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滔天大水,重開了矮山上的草木,一瀉千里。
矮山下的李繼遷部兵馬,在大水沖擊下,被攔腰斬斷。
數以萬計的李繼遷部兵馬被大水吞沒,慘叫聲不絕于耳。
水往低處流。
大水沖著李繼遷部的兵馬,一頭扎進了不遠處的陷坑里。
幾息之間,陷坑就被大水填滿。
李繼遷心頭震動,張目結舌的看著大水吞噬了他麾下近一半的兵馬,心里都在滴血。
“轟隆隆”
大水帶來的震驚還沒有消散,不遠處,楊七率領的大軍就黑壓壓的撲了過來。
“結陣,御敵,穩住陣腳。”
李繼遷提著佩劍,隨手斬殺了兩個慌亂的四處逃竄的軍卒,鮮血濺滿了一身,他卻猶不自知,大聲的在咆哮。
在李繼遷大聲嘶吼下,他麾下的各部頭領倉皇中匯聚到了他身前。
二十三萬大軍,到最后集結在了一起,剩下了不到十五萬。
近八萬兵馬,被洪水葬送。
“殺!”
眼看著楊七率領的大軍越來越近,李繼遷也顧不得去排兵布陣,他提著劍,一騎當先,率先殺了過去。
在他身后,十五萬大軍猶如一窩蜂一樣涌了過去。
“散!”
而楊七這邊帶領著兵馬沖近了以后,一聲低吼。
他身后的游騎軍、野乞部族騎兵瞬間散開,一左一右呈兩翼狀沖向敵軍。
隨著游騎軍和野乞部族騎兵散開,被他們擋在身后的鐵騎軍就暴露了出來。
楊五身著一套墨色盔甲,渾身上下包裹的嚴嚴實實,幾乎看不到一絲縫隙,連他胯下的戰馬,毅然披著鐵鱗甲。
在他身后的鐵騎軍,穿戴著同樣的盔甲,五人一組,結成陣形,像是一個鋼鐵堡壘。
鐵騎軍的裝備目前還在不斷的加緊鑄造中。
所以,楊五身后的鐵騎軍,除過前六排的兩千軍卒外,其余的大部分的軍卒,只是套著普通的盔甲。
但是,鐵騎軍軍卒們的所有裝備,卻是配備齊全的。
一支如同磐石一樣的鋼鐵堡壘屹立在兩軍陣前,看著很惹眼,也很吸睛。
幾乎所以初見這支兵馬的人,都會感覺到他們不好對付。
作為對手,李繼遷自然看到了這一支鋼鐵軍隊的出現。
他也曾是多次建立重甲騎兵的人,自然能夠看出眼前這一支重甲騎兵的戰斗力。
明明知道對上這一支重甲騎兵,他麾下的兵馬會死傷慘重,但是他卻沒有別的選擇。
“殺!”
為了助長麾下兵馬的膽氣,他反而帶領著兵馬沖的更加瘋狂。
楊五抬手,冷聲下令,“弩!”
鐵騎軍軍卒,齊齊架起了他們馬背上的勁弩,一排排的鋒利的弩箭上,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風!”
“嗖”
一排箭矢射了出去。
明明有上千人在同時射箭,卻只有一個聲音。
“風!”
“風!”
一排排的箭矢射出,箭雨磅礴,吞噬著他們眼前李繼遷部兵馬的性命。
沖在最前方的李繼遷部兵馬,幾乎是像割麥子一樣倒下。
當真是認命如草芥。
而李繼遷本人身前替他擋箭的親兵,已經死了八個之多。
“刀!”
鋼刀齊齊出鞘,形成了一片刀林。
“殺!”
