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的娘是漢人,小人隨娘姓……”
金正的話,肯定了楊七的想法。
楊七雙手疊在身前,疑問道:“南國錢行汴京城分行掌柜派你到西北來,親自見我,有何要事?”
金正點頭道:“卻有要事需要虎侯定奪。”
“何事?”
“有人想從錢行抵押借款,數額巨大,掌柜的拿不定主意,所以派遣小人前來請示虎侯。”
楊七疑惑的挑起了眉頭,“何人,借多少?”
能讓南國錢行汴京城分行掌柜的,越過南國錢行總行,直接向楊七匯報的,肯定不是一筆小數目。
金正小心翼翼的瞥了楊七一眼,低聲道:“大宋朝廷,由他們戶部尚書出面,向咱們借一萬萬錢。”
一萬萬錢,也就是一億。
在古代有億這個說法,但是并沒有應用在錢財上,所以一般超過千萬的,都以萬萬說。
楊七撇下眉頭,咧嘴笑了,“朝廷向我們借錢,胃口還這么大,這可是一場豪賭,所圖不小……說說,他們拿什么抵押,一萬萬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尋常的東西,我可看不上。”
在楊七看來,給朝廷借錢,是一件很愉悅的事情。
能成為朝廷的債主,他就能輕易的站在道德制高點上威脅朝廷。
只要朝廷一日換不上錢,就會一直處在理虧的一方。
面對興高采烈的楊七,金正臉上的笑意有些生硬,他干巴巴笑道:“朝廷的意思是拿……西北四府做抵押……倘若他們還不上錢,就會把西北四府封給南國錢行……”
“噗”
楊七剛泯進嘴里的茶水瞬間被噴了出來,臉上的笑容有點僵。
“慷他人之慨……拿我的西北四府,從我的錢行里借錢……”
楊七黑著臉,“空手套白狼也不是這么套的啊!”
楊七瞪著金正,訓斥道:“這種事情還需要問我,一口回絕。要是真把錢借給了他們,那就是我傻。”
彭湃捂著嘴偷笑,被楊七瞪了一眼。
金正尷尬的道:“朝廷的意思是,這件事還可以商量的。只要我們能借錢給他們,一切都好談。”
楊七緩緩皺眉,“可以商量,什么意思?”
金正正色道:“朝廷的意思是,如果我們南國錢行不愿意接收西北四府的話,也可以給我們其他的地方。”
“比如呢?”
“比如沙門島、登州、邕州……他們的意思是,如果要登州的話,那么其他地方都不能要。如果要邕州的話,附贈一個沙門島。”
“額”
楊七愕然道:“這算什么?這是在賣國,他們真肯?”
金正點點頭,肯定了楊七的問話。
楊七盤算道:“玩的這么大,他們圖什么呢?”
楊七看向了彭湃。
彭湃搖搖頭,道:“咱們的人很難打入皇宮,所以皇宮里發生的事情,我們很難查清。”
楊七摸索著下巴,沉吟道:“有南國的廉價糧食支撐,朝廷按理說是不缺糧食的。最近朝廷也沒什么大的洪澇災害。難道是要跟遼國死磕?”
