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見到趙光義明顯的有些不悅,特別是石守信在提到雁門關的時候,趙光義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石守信頓了頓,還是咬著牙,硬著頭皮繼續說了下去。
“如此連番大戰,禁軍將士皆處在疲憊當中。而且連番大戰下來,國庫也幾近空虛。而此前陛下您又下令擴軍八十萬。
目前,幾十萬的新軍已經入營。正在接受訓練,但是裝備、馬匹等物資還沒有配備齊全,新兵也還沒訓練到位。
根本沒辦法派上戰場……”
“哼!”
石守信還想繼續說下去,卻沒料到趙光義冷哼一聲,直接打斷了石守信的話。
趙光義黑著臉道:“禁軍中的校尉、教頭們都是干什么吃的。快半年了,連新軍都沒訓練出來。還有,將作監的人在做什么,為何到現在還沒有給新軍配上物資?”
石守信趕忙低下頭,低聲道:“臣惶恐。”
趙普想要說話,可是撅了撅嘴,就沒聲了。
自從楊家離京以后,有關于楊家的事兒就多了起來。
趙普也曾經多次在楊家的事情上發言。
其實很多時候,他只是很中肯的在評價楊家的事情。
但是這在小心眼的趙光義眼里,卻被看成了是在幫楊家說話。
趙光義雖然沒有奪去趙普首相的身份,但是卻撤銷了趙普在朝堂上的座位。
這等于是告訴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趙普失寵了。
一下子,一些暗地里對趙普不滿的人,跳了出來,頻頻指責趙普。
這讓趙普很受傷。
他暗自里決定,以后在碰到楊家的事情上,都要三緘其口。
趙普沒有說話,不過站在他身后的李沆開口了。
李沆沖著趙光義拱了拱手,鄭重道:“臣贊同石樞密的建議。我朝現在不宜動刀兵,還是以休養生息為主比較好。
如石樞密所言,朝廷連年征戰,已經導致了國庫空虛。
雖然之前有曹樞密繳獲了大理百年積累的財富。但是自陛下擴軍以后,其中大部分的錢財都已經用于核發軍餉。
再加上陛下擴建了金明池,并且在金明池外建立了兩座偏殿。
錢財已經耗費一空。
而禁軍中新軍的裝備之所以還沒有到位,并不是將作監的原因。
而是因為戶部糧餉空缺,將作監遲遲得不到戶部撥款,才沒有錢財去打造新的器械。”
趙光義臉色鐵青。
自從趙家兄弟坐上皇位以來,就沒有富過。
國庫一直處在空虛和半空虛的狀態。
曹彬好不容易從大理大撈了一筆,還沒有來得及捂熱,就花光了。
換而言之,趙光義這就是久貧乍富,還沒來得及享受,瞬間就窮了。
趙光義一下就目光兇狠的看向了五位重臣。
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錢為什么花這么快,你們是不是貪污了?
“咳咳……”
趙普可能比趙光義自己還了解他,所以在看到了趙光義兇狠的眼神以后,趕忙開口道:“啟奏陛下,為了整備軍伍,朝中大多官員,已經三個月沒拿到俸祿了……”
趙普用事實告訴趙光義,沒人貪污。
于是乎,趙光義就顯得有些尷尬。
大殿里的氣氛一下子變的很詭異。
沉默了良久,趙光義聲音低沉的問道:“那朕要是非兵發代州不可呢?”
曹彬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石守信嘴角抽搐了一下,搖頭晃腦的道:“老臣近日覺得身體不適……”
李沆拱手,直言道:“陛下,萬萬不可。兵法有云: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眼下國庫空虛,不如等秋糧征收以后,到時候國庫充盈,再言兵事。”
趙光義氣咻咻的看向趙普,沉聲道:“趙愛卿以為如何?”
趙普老神在在的說道:“陛下若是一心要討伐代州,那么老臣必定誓死追隨。”
話音未落,還沒來得及等趙光義點頭,只聽趙普又道:“只是陛下……相比于代州而言,收復燕云十六州才是重中之重。”
趙光義一下子臉就黑了。
拿燕云十六州說事兒,確實戳到了趙光義的軟肋。
和代州的楊家相比,遼國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如今在國庫空虛之際,耗損國力去征討楊家,確實有些不劃算。
可是,不趁著這一次的良機,給楊家背后捅一刀子,趙光義心里不痛快。
“嘭”
趙光義捶著龍案,義憤填膺的喊道:“難道朕想要對付一個楊家,還需要顧慮這么多嗎?難道就要任由楊家,騎在朕的頭上嗎?”
