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怒的趙光義身上帶著無盡的威勢,僅僅一問,皇城司首領腦袋上就布滿了細漢。
王繼恩早已像是鵪鶉一樣垂下了腦袋。
皇城司首領,在趙光義的威逼下,重新復述了一遍剛才的話。
“嘭!”
趙光義一掌拍斷了床頭上的龍頭,光著上身,從龍床上跑了下來,大聲的咆哮道:“欺人太甚!無恥!下流!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寢殿內伺候的宮女和宦官,早已跪倒了一地。
躺在龍床上的四位黨項美女,臉色煞白,互相依偎在一起,怯怯的盯著趙光義。
“唰”
憤怒已經讓趙光義失去了理智,他抽出了懸掛在龍床邊上的天子劍,指著龍床上的四位黨項美女,咬牙切齒的嘶吼著。
“你們!也是那個逆臣的同黨,你們怎么敢欺騙朕?你們怎么敢?!”
嗖嗖嗖嗖
一連四劍,四位黨項美女瞪大了眼珠,一臉難以置信的倒在了龍床上,鮮血瞬間染紅了整個龍床。
殺死了四位黨項美女,趙光義一點兒也沒有停手的意思。
他繼續在寢殿內大喊大叫,揮舞著天子劍隨處砍殺。
宮女和宦官們,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卻不敢動一下。
他們死了無關緊要,可是因為他們的莽撞傷到了皇帝,那么他們一定會生不如死,甚至他們在宮外的家人還要被株連。
皇帝寢殿內宮娥三十,宦官十二人。
在趙光義憤怒的砍殺下,死了七人,傷了近二十人。
一番發泄過后,趙光義手持著染滿鮮血的天子劍,怒吼道:“你們這些亂臣賊子,朕一定要把你們盡數誅滅。朕要你們的家人,生不如死!”
怒吼過后。
趙光義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暈厥了過去。
一直在裝鵪鶉的王繼恩,扔下了手里的拂塵,撲到了趙光義身邊,撕心裂肺的叫道:“陛下?陛下?”
“快傳太醫!”
“傳太醫!”
當太醫院的院正到了趙光義寢殿的時候,王繼恩伺候著趙光義躺在了一張軟榻上。
太醫院院正進入到了寢殿內以后,瞅了一眼滿地的鮮血和尸體,然后就當沒看見一樣。
他匆匆到了趙光義身邊,開始為趙光義診脈。
“陛下這是急火攻心,才暈厥了過去。下官一會兒施過針以后,開一副藥,陛下連服三日,當能痊愈。”
太醫院院正診過了脈搏,確定了趙光義病癥以后,就開始施針。
一番施針過后。
趙光義幽幽轉醒。
一睜開眼,趙光義一雙龍目立馬瞪了起來。
太醫院院正趕忙道:“陛下且不可以動怒,氣大傷身。一旦陛下再動怒,很容易在此暈厥過去。”
趙光義在太醫院院正勸誡下,眼中剛升起的怒意,漸漸化去了。
“扶朕起來。”
一直伺候在趙光義身邊的王繼恩趕忙扶起了趙光義。
趙光義一臉寒霜的靠在軟榻上,嘴唇輕啟,吐出來的字比冰碴子還冷。
“召樞密副使高懷德、校檢太尉石守信、平章事趙普、參知政事李沆、十二衛大將軍,進宮議事。”
王繼恩點了點頭,悄聲的退出了寢殿,然后迅速的將趙光義的命令傳達了下去。
是夜。
皇宮中門大開,十四隊的殿前侍衛們,騎著快馬沖出了皇宮。
安靜的汴京城,被一聲聲的馬蹄聲給吵醒了。
各家各府上的人,分別派出了府內的人去探聽消息。
皇宮內。
趙光義冷眼盯著跪在他面前的皇城司的首領,冷聲道:“如此重要的事情,為何今日才探查清楚,今日才報給朕?你知不知道朕今日在朝堂上讓人耍了一個痛快,朕卻不自知,還洋洋得意的。”
皇城司首領把頭埋在了雙膝之間,慚愧的說道:“臣罪該萬死。”
趙光義冷哼了一聲,道:“你確實罪該萬死。朕把監管天下的職責交給你,是朕眼瞎了。”
“呵呵呵”
趙光義突然譏諷的一笑,說道:“朕玩了一輩子的陰謀詭計,未逢敵手。想不到,今日卻被一幫亂臣賊子給玩了。呵呵……”
趙光義在笑,可是皇城司首領的心,卻冷到了極點。
他惶恐的叩頭道:“懇請陛下再給臣一次戴罪立功的機會。”
趙光義搖頭一笑,道:“不用了,既然你們皇城司這么沒用,那還留著干嘛?”