楊七自言自語道:“應該是要跟遼國死磕,不然完全解釋不通。既然要跟遼國死磕,那就是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雍熙北伐也就提前了……”
楊七雙手放在腦后,暗自思量。
雍熙北伐提前,這對楊七而言算不上是什么好事情。
畢竟如今西北四府還沒有安定,冒然開戰,很有可能讓西北四府現如動蕩不安的狀態中。
楊七不想撤雍熙北伐的后腿,但也不想在后面把進程推的太快。
思慮了良久,楊七對金正道:“回去告訴你們掌柜的,朝廷真要想借款,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用西北四府抵押肯定是不可能的。沙門島、洞頭島、登州,拿這三個地方抵押,我才會借錢給朝廷。”
楊七這完全是獅子大張口,他就沒想著朝廷會答應。
金正可不知道楊七的想法,作為楊七手下的手下,他沒有資格質疑楊七的決定,只能按照楊七的原話傳達命令。
送走了金正以后,楊七就繼續開始處理公務。
西北四府目前處于緊張的集權狀態。
兩閣六部制度,是楊七給西北四府訂立的官制。
兩閣分為主文治的內閣和掌管軍機要務的軍機閣。
兩閣互不干涉,統一向楊七負責。
六部制度有所改變,吏部掌管官員考核和升遷,戶部掌管錢糧和人口,禮部改制為教育部掌管四府內的學堂、私塾、書院,兵部掌管兵卒的升遷、考核、軍備供給,其實兵部也可以看成是一個監察和后勤部門,權力也不小,但卻不掌握兵事。
刑部掌司法權和監察權,同時掌管西北四府所有的衙役、小吏、典史、推官、提刑等刑獄類的官員。
工部的職權并沒有變動,但是楊七卻給工部添加了一個創發司,用于鼓勵民間工匠發明創造之用。
凡是有有利于西北四府的發明創造,不僅會給與一定高昂的獎勵,還有機會以工匠之身,坐上官位。
此外,楊七還設立了三廳,分別是秘書廳,專侍楊七處理一切政務的;立法廳,根據民情完善律法的;外事廳,專門處理外交事務的。
這就是楊七關于西北官制的構建。
只是猶豫目前人手空缺,所以空有官位,卻沒有合適的人選。
有正統官制和沒有正統官制,完全是兩碼事。
前者即便是不立國,給人的感覺也是獨立的一個地方;后者就像是江湖草莽,混亂不堪,讓人生不出歸屬感,也看不到前景。
這就是楊七西北四府的缺陷。
楊七不可能在西北四府用南國那一套猶如一條鞭一樣的律法和政策。
百姓不同,所能接受的東西也不同。
南國多窮苦人,多崇拜力量的百姓,只要你力量夠強,說啥就是啥。
西北四府也多窮苦人,可是西北四府的百姓不光崇尚力量,千年的文明熏陶下,百姓不單單是靠著力量就能征服的。
楊七之所以拖著不讓宋遼大戰提前爆發,就是為了盡快的把西北四府建立完善,打造成鐵桶一般。
官制構想完善以后。
楊七邀請了寇準、呂端二人過來跟他一起參詳。
三個人待在楊府內一忙活,就是半個月。
半個月后,確立了西北四府的官制以后,三個人徹底放松了下來,坐在一起飲酒作樂。
楊府的花廳內擺滿了一桌子菜,寇準和呂端都有些放浪形骸,抱著酒壺不撒手,一個個喝的醉醺醺的。
呂端這個家伙喝醉了,縱情高歌,還調戲伺候他們吃酒的楊府的丫鬟。
氣的楊七想打人。
正當呂端這個不要臉的準備去抓丫鬟的手,楊七準備上去給他兩巴掌的時候,彭湃出現在了花廳。
“少爺,金正到了。”
楊七狠狠的瞪了呂端一眼,皺眉道:“金正怎么又來了?”
“請他進來。”
金正在彭湃帶領下進入到了花廳。
放浪形骸的寇準和呂端早就坐的端端正正的。
很明顯,剛才那副摸樣是他們裝的。
“小人拜見虎侯,見過兩位大人。”
金正進入到花廳以后,恭敬的施禮。
楊七問道:“你怎么又來了?莫非是朝廷覺得我開價太高,所以派你過來繼續商討?”
金正搖搖頭,說道:“那倒不是……朝廷答應了虎侯的要請,愿意把登州、沙門島、洞頭島押給南國錢行。”
寇準和呂端聞言,對視了一眼,一臉愕然。
楊七也一臉愕然,“這朝廷都能答應?”
楊七看向了寇準和呂端,皺眉道:“難道是我開的價碼太低?”
寇準愣了愣,黑著臉沒說話。
呂端收起了愕然的臉,平靜道:“不低……對于朝廷而言,地給出去了還可以奪回來。但是錢花了,就未必賺得回來。如果朝廷圖謀甚大的話,這點代價還是付得起的。”
呂端說的對。
對于朝廷而言,燕云十六州才是重中之重。
拿不到兩州之地,去換十六州之地,怎么看都是一筆劃算的買賣。
而且,一旦朝廷收復了燕云十六州,有了西北的屏障,就能更輕易的抵御遼人。
到那個時候,朝廷有的是時間,想辦法把抵押給南國錢行的地,從南國錢行里弄出來。
朝廷答應的這么痛快,讓楊七有些為難。
借錢給朝廷,朝廷拿到了錢,立馬展開對遼國的大戰。
那就打斷了楊七最初的計劃,他的一切謀劃都得加快進行。
很多事情,一旦逃離了計劃,就很容易出現亂子。
這些亂子中,有驚喜,但是更多的卻是驚嚇。
楊七沉吟道:“要不……我再加一次碼?”