“臣等罪該萬死。”
主辱臣死。
趙光義能說出這話,足以證明他心中的憤怒。
然而,即便是他再憤怒,五位重臣也無動于衷。
趙光義也懶得再和五位重臣計較,他擺了擺手,“你們先退下吧。”
“臣等告退。”
五位重臣拱手過后,離開了大慶殿。
大慶殿內,只剩下了趙光義和一幫宮人。
趙光義憤恨的問御街下的王繼恩,“王大伴,你說,朕就真拿楊家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嗎?”
王繼恩遲疑了一下,說道:“奴婢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趙光義瞥了王繼恩一眼,淡淡道:“說吧……”
王繼恩笑嘻嘻的道:“要說收拾楊家,也不難。”
“哦?”
趙光義一臉意外。
王繼恩笑道:“陛下可曾記得,去歲的時候,禁軍虞侯張德林,因功左遷為汾州團練使……”
趙光義挑眉,歡喜道:“汾州臨近代州,汾州團練麾下,有兵馬一萬人……”
王繼恩笑瞇瞇道:“張德林以前是三皇子府里出來的人,不屬于任何一家將門,剛好適用……”
“妙極!妙極!”
“嘿嘿嘿……能為陛下分憂,是奴婢的榮幸。”
趙光義在暗地里盤算如何對楊家下手的時候。
王貴的信也到了復興府復興武院內。
收信的是老楊,猛然收到王貴的信,老楊有點意外。
仔細的閱讀了王貴的信件以后,老楊緊皺起了眉頭。
老楊當即招來了楊洪、穆羽一起議事。
會議室內。
老楊將信件扔給了楊洪二人,“你們瞧瞧,王貴邀老夫往夏州一行,你們怎么看?”
楊洪仔細閱讀了過信件以后,遞給了穆羽。
楊洪沉吟道:“山長,這對我們復興武院來說,是一個機會。”
老楊笑瞇瞇的問道:“怎么講?”
穆羽閱讀過了信件,接話道:“復興武院里的學子們,整日里關在學院內,時間長了,難免會閉門造車。很容易培訓出類似趙括那樣的紙上談兵之徒。
所以找適當的機會,讓學子們去親身體驗一下領兵作戰。見識一下戰場上的殘酷。
以后他們走向戰場以后,也不至于辱沒了我們的名頭。”
楊洪點頭笑道:“我沒穆羽那么多的想法,我就是覺得,應該讓孩子們見一見世面。都是一群孩子,多學學,多看看,不至于以后上了戰場,因為慌神丟了性命。”
老楊挑眉,“這么說,你們是同意王貴的邀約,準備往夏州一行?”
“咳咳……”
楊洪尷尬的輕咳了一聲,苦笑道:“山長,您就別寒顫我了。王貴真正想邀請的人是您。他之所給您送來了書信,就是因為他對此次夏州的戰事并沒有把握。所以想邀請您去幫忙副證一下。
有您坐鎮,王貴心里也會多一些底氣。”
楊洪這一記馬屁拍的不錯。
老楊聽著很受用。
老楊搓了搓手,說道:“老實說,老夫閑了一年多,手確實有些癢癢,而且老夫也很想見識一下李繼遷麾下的定難軍的手段。
當年,老夫坐鎮麟州的時候,也曾和定難軍有過幾面之緣。但是卻一直沒有找到機會交手。
老楊很想看看,到底是李繼遷麾下的定難軍利害,還是曾經老夫麾下的火山軍利害。”
楊洪笑道:“山長既然決定了往夏州一行,那么我這就下去讓孩子們準備。”
老楊點頭道:“早做準備也好。今歲新入學的學子,就不要帶去了。他們還很稚嫩。去歲的學子們,雖然也一樣很稚嫩,但是多少懂得了一些行軍之道。剛好可以帶出去歷練一番。
這一次,就由老夫帶領他們,穆羽擔任老夫的副手。
楊洪,你就留在學院內,教導新學子吧。”
“額”
楊洪一瞬間,臉色都變了,他很不甘心的問道:“為何要我留守,而不是穆羽?”