“陛下?!”
皇城司首領驚叫。
趙光義卻擺了擺手。
一位宦官隨著趙光義擺手,出現在了皇城司首領身邊,他年齡不大,看起來只有十八歲左右。
他出現以后,一手搭在了皇城司首領的肩膀上。
皇城司首領想要反抗,宦官的手卻像是一個緊箍一樣扣在了他的琵琶骨上。
在皇城司首領驚恐的眼神中,宦官拖著他離開了寢殿。
在寢殿門口。
撞上了剛傳完了命令的王繼恩,王繼恩見到宦官一手抓著皇城司首領,明顯有些意外。
“陳……陳琳?”
陳琳咧嘴一笑,向王繼恩躬身施禮,“小的見過王大監。”
王繼恩還想多問,可是看到陳琳像是抓雞崽子一樣抓著武功高強的皇城司首領,他就下意識的閉上了嘴巴,點了點頭。
望著陳琳抓著皇城司首領離去的身影,王繼恩皺眉嘀咕道:“平日里看這個小子蔫蔫的,沒想到居然是陛下培養的心腹,隱藏的這么深……”
王繼恩暗自把陳琳記在了心間以后,踮著腳進入到了寢殿內。
皇城外。
隨著殿前侍衛們騎著馬從一條有一條的街道上奔馳而過。
幾乎所有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出事了。
當他們在暗中觀察到這個殿前侍衛們去了高府、石府、十二衛大將軍府以后,他們就知道,有戰事兒要發生。
上一次陛下在深夜傳召這些人,還是在六年前,遼人率領三十萬大軍來犯的時候。
趙光義所要傳召的人,在接到了殿前侍衛們傳達的口諭以后,就匆匆坐著轎子往皇宮趕去。
在去皇宮的路上,他們苦思冥想,也沒有想出皇帝深夜召見他們究竟有何用意。
一個時辰以后。
趙光義召見的十四個人齊聚在了他的寢殿外。
老趙普掃了一眼其他人以后,就用告誡晚輩的口吻,對身旁唯他馬首是瞻的李沆道:“陛下召見你我,還有十二衛大將軍,甚至還請出了早已不問政事的石守信,還有高懷德,只怕有大戰發生。”
李沆躬身道:“您老以為,是那邊出了問題。”
趙普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不好說,一會兒進殿以后,見機行事。”
李沆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王繼恩出現在了寢殿門口,抖了一下拂塵,說道:“陛下讓你們進去。”
趙普等人,按照在朝堂上的地位高低,排成了兩列,進入到了寢殿。
寢殿內的死尸早已被宦官們清理干凈了,甚至連一點兒血跡都看不見。
趙普等人到了趙光義面前,一起躬身施禮。
“臣等參見陛下。”
躺在軟榻上的趙光義連眼睛都沒抬,冷聲道:“起來吧。”
說完了這句以后,趙光義就沒有再多說一句,似乎躺在軟榻上小酣。
了解皇帝的趙普心頭卻一凸。
皇帝沒有依照常理給他賜坐,而且語氣很冰冷。
怕是今夜皇帝召見他們要談的事情,和他多多少少有些關系。
趙光義似乎沒有說話的意思,君臣們就這么清清冷冷的在寢殿里待著。
半晌,蒼老的石守信厚著臉皮笑呵呵道:“陛下,老臣年邁,不便于久站。您有何要事,還請示下……”
石家如今一心求才,絲毫沒有貪權的意思。
所以石守信并不懼怕趙光義為難石家。
趙光義聽到了石守信的話以后。擺了擺手,說道:“王繼恩,你給他們說說。”
王繼恩領了命,向著趙普等人拱了拱手,便開始把折楊兩家在西北做的事情講述給了趙普等人。
趙普等人聽完了王繼恩的描述以后,全都臉色大變。
趙普臉色煞白。
石守信、高懷德等人一臉難以置信。
趙光義躺在軟榻上,冷聲道:“諸位愛卿,你們說說,國朝出了這等欺君罔上,圖謀不軌的賊子,當如何?”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一時間不知道如何作答。
石守信挑了挑眉毛,問道:“陛下,此事屬實嗎?”