呂端和寇準幾乎同時搖頭。
“不妥!”
呂端說道:“出爾反爾乃是談判的大忌,一旦你再次加碼,很容易引起朝廷的怒火。朝廷或許不能把你怎么樣,但是他們對付南國錢行,卻輕而易舉。
據我所知,南國錢行在大宋,每年賺取的利益可是驚人的多。南國錢行已經在遼國境內寸步難行,若是在大宋也變的寸步難行,那可就不妥了。
一旦有人在這個時候,再開一家錢行,很容易分潤走南國錢行的利益。”
楊七輕嘆了一口氣,看著金正道:“既然如此,那就只能答應了。但是你回去告訴朝廷的人,南國錢行的錢財交到他們手上,我們可以不要利息,但是沙門島、洞頭島、登州三地的使用權,必須暫時歸我們所有。
這一點必須清楚的寫在契約上。到時候我會去信南國,讓南國出使臣到大宋,親自監督這一件事。”
金正躬身道:“小人明白。”
楊七擺了擺手,道:“你回去回話吧。”
金正再次施禮,退出了花廳。
楊七看向寇準和呂端,“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兩位務必盡快的搭建好西北四府的官制。”
寇準鄭重的問道:“還有多久?”
楊七盤算道:“南國使臣入汴京,能拖兩三個月。銀錢押送到大宋,能拖半年。大宋需要備戰,需要把銀錢變成糧食和戰斗力,這也需要半年。
大宋調集各軍前往宋遼邊境,大概也得兩個月。
算下來,我們可能只有一年半的時間。”
一直沒說話的呂端傲然道:“一年半,足夠了!”
呂端看向楊七,說道:“在這一年半的時間里,你必須把西北四府的政務全權交給我和寇準二人處理。如此,我們才能夠放手施為。”
楊七正色道:“那我就放權給你們,希望你們不要讓我失望。”
寇準和呂端站起身,躬身道:“定不讓侯爺失望。”
寇準和呂端二人也是雄心勃勃,他們期盼著跟著楊七能共創一番大業。
開國名臣總是歷史上最耀眼的一群人。
他們也希望成為歷史的浪潮兒。
從楊七手里接下了重擔以后,寇準和呂端也沒有在楊府內停留,當即離開了楊府,去抓緊搞政務。
楊七一個人回到了書房,坐在書桌前思索。
大宋圖謀燕云十六州的腳步他阻擋不了,那就只能想辦法從遼國身上下手。
遼國被楊七折騰的很慘,再折騰下去,說不定遼國就變的外強中干。
到時候大宋大軍一到,也許就能順利的拿下燕云十六州,這對楊七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楊七之所以立足西北,謀劃這么多,就是為了圖謀楊云十六州。
“針對遼國的經濟制裁,恐怕要停一停了……”
楊七輕嘆了一句,提筆寫下了好幾封信,讓彭湃派人送了出去。
其中有兩封信是送去給南國的,一封信是給楊延平的,一封信是給蘇易簡的。
給楊延平的信上的內容很簡單。
楊七告訴楊延平,時機到了,讓楊延平加緊備戰。
給蘇易簡的信,則是讓蘇易簡派出使臣到大宋,跟大宋洽談借款的問題。
同時告誡蘇易簡,有關于借款的問題,能拖時間就拖時,拖的越長越好。
還有兩封長信是送去登州的。
一封給王明誠,一封給落葉。
給王明誠的信上,告訴王明誠,取消了對遼國的經濟制裁。
給落葉的信,就有點兒耐人尋味。
因為送信的地點,不在登州,而是轉了一次登州,送到了一個叫菩提島的地方。
如果有登州海岸邊上的商人,看到菩提島這個名字,一定會驚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