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到一人悄無聲息的躲在茅草屋內的一角。
此人身形很瘦小,瘦瘦高高的,套著一身盔甲,顯得很寬大。
見到眾人都看著自己,此人顯得魚兒局促不安。
他抬起頭,干巴巴的笑了笑,視圖緩解尷尬。
見到眾人沒人說話,依舊盯著他,他就小聲的說了一句。
“當我沒說”
楊七盯著此人瞧了一會兒,腦猴搜索有關于此人的記憶。
半晌過后,楊七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你是陳耀?”
此人愣了愣,明顯沒料到楊七居然能記自己的名字。
他臉色微紅,努力的把手從寬大的袖子里伸出來,拱手道:“屬下正是陳耀。”
楊七之所以對陳耀有芋,那是因為此人是這一次楊七發動的游擊戰中,大浪淘沙,淘出來的一個人才。
也是這茅草屋內,為數不多的不屬于折家軍的少數派。
在這一次楊七發動的游擊戰中,折家軍的人,幾乎是獨樹一幟的占據了一百個大隊中大部分的大隊長職位。
但是也有例外。
陳耀此人就是一個例外。
此人是一個漢人,一家人流落到了黨項。
由于天生瘦弱,所以在黨項沒少遭人欺負。
后來初醒在黨項攪風攪雨。
此人就借機庇護到了初醒的麾下。
原本是一個不起眼的馬前卒,可是在這一次的游擊戰中,卻脫穎而出。
他所在的大隊,在出發的時候,是第一支出動的大隊。
也是遭受野乞部族騎兵打擊最重的一個大隊。
大隊的隊長和監軍,都死在了野乞部族騎兵手里。
關鍵時刻,此人挺身而出。
憑借著自己的智慧,帶著他們大隊的人馬,和野乞部族騎兵斗智斗勇,最終成功活下來了。
偷襲豐州城,殺死野乞干泊軒子的事情,就有此人一份功勞。
楊七在兵馬匯合以后,雖然對他們這些個去偷襲豐州城的家伙給自己造成的困境很惱火,但是同樣也欣賞他們的才能。
所以楊七正式的任命了陳耀擔任了一個將官。
官職并不高,只是一個從八品的小官。
但也有參議軍務的權力。
楊七一直都覺得英雄不問出處,所以他并沒有因為陳耀的官職型輕視他。
楊七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緊張,“你說說,你有什么想法?”
得到了楊七的鼓舞,陳耀便壯著膽子說道:“將軍,諸位大人,你們的眼睛一直都盯著豐州城,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勝州城?”
“勝州城?”
楊七和其他諸將,當即愣在了原地。
陳耀雖然官卑膽小,但是他在闡釋自己的構想的時候,也不保留。
只要說開了,他就能快速的講完,“目前郭達部的遼軍,基本上是傾巢而出。所以,在勝州城里的遼軍,應該只有小貓三兩只。
咱們不如去趁機偷襲勝州?郭達這邊有野乞干泊拖著,根本來不及回援。
等到他反應過來以后,咱們已經拿下勝州了。
只要咱們拿下了勝州,就能兵分兩路,一路在勝州邊陲,快速的帶領兵馬構筑關隘;一路可以在豐州和勝州的邊界上埋伏郭達。
一旦郭達兵敗回撤,或者是回援勝州。
咱們都可以以逸待勞,滅掉它。
然后在反攻回豐州,拿下豐州。”
陳耀越說越興奮,顯然,這個計劃他應該已經考慮了很久了。
而且思想很周全,不僅考慮到了野乞干泊方面,同時也考慮郭達和遼國方面的反應。
楊七仔細盤算了一下,覺得陳耀說的有理。
在楊七的計劃里,勝州也是一個必爭的地方。
按照楊七原先的謀劃,他準備徐徐圖謀勝州。