趙光義沒好氣的說道:“朕有必要大半夜把你們喚來跟你們開玩笑嗎?”
石守信當即也不說話了,低著頭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
高懷德一臉譏諷的瞪著趙普,說道:“趙相公,今日在朝堂上,我們都不同意陛下冊封那一群亂臣賊子。可是你卻一力的幫那些亂臣賊子說話,怎么到了現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趙普雖然自知有錯,但是他這個兩朝老臣也不是蓋的。
聽到了高懷德的譏諷以后,趙普不咸不淡的道:“老夫今日在朝堂上所言,只是就事論事,并沒有維護任何人。如果非要說一個,那么老夫只能說,老夫今日在朝堂上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大宋。
拋去北晉國背后的人來看,北晉國的存在,確實對我大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哼!”
高懷德冷哼一聲,不屑道:“巧舌如簧的老賊,你敢說你不是收了人家黑錢,所以才替人家說項?”
趙普風輕云淡的說道:“老夫一心為國,絕不曾收受半點兒賄賂。”
“你……”
高懷德當即就要反諷趙普,卻聽見躺在軟榻上的趙光義猛然咆哮道:“夠了,朕被那些亂臣賊子欺騙,今日當朝受辱,你們不思如何去懲治亂臣賊子,反而在這里斗嘴,有意思?”
“臣等惶恐。”
趙光義煩躁的坐起身,冷聲道:“此事趙普有失查之罪,朕稍后自會懲處。現在都說說,該如何懲治這一群亂臣賊子?”
趙普躬身道:“陛下,老臣以為,當務之急,應當是追回冊封的詔書。一旦詔書落在了那些亂臣賊子的手里,那么他們可就占了大意的名分。到時候朝廷不論是招安還是剿滅,都會落下口實。”
趙光義點了點頭,吩咐身后的陳琳,道:“讓安撫司的人立刻去辦。”
陳琳一句話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然后悄無聲息的就退出了寢殿。
寢殿內的眾臣,瞧見了趙光義把這件事交給了陳琳去辦以后,都皺了皺眉頭。
安撫司?
以前他們可都沒聽說過。
看樣子又是一個間諜機構。
朝廷突然多出了一個間諜機構,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不過,建立間諜機構,外臣們沒資格插嘴。
只要趙光義養的起,趙光義建立多少間諜機構,都沒人敢質疑。
吩咐了陳琳去追回詔書以后。
趙光義也不再問策了,他直接向群臣拋出了自己的想法,“朕要發兵剿滅這群亂臣賊子,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高懷德當即抱拳道:“臣愿統兵誅滅這群亂臣賊子。”
十二衛大將軍,也一起開口向趙光義請命。
趙普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其實他并不贊成出兵。
不過在北晉國的事情上,他身上有污點,所以他不好再開口。
不然,很容易會被人把他和亂臣賊子有勾結。
李沆像是一個啞巴一樣,只是在那兒聽聽,不說話。
“老臣以為不妥……”
正當趙光義準備下達發兵命令的時候,石守信笑呵呵的開口。
趙光義皺眉問道:“有何不妥?”
趙光義的不悅,幾乎寫滿了整張臉。
然而,石守信就像是沒看到一樣。
石守信像是一個彌勒佛一樣,笑呵呵的說道:“陛下,折家在西北根深蒂固,楊家在西北也頗有威望。如今他們兩家連手,那就更不可小遜了。
因此,想要剿滅折楊兩家,非二十萬禁軍不可。
如今樞密使曹彬,統領了十幾萬的禁軍遠在大理。
陛下又出兵二十萬禁軍去對付折楊兩家。
那可就是兩線開戰。
一旦戰事陷入到了膠著中。
要是有人在趁機作亂,那這大宋江山,可就兇險了。”
大宋禁軍,這些年人數一直保持在四十萬左右。
曾經有兩度,人數達到了五十萬。
可是都被趙光義北伐遼國的時候給折損了。
原本近幾年攢下的底子,又被侯仁寶在交趾葬送了十萬。
一下又回到了四十萬的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