什么會在易水的一個重要原因。”
“但為什么是在易水,還有另一個因素。”
“易水這個名字,讓我有一種聯想。”嚴涉吐出一個字,“易!”
“你的洞察果然敏銳。”焱妃并不掩飾她的贊嘆,“談起‘易’,多數人都會想到易經,但實際上文王著易經之前,天地間早已經存在‘易’了。”
嚴涉平緩道:“連山易,歸藏易,然后才是周易!”
焱妃神色肅穆:“易者,變化也。藏天人和諧之道,宇宙運轉之秘,縱然是東皇閣下,也不過窺之一二,自古以來,唯有三皇之首、百王之先的伏皇掌握過易,如同老子的‘道’。”
“易水,便是當年伏皇悟道之所,蘊藏了‘易’的奧秘,禹王之所以能夠鑄就九鼎,劃分神州,同樣是因為他曾得知‘易’的精髓。”
“所以九鼎才會被藏在這里,因為這個地方太特殊了。”
“洪范九疇!”嚴涉念到。
洪范者,天地之大法。
九疇者,寰宇之至術。
洪范九疇,乃是上蒼賜予帝禹的神物,蘊藏“易”的秘密,得之可掌控天地規則,了然宇宙奧秘,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正是憑借著“洪范九疇”,帝禹才做到了梳理天地水脈,將蔓延大地的大洪水導入四海,劃分九州,鑄就九鼎,創立大夏,開啟嶄新紀元。
維禹之功,九州攸同,光唐虞際,德流苗裔。
當然,關于“洪范九疇”,這是一個夏禹氏族流傳千年的傳說,究竟是否真的屬實,需要另說。
望著前方被滔天寒意凍結的易水,嚴涉就欲動手。
焱妃阻止了他:“當初呂不韋滅周,姬氏的幸存者,聯系燕國,將九鼎沉入易水,曾經設下特殊的法陣,加上這里本身的奇妙,要找到九鼎,還需要一番準備。”
“我很好奇,陰陽家為什么會對此如此了解?”嚴涉冷然望向她。
“因為我與燕國現在的太子,燕丹,有著一個非同一般的關系。”焱妃毫不在乎的說道。
“一個女人與一個男人,非同一般的關系……我大概可以想象。”嚴涉忽然拍了拍手。
冰天雪地之中,出現了一批黑衣人,皆是羅網殺字級殺手,為首之人更是名列天字一等,手持越王名劍“工布”。
“按照她的話,在易水兩岸尋找,但不可輕舉妄動,有所得后稟告本座。”嚴涉吩咐。
“是!”殺手們分散開來。
焱妃眸眼打量著那群黑衣殺手,俏臉浮現笑容:“看來你很不信任我,帶了這么多人作為防備。”
她很高興嚴涉對自己的重視。
對此,嚴涉這么回答:“不信任你,這是真的。但防備你,卻用不著他們。”
他走向風雪深處。
易水旁就是燕國的都城,燕國最繁華的地方,縱然是大雪紛飛的天氣,也依舊非常熱鬧。
嚴涉走到一家酒樓上,點了些燕國名菜,安靜的看著燕國的冬天。
再過幾年,這個世上將不會再有燕國。
身為老大的好處就是,任何事情自己不用動手,只要吩咐下去,自然會有人勞心勞力的給他做好。
至于焱妃,到了燕國都城之后,她就消失不見了,大概是小媳婦離家久了,去和丈夫親熱了。
嚴涉正吃菜時,不遠處的街道上忽然傳來嘈雜聲,他目力極好,隔著數百丈,清晰看見一大群人圍在一起,中間是一個赤裸著上身的壯漢,身材高大,肌肉虬結,一看就是氣力不凡。
在大漢前面,是一尊碩大的方型青銅鼎,高達丈二,長寬丈六,兩耳四足,色澤锃亮,散發磅礴氣息,看上去至少有數千斤之重。
但見那大漢長吼著,聲如震雷,方圓數里清晰可聞,手臂抓起大鼎的雙足,沉聲納氣,丹田發力,脊梁如龍,那重逾數千斤的大鼎,頓時拔地而起。
“鐵統領真是天生神力!”“難怪太子殿下封您做燕國第一大力士!”
四周人群喝彩著。
“呀!”那壯漢再度大喝,手臂一抖,那體積是他數倍的巨鼎,頓時被舉過頭頂,金屬的光澤在空中流淌著。
“好!”“好啊!”“真是厲害!”
一群燕國百姓大聲贊賞著,現場熱火朝天。
“如果燕國每個軍人都像鐵統領這樣,秦國又有何可懼?”有百姓感嘆道。
“如果燕國每個人都像他這樣,恐怕距離亡國不遠了。”酒樓上,嚴涉冷冷道。
“姒大人所言極是,一個只有蠻力的匹夫,居然也被吹噓成燕國軍人的代表,我那個侄兒真是瘋了。”一個大腹便便,穿著精致綢緞的中年人來到嚴涉的身旁,臉色充斥笑容。
“雁春君,這應該是我們第二次見面。”嚴涉沒有回頭,卻已知道來者身份。
“不錯,上一次是您剛剛接手羅網,暗中會晤七國盟友之時。”
當今燕王的弟弟,在燕國權柄滔天,地位超凡,卻又臭名昭著的雁春君,眼神中帶著絲絲畏懼,小心翼翼的坐在嚴涉的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