如今可以借機以最小的代價拿下勝州,這再好不過了。
一旦拿下的勝州,并且在勝州邊境快速的筑起類似雁門關的城墻,那就能把遼軍擋在勝州外。
勝州也就穩妥的落到了楊家的手里。
楊七當即拍板道:“就這么辦。”
之前他也是一葉障目,如今被陳耀點醒,楊七一下子視野就變的開闊了。
楊七辦事不是一個拖拖拉拉的人。
既然決定了奇襲勝州,那就快速的行動。
楊七寫了一封書信,讓人帶去交給了楊大和楊五。
自己帶著三萬人馬,晝夜不停的趕往了勝州。
楊七帶著人趕往勝州的時候。
野乞干泊匯聚了自己的六萬騎兵,趕到了豐州城。
當他看到了城頭上掛著的兒子的人頭和郭達的軍旗以后,徹底的怒了。
野乞干泊雖然寵愛自己的軒子,可是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還是他的大兒子。
他一直把大兒子當成繼承人在培養,給予了太多的厚望。
如今大兒子身死,對野乞干泊的打擊很大。
野乞干泊到了豐州城以后,果斷的下達了攻城的命令。
同時也下達了屠城的命令。
六萬的騎兵和城內的兩萬遼軍,展開了持久了廝殺。
他們任何一方,都沒有放過對方的意思。
遠在代州邊界的老楊,一直持續的關注著豐州的戰斗。
老楊手癢癢的厲害,可他又不能出代州作戰,所以只能干看著。
自從曹琳送來了三個月的糧餉以后,老楊就再也不用對糧餉發愁了。
他有充足的時間在這里耗著。
老楊無聊的在帳篷里不斷的推演著西北的戰局。
王貴手持著一封紅漆信件,匆匆的進入到了老楊的帳篷。
“令公,有七郎的消息。”
老楊皺著眉頭沉聲道:“那個杏不會真的打豐州城了吧?”
老楊這里接到豐州的情報,往往比較晚,所以目前他所知道的,就是楊七悄無聲息的屯兵在豐州城外。
對于楊七攻打豐州城,老楊覺得沒什么。
可是老楊覺得,打下來未必能守住。
老楊從楊七分兵,再聚兵,圖謀豐州城的意圖看的很清楚。
老楊可以推測出,楊七并沒有算出郭達部的突然參與。
也低估的郭達部的戰斗力。
所以楊七很容易陷入到一個兩難的瘍前。
可是不論他如何瘍,結果似乎都不太好。
老楊覺得,楊七最好就是撤回代州,一下子就避開了這個瘍。
王貴近幾日一直在跟老楊推演戰局,所以他了解老楊心里的想法。
王貴遞上了紅漆信件,苦笑著曳道:“令公,您我都猜錯了。”
“哦?”
老楊接過了信件,打開一看,一臉目瞪口呆。
“他去打勝州了?”
王貴哭笑不得道:“據潛伏在復興軍幟探子回報,七郎說他是去撿勝州,不是打勝州。”
老楊拿著信,顫巍巍道:“去打勝州是一步妙棋,可是,可是,勝州是遼國的地盤。一旦他拿下了勝州,很容易挑起宋遼兩國的大戰。
到時候遼人大舉南下,他如何收場?他當他是誰,他以為這西北是他家的?”
王貴嘆氣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到如今,咱們還是想想怎么收場吧?”
老楊噗通一下癱坐在椅子上,喃喃道:“老夫如何知道怎么收場?”
老楊一輩子也沒干過這么刺激的事兒。
所以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
癱坐了一會兒,老楊站起身道:“不行,老夫必須去阻止那個兔崽子。”
王貴趕忙道:“萬萬不可。如今豐州大戰頻頻,令公您必須坐鎮代州。一旦您離了代州,敵人就趁機攻入代州,那可就完了。”
老楊義憤填膺道:“老夫總不能看著那個忻崽子闖禍吧?”