老楊嫌棄的說道:“你楊洪那一套烏龜一樣的兵法,老夫早就看膩了。老夫剛好趁著這一次的機會,領略一下穆羽的兵法。”
楊洪臉色鐵青,低聲道:“不去就不去……”
穆羽傲氣的說道:“我一定會讓山長見識一下我穆羽的本事。”
自從老楊出現在了復興武院以后,就打壓的穆羽抬不起頭。
不論是兵法還是武藝上,穆羽都被老楊壓的抬不起頭。
這讓穆羽顯得很憋屈。
如今有機會展示一下自己的實力,穆羽自然毫不客氣。
老楊這邊決定了過去幫襯王貴一眼,那也就不遲疑。
當即,讓楊洪點齊了復興武院內的去歲的學子們,一起趕赴夏州。
綏州。
當老楊趕赴到了夏州去了以后,侵入到了綏州的折御勛遇到了一場硬戰。
二十萬黨項兵馬,在李德明帶領下,進入到了綏州內,在一座名叫子長的城外,遭遇在了一起。
二十萬黨項兵馬,在撞見了折御勛的折家軍以后,連招呼都沒打,直接發動了進攻。
二十萬騎兵,正面沖鋒,對戰四萬折家軍。
折家軍在黨項兵馬的沖擊下,開始頻頻敗退。
黨項的騎兵,最擅長的就是野戰,在重重重兵壓迫下,折家軍顯得有些勢弱。
折御勛當機立斷,在黨項大軍頻頻沖擊下,帶領著折家軍的兵馬,占領了子長城,并且以子長城為根基,和黨項騎兵周旋。
李德明帶領這二十萬騎兵,圍困了子長城。
這一困就是三天。
子長城內。
明明吃了敗仗的折御勛,卻一點兒也不顯得著急。
似乎吃敗仗的,是別人。
城頭上,折御勛和幼子折惟質并肩而立,折御勛望著城外黑壓壓的黨項大軍,問幼子,“惟質,你說此戰,我們會勝,還是會敗?”
折惟質幼稚的臉上一臉堅定的道:“此戰,爹您肯定必勝。從孩兒記事起,就沒見到爹您敗過。”
“呵呵……”
折御勛儼然失笑,“你倒是對爹有信心。”
折御勛背負雙手,笑瞇瞇的道:“此戰,真正的勝負,并不在我們這里。而是在銀州。”
“為什么這么說?”
折惟質皺眉問。
折御勛自信的笑道:“你真以為,為父是吃了敗仗,所以被黨項人的二十萬大軍逼進了子長城?”
不等折惟質回答,折御勛就自問自答,“黨項的大軍兵發綏州的時候,為父就已經得到了消息。而在四天前,為父就得到了野乞干泊準備死守夏州的消息。
野乞干泊死守夏州,和李繼遷之間,必有一場驚天大戰。
雙方的主力,都在銀州和夏州的邊陲。
而此地雖然有二十萬黨項大軍,卻并非黨項真正的主力。
都是臨時拼湊出來的,論戰斗力,并沒有多強橫。
為父如果真的有心要和他們決一死戰的話,未必就沒有勝算。
不過,雙方死拼下去,咱們也不一定能討到好處。
所以,為父就詐敗給了黨項人,撤軍進入到了子長城內。
如今為父入了城,黨項人對為父,就無可奈何。
為父只要拖住這些黨項人,以逸待勞,等待銀州決戰的消息即可。
銀州一戰,若野乞干泊勝,則城外的二十萬大軍,不攻自破。
銀州一戰,若野乞干泊敗,我們就突圍而出,撤軍回營。”
折惟質目光呆滯的看著折御勛,愕然說道:“爹,仗還可以這么打?”
折御勛朗聲笑道:“不然呢?硬碰硬的跟敵人對拼?咱們有多少人,也不夠跟人家拼的。上兵伐謀,能用智慧取勝的戰斗,絕不以力取勝。”
折惟質崇拜的看著折御勛,“爹,您好厲害。”
折御勛遙望著銀州的方向,感慨道:“一切,就要看銀州之戰的成敗了。”
銀州。
李繼遷率領著二十六萬大軍,進入到了銀州境內。
定難軍主將李繼捧早已等候在銀州邊陲。
當他聽到了斥候匯報李繼遷已到的時候,親自趕赴到了十里外恭迎。
李繼遷騎著一匹棗紅色的烈馬,一騎在前,在他身后,跟隨著密密麻麻的黨項大軍。
李繼捧見到了李繼遷以后,趕忙跳下馬背,驚喜的喊道:“兄長,你終于到了。”
“咳咳……”
“額……定難軍李繼捧見過吾主。”
李繼遷坐在馬背上,緩緩的點頭,問道:“戰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