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并不是嚴涉第一次面對百步飛劍。
但與這一劍相比，蓋聶昔日的那一劍，根本只能算小孩子的把戲。
這是怎樣的一劍？
精妙、快捷、迅猛、高超、鋒銳、凌厲，這些詞語……都不足以形容它。
如果非要形容，那么只有四個字……不可阻擋！
濃郁到極致的死亡氣息，鋪天蓋地的涌來，一點寒芒，穿透時空，動徹蒼生咽喉。
縱橫之劍！
捭闔天下興亡，撥弄眾生命運，執掌萬物死生……是謂縱橫。
沒有人可以擋下這一劍。
嚴涉也做不到。
它已涉及了時空的奧秘，而自有斬去十二脈，自成仙源的天仙，才能凌駕時間與空間之上。
雖然使出這一劍的人，其實并沒有打開時空二脈，但這劍法本身卻是時空之劍。
創下這一劍的人，非常厲害。
縱然是天仙中，也是佼佼者。
嚴涉的成就還沒有超越那個人，所以他無法破解這一劍。
所以這一劍刺穿了他的咽喉。
但他沒有死。
被刺穿咽喉還不死，本沒有人可以做到。
但嚴涉就是做到了。
他一臉微笑的，從脖子上拔下那柄劍，劍身很白，一點血漬都沒有。
但這的的確確剛剛穿過他的咽喉。
“你是怎么做到的。”這句話出自一個角落里，很平靜。
嚴涉看向那個角落。
那是一個難以被察覺的角落，一般人都會將之忽略。
能夠想到躲在那里，這是一個非同一般的人。
他也有一個非同一般的名字，鬼谷子！
這是一個歷代以來，都被天下諸侯、諸子百家，深深忌憚的名字。
而這個人，是第六個擁有這名字的人。
他穿著一身灰色的衣袍，身材很高大，說不出多大年紀，反正很健朗就是。
望著他，再看著手里的劍，嚴涉緩緩道。
“我曾經創下一種武學，名為‘六災禁訣’，以風雷、洪澇、干旱、地震、兵燹等災劫為名，代表世間最可怕的災厄，但是唯獨第六災有些特殊。”
“如何特殊？”鬼谷子問道。
“這一劫的名字叫‘妖玄’，什么是‘妖’，什么是‘玄’？”
“妖者，不可理解之事物。玄者，晦澀不明之道理。凡人因為恐懼未知的事物，所以稱呼它們為妖。”
“未知的才是最可怕的，所以我這‘妖玄劫’，便是不可知之劫，當我使出它時，我自身就會成為一個不可探知的奇怪存在。”
嚴涉指著自己，他的臉忽然扭曲起來，身子好似一片幻影，失去了實體，變得虛無。
“這個狀態的我，是不是足以稱得上‘妖’？”他問。
“的確算得上，很妖。”鬼谷子點了點頭。
“第一代鬼谷子王禪，學究天人，博古通今，鬼神難測。無論縱橫謀略、兵家殺伐、道學修真，皆是登峰造極，論成就，在諸子百家的圣人當中，也是屬于佼佼者。”
“他的這招百步飛劍，本是精妙絕倫，除非達到先圣的境界，否則不可能找出破綻。”
鬼谷子臉上浮現一絲傲然。
“而且不同于蓋聶，你已將這一劍練至登峰造極的境界，甚至將橫劍術也融入其中，臻至真正的縱橫至劍。”
嚴涉扭曲的身體恢復平常，臉上出現贊嘆。
“但再鋒利的劍，若是不曾證道，也只能斬殺凡人，殺不了妖邪！”
“所以，你對我無能為力！”他平靜的看著鬼谷子，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
鬼谷子嘆了口氣，“你不是第一個讓我失手的人。”
“喔，我很好奇之前的人，如何讓你失手的？”
鬼谷子道：“當初我用這一劍去殺東皇太一，但還沒有出手，他就仿佛預料到了，總是在我出手之前讓我無法出手。”
“再鋒利的劍，出不了手，也是無用。”
他臉上充滿苦笑。
嚴涉道：“東皇太一精通星象，道法陰陽，能夠預測你的出手，也是可以想象。”
鬼谷子又道：“我還對北冥子出過這一劍，那一次我也沒有出劍成功，在我出手的時候，發現北冥子已消失成一片虛無，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他的人。”
他露出郁悶的表情。
“道家無為，清凈自然，煉神返虛，煉虛合道，北冥子已與虛空一體了，他的人自然不存。”嚴涉眼睛發亮起來，似乎很敬佩北冥子的境界。
“最后，我又去小圣賢莊找荀況，他笑瞇瞇的看著我，一副‘請’的樣子，然后拿出一副竹簡，在我面前朗讀文章，然后我就沒出手。”鬼谷子臉色很無奈。
“你為什么不出手？”
“聽著他念書，心煩意亂，完全找不到狀態了，出不了。”
“三次你都沒有成功出劍，也真是可憐。”
“然后我第四遇上了你，出了劍，還失敗了。”
鬼谷子神情很落寞。
“不要傷心，這種事情習慣了就好。”嚴涉安慰著他。
他的安慰方式就是，提起那柄劍，風馳電掣一般，刺向鬼谷子的咽喉。
“來而不往，非禮也！”
“儒家的東西你也信，不像啊！”
鬼谷子輕喝一聲，灰袍飛揚，縱身躍上天空，頓時有狂風大作，云霞蒸騰。
嚴涉劍光落處，赫見朵朵花瓣綻放，無形的氣勁阻隔，讓劍鋒無法前進。
“這一招叫什么？”
“合縱，順勢而為！”
鬼谷子身影騰挪，如同一只老白猿，在樹林里靈活的晃蕩著，任憑嚴涉劍氣掃蕩；又仿佛一只飛鳥，在風雨中穿梭，自由自在，無可拘束。
“鬼谷縱橫，既然有合縱，那么連橫也該出來了！”嚴涉語氣冰冷，劍鋒掃掠虛空，點點銀光潑灑，仿佛水銀泄地，層層疊疊，直指鬼谷子。
“我最心愛的劍啊，以前天天拿你砍別人，沒想到也有被你砍的一天。”望著逼涌過來的劍鋒，鬼谷子很不是滋味的說著。
他身上氣勁連綿，一黑一白，兩條無形的龍影翱翔天空，張牙舞爪的肆虐蒼穹，破開層層劍影。
“豈有如此簡單！”嚴涉眸眼一凜，長劍脫手而出，化作一條白色蒼龍，射向鬼谷子。
正是百步飛劍！
雖然只看過兩次，但嚴涉何等天資，加上洛書悟道之后，堪比天仙的心靈境界，早已將這鬼谷絕學研究的透徹。
這一劍的威力，竟足足有著鬼谷子剛剛的九成。
那無可阻擋，執握眾生死生的氣勢，更是如出一轍！
“為何你不是我鬼谷的人，太可惜了！”鬼谷子渭然一嘆，“合縱之外，的確還有一招連橫。”
“我告訴你！”
“那就是——連橫，來去自如！”
話音未落，鬼谷子身影如電，憑借對“百步飛劍”的了解，硬生生鉆出一條縫隙，消失在天邊。
速度之快，動作之敏捷，離開之瀟灑，讓人驚嘆弗如。
嚴涉怔了怔：“來去自如？說的很好聽，不就是奪路逃生嗎？不過的確好快的速度，不愧是鬼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