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生兩兄弟聽著自家的老子數落自己,一聲不吭一言不發,他們知道自己一說話老頭子肯定是越來越火大。
“慢慢來唄,他們也不算太大”蒼海說道。
魏文奎聽到蒼海這么一說終于收了聲,扭頭看了一眼坐在身后爬犁上縮著腦袋像個鵪鶉似的兩個兒子道:“要不是咱們村馬上日子就好過了,你以為你們兩個找個媳婦就這么容易,還挑三撿四的了”。
魏長麗這時張口勸道:“大伯,其實我覺得吧那兩個姑娘也不是太合適,您瞧瞧她們的父母都開出什么樣的彩禮錢,一個個獅子大張口,我覺得吧這事還是大哥二哥看好才成不是,以后這日子還不得他倆過?”
魏文奎一聽侄女說話了,哼了一聲扭邊了頭去,魏長奎對于侄女的疼愛那是人所共知的,親閨女也不過如此。
兄弟魏文洪去世的時候人家賠了一筆錢,魏文奎哪怕是自己過的再困難都沒有動過一分錢,到手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準備把這錢等魏長麗成年一分不少的交給侄女,這樣的品行現在社會真是難找了。
蒼世遠覺得有點尷尬,于是把話題轉到了自家的兒子身上:“我們家這個不知道什么時候能讓我抱上孫子”。
蒼海瞧了一眼抱著手機聊的直傻樂的堂弟道:“我看那,也不遠了!跟一個男人肯定聊不了這么熱乎!瞧他那模樣,眼珠子都快掛在手機屏幕上了”。
蒼鶴南聽到了立刻抬起頭來沖著堂哥說道:“完全沒有的事情,我們正在商量我們交際舞團的事情,在大學哪能不加入興趣團體呢”。
“騙鬼呢,你以為我沒有上過大學不成?”蒼海大笑說道。
蒼世遠一聽立刻來了興趣,伸著腦袋湊到了兒子的屏幕上:“有姑娘的照片沒有,有的給我眈一眼!”
蒼鶴南直接把手機往自己的懷里一縮:“干什么呢,能不能正經點,我這是聊正事!”
“鶴南啊,在大學里學習重要,但是談個對象更重要,要不然出了學校好姑娘都讓人挑走了,你看你二哥就聰明,高中的時候就和師醫生好上了……”魏文奎說道。
“怎么又扯到我了?”蒼海笑著說道。
“你要不是高中的時候對我太好,鬼現在才和你結婚呢!”師薇這時加了一把火。
聽到師薇這么一說,爬犁上的人都樂了起來。
“二嫂子,二哥那時候怎么追的你?”魏長麗好奇的問道。
師薇道:“你二哥成績好,時不時的就要給我補習功課,也沒有見他給別人補習,都是往我的身邊湊……”。
蒼海聽了一陣愕然:“你怎么往反里說啊,都是你找我問問題的好不好?”
魏長麗等人跟著起哄說道:“我們不相信你!”