鐵騎軍洪流,一擁而上,正面對陣十幾倍的敵人。
“噗呲”
五人結陣,形成的小刀林,橫推而過。
鐵騎軍的軍卒們,幾乎沒有多少多余的動作。
他們只需要握緊綁在手上的鋼刀,保持一個動作沖過去。
一切擋在他們面前的活物,都會被他們一刀兩段。
李繼遷部兵馬手里的刀槍劍戟,砍在鐵騎軍軍卒的鐵盔上,只會擦出一絲火星,砍出一道白印,造不成任何威脅。
這就是重甲騎兵真正的威能。
在冷兵器為主的戰場上,重甲騎兵,就是戰場之王。
鐵騎軍沖過李繼遷部大軍的軍陣,足足花了兩刻中,由此可見李繼遷部大軍軍陣的龐大。
一次沖鋒。
鐵騎軍軍卒戰死的足有上千人,大多都是那些身上沒有穿戴重甲騎兵盔甲的兵卒。
雖然死的人數,超過了一成多。
但是,這一次沖鋒,卻打出了膽氣。
他們不僅正面對決了多達他們十幾倍的敵人,而且斬殺的敵人人數已然過萬。
鐵騎軍的軍卒們,深情變的果敢,堅韌了不少。
再也沒有之前對敵時候的惶恐、膽怯。
隨著鐵騎軍軍卒們沖亂了李繼遷部兵馬的陣型,打壓了他們沖鋒的氣勢。
楊七和殤傾子也開始帶著他們麾下的騎兵,對李繼遷麾下的兵馬展開了合圍絞殺。
三支兵馬。
就像是三柄利刃,在戰場上交叉切割。
李繼遷部兵馬,就像是那砧板上的肉。
而吃肉的人,遠不止這三支兵馬。
騎兵對陣,王貴率領的大同軍步卒,顯得有些勢弱。
但是他也沒閑著,在戰場邊沿的地方,他早已阻止起了一道道的防線。
一些膽小的李繼遷部的逃卒,以及一些被沖散的小股兵馬,都成了他絞殺的對象。
切割!
分化!
屠殺!
隨著戰斗的推移,李繼遷部的兵馬,就這么一口一口的被楊七蠶食。
“嘭”
當楊五率領的鐵騎軍手里的陶罐雷在李繼遷部軍陣中炸開的時候。
李繼遷就知道大勢已去。
在這種正面硬碰硬對決的戰場上,鐵騎軍的軍卒能用出陶罐雷,就只能在一種情況下。
那就是他們手里的鋼刀已經砍頓、弩箭射光、短矛已經刺不穿敵人披甲的時候。
能走到這一步,足以證明,他們真的殺了很多人。
“吾主,逃吧……”
李繼遷早已沒有了剛才帶兵沖鋒的英勇形象,他披頭散發的提著劍,像是一個年邁的老卒。
在他身側,數百的親兵護送著他一路沖殺出了戰圈,準備逃跑。
李繼遷聲嘶力竭的嘶吼,“我不走……我不走……我走了,拓跋氏族就完了……”
“走!”
親兵們不顧李繼遷的反對,夾裹著李繼遷瘋狂的逃跑。
往西,他們是不可能過去。
因為楊七炸開了矮山,大河已經攔住了去路。
往南也不可能。
因為南面是楊七的地盤。
只有往北。
“天亡我拓跋氏……”
這是李繼遷在戰場上留下的最后一句絕望的話。
“虎侯,李繼遷逃了!”
李繼遷剛一跑,有人就把消息送到了楊七身邊。
楊七揮舞著虎頭烏金槍,一槍把一個敵兵捅了個對眼穿,側頭瞪著虎目,“王貴不是負責在外圍絞殺嗎?他沒攔住?”
“沒有……”
楊七一邊作戰,一邊讓人去傳令,“讓穆羽帶一支人馬去追。”
“諾。”
楊七一槍連人帶馬把一個李繼遷部小頭領砸飛,他持槍而立,大聲咆哮,“李繼遷已逃,我軍大勝!”
凡是聽到楊七聲音的楊七部兵馬,跟著楊七一起高喊。
然后,浪潮般席卷了整個戰場。
李繼遷部的兵馬徹底愣了。
吾主逃了?
就這么丟下我們大家逃了?
“啊!”
“啊啊啊啊!”
絕望的嘶吼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
“投降不殺!”
殤傾子提著禹王槊,在戰場上高喊。
在他身前的李繼遷部兵馬,早已被他渾身血淋淋的模樣下破了膽,一個個丟下兵器在跌坐在地上哀嚎。
一陣呼嘯突然從殤傾子身前而過。
那些投降了的了李繼遷部兵馬的人頭,全都掉落在了地上。
楊七帶著野乞部族的兵馬,從殤傾子身邊擦肩而過。
他在殤傾子驚愕和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淡然的丟下了一句話。
“我從未這么說過……”
“嘶”
殤傾子倒吸了一口冷氣,瞳孔驟然放大。
這是要把……李繼遷部兵馬殺絕?!
十七萬人啊!
你怎么敢?