王貴沉吟道:“為今之計,咱們也只能干看著。不過,大郎和五郎現在不是在豐州沿線嗎?令公何不去信給大郎和五郎,讓他們勸勸七郎。”
老楊鄭重的點了點頭,道:“老夫這就寫信給大郎和五郎。”
正當老楊在寫信給大郎和五郎的時候。
楊七已經率領人馬進入到了勝州。
進入勝州以后,楊七眉頭就皺起來了。
豐州和勝州一水之隔,可是楊七進入到了勝州以后,就像是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在豐州的漢人,過的雖然很差,可是勉強還能算是個人。
可是進入到了勝州以后。
所到之處看到的,簡直是駭人聽聞。
勝州之內,處處漢兒皆為奴體的稻草沒辦法細寫,最近國家正在倡導民族大融合。稻草寫的太過了,很容易被河蟹。我可不想寫一半就被迫河蟹了。)
楊七沖進了一個村莊,殺死了里面的遼人以后。
解救出了上千被奴役的百姓。
他們的目光很麻木,看到了楊七的軍隊以后,眼中充滿了恐懼。
特別是那些個女子們,看到楊七的軍隊以后,有七八個當場被嚇暈了。
楊七淚流滿面,他低吼著吩咐陳耀,“打出楊字大旗。讓將士們告訴百姓們,我們來了。”
楊七純正的漢音,明顯的引起了百姓們當中一些老人的注意力。
他們眼睛明顯開始發亮。
有老人狀著膽子,問道:“可是我漢家將軍?”
楊七鄭重的喝道:“我便是漢家將軍,復興軍主將,楊延嗣。”
“噗通”
老人們接二連三的跪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們可來了們可來了漢我等了你們四十五年了。”
“四十五年了們怎么才來,怎么才來?”
“嗚嗚嗚你們怎么才來!”
一句‘你們怎么才來’,問的楊七這位號稱嗣仙人的大才子,啞口無言。
眼淚,止不住的就流淌了下來。
是啊!
距離石敬瑭把燕云十六州獻給契丹,已經過去了四十五年了。
人們提到這段歷史的時候,總是覺得屈辱,覺得不甘,覺得憤怒。
可是,當楊七踏上了這一片土地的時候,看到的不是屈辱、不是不甘、不是憤怒。
更多的是一種愧疚。
一種發自內心深處的愧疚。
就像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被人囚禁了。
而你總是在長吁短嘆、不甘心、覺得屈辱、憤怒。
可是當你救出他的時候。
你感覺到的只有愧疚。
兄弟受委屈,你這位強壯的哥哥,不能幫他討回公道,怎能不愧疚?
楊七比所有人感觸都深刻。
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他這一位攪屎棍出現。
遼地漢民遭受的苦難,就不止四十五年了。
而是幾百年。
楊七覺得自己有很多話想說,可是話到了嘴邊,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千言萬語,匯成了一句話。
“我們來晚了。讓你們受委屈了。”
楊七扶起了為首的老人,淚流滿面的朗聲道:“從今往后,這勝州,我們說了算。從今往后,你們就能像中原的百姓一樣安居樂業。
當然,我更希望,大家能夠發奮圖強,共同努力,救出更多受苦的人。”
其他的人,在這個時候也反應了過來,也開始跟著嚎啕大哭。
從今以后,終于不用再做奴隸了,終于不用再受屈辱了。
楊七派人安撫好了百姓們。
然后命令大軍打出了楊字大旗。
一路沖往勝州城。
大軍開拔之際,楊七的命令只有一個字。
“殺!”
楊七把三萬復興軍,再次分成了小股的部隊,開始在勝州掃蕩。
軍隊一路掃蕩了過去。
正應了那句話,那就是撿城。
幾乎所到之處,遇到的抵抗都很微弱。
在復興軍大批人馬面前,根本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大軍碾壓了過去。
到了勝州城的時候。
楊七麾下的復興軍,再次蛻變成了騎兵。
勝州的遼人不少,而且很多還是貴族的后裔。
所以復興軍,能輕易的從勝州,匯集到戰馬。
大軍殺到勝州城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后了。
從勝州城的防御看,郭達確實是一個將才。
他把勝州城的防御打造的不錯。
然而,他為了拿下豐州,幾乎抽調空了勝州的兵馬。
因此,在勝州城的城墻上,負責防御的兵馬,不到兩千。
還有三千被臨時征調的戰奴。
楊七跨馬到了勝州城下。
三萬的復興軍,短短三天,已經擴充到了五萬人。
勝州的青壯,在被解救出來以后,果斷的加入到了復興軍中。
而且還是那種非進入不可的那種。
他們心里都懷著一股怨恨,需要發泄,需要報仇。
楊七嚴令復興軍不能隨意招納兵卒,必須經過嚴格的挑選。
即便是如此,依然征收了兩萬的兵馬。
五萬大軍匯集到了勝州城下。
楊七高舉手掌,朗聲喊道:“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