“唉!”蒼海只得裝模作樣的長嘆了一聲。
一路上有說有笑的,走了快半個多小時,兩輛爬犁便到了墳地,四家坪村所有去世的人都葬在這里,好幾百年下來,這里的小山頭上已經葬了好幾百人,蒼、魏、胡、李四家估計十八輩祖宗都埋在這里了。
原本這里就是個土山頭,不過現在這片小山頭上已經種上了松柏等長青的樹木,中國人獨有的宗土情結并沒有在蒼海的心中散去,所以他也特意的關照過生命之樹,因此這里的青松翠柏比村子附近的松柏長的更加高大茂盛,僅僅一年多點就長到了四五米,最細的也有海碗口那么大。
“老祖宗們挑地方也是深思熟慮的啊,你看這片林子長的,比任何一個地方都茂盛,你再看看這地勢,盤龍臥虎哇……”。
看到了祖墳地,魏文奎不由的感慨了起來,原來只是一片荒禿禿的山頭,現在已經是一片林子了,雖然說幾乎被大雪掩住了大半風采,不過依然顯得幽靜肅穆。
“的確是寶地,等著開了春,我也得找個風水先生給看看,給自己挑塊墓地,等著哪一天我去了,就把我埋在那兒”蒼世遠聽到魏文奎一說也點頭說道。
蒼鶴南有點聽不下去了:“大,你才多少數,也就五十不到就想那么遠的事情做什么,好好的活著,您還要抱重孫呢”。
“你小子能像個人似的,有海娃子一半省心我就心滿意足了,還重孫!”蒼世遠雖然嘴上說的嚴厲,不過臉上的表情分明是很欣慰的。
“世遠,咱們在這兒就分開了”魏文奎說完,催了一下自家的牲口向著坡頭東南方向走去。
魏家的祖墳在東南向,而蒼家的祖墳埋在半坡腰間兩坡環抱的地方,兩家并不在一個地方,雖然看著近,但是隔了差不多一里多地呢。
魏文奎沿著山脊往上走,蒼海則是趕著丑驢子沿著半坡腰走,進了林子的時候看到雪地上有隆起的地方,每一個隆起都埋著蒼家的先輩,這時候穩坐爬犁上就不合適了,所有人都下了爬犁,徒步行走。
每到一個墳頭,蒼世遠都會把基碑從雪里掃露出來,然后帶著蒼海這幾個小輩給鞠個躬,灑上一杯水酒,擺上一兩塊糕點,雖然說這里墳里大多埋的都是絕戶,但是畢竟是一個祖宗傳來的血脈,該有的尊重還是要有的。
掃了十來個墳頭,便見到有的墳頭被祭過了,眾人一瞅便知道蒼世貴一家來過了。
“行了,海娃子,你去你家墳頭吧,對了,你記得你家墳頭么?”蒼世遠問道。
蒼海點了點頭:“我知道!”
父親與祖父,還有太祖高祖幾乎就是埋在一塊的,蒼海想忘也忘不了啊。
見蒼海點了點頭,蒼世遠便帶著蒼鶴南從爬犁上把東西拎到了手上,踩著幾乎齊膝蓋的雪往他們家祖墳走,蒼海則是帶著師薇兩人跟在丑驢子的身后,一步步的向著父親蒼世鈞的墳頭走去。
到了墳頭,蒼海拿著掃帚把碑上的雪掃掉,露出了父親墳前的石制墓碑,上面寫著先考蒼公世鈞之墓,然后一行小字上寫著:子:蒼海泣立。
石碑制式很簡單就是一個方頭方腦的普通石材雕制的,現在十來年過去了,碑上的字居然都有些風化了,顯然石材的料子不怎好。
掃開了父親的基碑,蒼海又走到了旁邊的墓旁,把自己的祖父母合葬墓,曾祖父母合葬墓還有高祖父母合葬墓前的墓碑都掃露了出來,并且在每一塊墓碑的旁邊都掃出了一塊空地,等會留著跪拜和擺蔡品用。
與蒼世鈞墓碑不同的是,這些墓碑開頭都是顯字,而不是先字,顯字和先字在這里的區別就是去世的人有沒有孫子,如果有孫子的話用顯代表子孫延綿,血脈不絕,如果只有子而無孫的話那用先。
倒霉的是碑上什么都沒有,那就證明這這絕戶了。以前社會絕戶是個很可怕的事情,吃絕戶的習俗如果了解一下的話都聽的人心發寒。
蒼世鈞去世的時候蒼海才多大,不可能有兒子的,所以蒼世鈞的墓碑上只能刻先,而不能用顯,等蒼海有了兒子再給父親重立碑的時候就可以用顯了,要不然還得用先。
重新站回到父親的墓碑前,蒼海望著這一塊斑駁的石碑,回憶著自己腦海中父親的音容笑貌,想起他在自己生病的時候陪伴在身邊,想著他給自己做木制小手槍的時候那專注的目光,此刻的蒼海覺得似乎是什么東西堵住了自己的心似的,疼痛難忍。
子欲養而親不在!