驚恐歸驚恐,但是殤傾子還是咬了咬牙,率領著他麾下的游騎軍,繼續在戰場上廝殺。
這一場廝殺,從早晨,一直持續到了傍晚。
此戰敵軍無活口,也無俘虜。
入夜。
楊七率領著大勝歸來的大軍,進入到了圭爾城。
當即,楊七就下令犒賞三軍,殺牛宰羊。
而楊七所在的城門樓子里,卻沒有慶祝的氣氛。
場面顯得有些尷尬,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楊七皺著眉頭,低聲問單膝跪在他面前的穆羽,“你再說一遍……”
穆羽很不甘心的咬牙道:“李繼遷……逃了……”
城門樓子里眾人手捏著酒杯,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看著楊七。
楊七瞇著眼,一句話也沒說。
王貴苦著臉,站起身,拱手道:“李繼遷逃了,錯不在穆羽。李繼遷是黨項人,他比穆羽更熟悉草原。茫茫草原,闊野萬里,他只率領著小股兵馬融進去,很難找到。”
王貴頓了頓,汗顏道:“錯在我,我負責圍守外圍,絞殺殘兵,卻沒攔住李繼遷。”
話罷,王貴咬著牙,單膝跪倒在了地上,顫聲道:“還請虎侯降罪。”
“咳咳”
老楊臉色有些發青,很不悅的干咳了一聲。
楊七瞇著的眼睛突然睜開,朗聲笑道:“哈哈哈……一個李繼遷而已,逃了就逃了。如今李氏部族的兵馬被我們斬殺殆盡,李繼遷就算逃了回去,也翻不起什么大浪。”
楊七站起身,踱步到了王貴面前,扶起王貴,寬慰道:“您是長輩,王楊兩家,親如一家,您就別說什么降罪不降罪的話了。”
王貴慚愧的點了點頭。
楊七又扶起了穆羽,笑道:“李繼遷的事兒,你也不必掛在心上。我們能打敗他一次,就能打敗他無數次。”
穆羽怨恨的緊握著拳頭,“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會生擒活捉他。”
楊七舉起酒杯,朗聲笑道:“今日大勝,我們應該慶賀,共飲之。”
氣氛一下子恢復到了歡樂的狀態。
大家在城門樓子里,飲酒作樂,好不痛快。
歡樂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了半夜。
眾人醉醺醺的栽倒在了城門樓子里,酣睡了起來。
王貴并沒有醉,老楊也沒有醉。
二人并肩站立在城頭上。
王貴感慨道:“七郎崛起之姿,勢不可擋。經此一役,西北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他了。”
老楊皺著眉頭,擔憂道:“這也正是老夫所擔心的。”
王貴看向老楊,“老哥哥是擔心有一天,七郎勢大以后,揮兵南下?”
老楊重重的點頭。
王貴遲疑了一下,低聲道:“七郎如今雖然位高權重,但是對你這個當爹的,他是發自內心的敬仰。你不點頭,他是不會揮兵南下的。當然了,前提是趙氏的那位官家,不要撩撥七郎才是。”
老楊苦笑道:“照你的說法,老夫豈不是要拼了老命活長點。最好活個兩百歲,把七郎也熬死,那就不用擔心了?”
王貴偷笑道:“是這個理。”
老楊臉色越發的苦了,搖了搖頭。
熬死七兒子?
老楊覺得可能性不大。
遙望著城外無邊的曠野,王貴突然長出了一口氣,“你發現了沒?”
“嗯?”
老楊被王貴這莫名其妙的話問的有點懵。
王貴鄭重道:“七郎身上的威勢越來越重了。”
老楊挑眉,愕然道:“你是在怪罪,七郎今你出面認錯?”
王貴搖頭,無所謂道:“本來就是我的錯,我自然應該承擔。”
王貴遲疑了一下,神色凝重道:“我只是覺得,七郎身上威勢之所以會變重。這和趙氏官家有關。”
老楊愣了愣,皺眉道:“你是說……陛下派人偷襲大同府……”
王貴點點頭,擔憂道:“不錯。七郎原本是一個重情義的人,身上也沒有什么威勢,很平易近人。可是,自從大同府被偷襲以后,七郎就有了一絲的轉變,變成熟了,也變得重權勢了。
趙氏官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七郎。長此以往下去,我怕他會把七郎逼成一個鐵血無情的人。”
老楊瞳孔一縮。
一個極具權勢,又極具力量的人,在變的鐵血無情的時候。
那么他只會做一件事。
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問鼎至高。
一時間,老楊瞅的有點心發慌。
他心里突然有點擔憂,擔憂趙光義會繼續作死,一直作到把楊七惹毛,然后楊七會聯合折家,率領幾十萬大軍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