師薇這時正在墓碑前擺著供品,師薇對于蒼海的感情深厚,所以擺的也相當的鄭重,蒼世鈞的碑前是六供,豬肉牛肉和羊肉代替了豬頭、牛頭和羊頭三牲,然后是三盤子水果和三色糕點,最后是一瓶茅臺。
擺好了祭品,師薇一抬頭看到蒼海的目中含淚,不由的輕聲說道:“父親在天有靈,一定會為咱們高興的,你別悲傷了”。
蒼海聽了抹了一下眼淚,沖著師薇笑了笑,然后低頭準備跪下給父親磕頭上香,剛要跪下的時候,想起了一個事情,轉身從爬犁上把大衣給拿了下來,折了一下放到師薇的面前。
“跪在這個上吧,地上涼”。
“這……”師薇有點猶豫。
蒼海道:“大看到你一定會很開心的,他并不是個太講究的,必定不會挑這個禮!”
說完蒼海伸手扶著師薇在父親的墳前跪了下來。
“大,我帶著媳婦來看您了”蒼海跪了下來,說了一句之后,拿起了香點燃了之后分給師薇一半,兩人先是拜了拜,把香插在了碑前的雪里,然后鄭重的磕上三個頭。頭磕完了之后,蒼海打開了酒瓶子,把自己和師薇手中的酒杯都倒滿,然后灑在父親的墓前。
父親這邊祭拜好了,接下來就是祖父母,曾祖父母,高祖父母,因為這次是師薇第一次嫁入蒼家的大祭所以都是除了三牲在外,都是六供,相當的鄭重。
只不過蒼海作為孫子、重孫和玄孫給祖宗們上供就不用那么嚴肅了,偶爾調侃兩句,讓祖父母,曾祖父母和高祖父母保佑自己,要不然下次供品就少些這樣的玩笑話也能說說。
儒家講的抱孫不抱子,在父親面前兒子不能放肆,在祖父面前作為孫子就要得寵的多了。
祭拜完了高祖,除下的一些附近的墓也要照應一下的,只不過并不需要蒼海和師薇一一跪拜了,只是掃開了墓碑,然后在碑前鄭重的放上一些糕餅,酒上一兩杯酒水就可以了。
等著這一切都辦完,整整花去了快一個小時的時間,蒼海兩口子居然和蒼世遠爺倆碰上了面。
“你那邊好了?”蒼世遠問道。
蒼海說道:“還有最后一步呢,您那邊好了沒有?”
蒼世遠說道:“鶴南回去嘗糕點去了”。
祭拜完了,按著習俗等著祖宗們享受過了供品,那么晚輩通常就會吃一兩口供品,這個習俗蒼海也不知道為什么,不過既然是習俗那就按著來唄。
“那我等會出林子等你”蒼世遠說道。
蒼海點了點頭帶著師薇又走回到了高祖父母的墳前,兩人拿起了碑前的小糕點咬了一口,這便算是正式祭拜實子高祖父母,每個墳頭前的供品都嘗了一小口,十來分鐘之后,蒼海帶著師薇牽著丑驢子走出了林子。
一出了林子便看到蒼世遠和蒼鶴南爺倆縮著脖子在外面等著自己了,于是上了爬犁到了他們的身邊,捎上他們一起沿著來路往回去。
魏文奎一家并沒有出來,蒼海只得先行回村,路上又遇到了過來祭祖的李立仁一家,兩個爬犁交錯而過,大家打了聲招呼之后便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回到了家里,祭祖的平安還沒有回來,屈國為、許笙這兩老頭正坐在屋里擇菜,芹菜已經擇了一大盆子,至于韭菜早上的時候就擇的差不多了,蒼海一看菜都準備好了,于是開始捋起袖子來準備年示最鄭重的一頓:大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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