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屬下護衛不利,請少爺降罪。”
彭湃端端正正的站在楊七面前,一臉慚愧的抱拳請罪。
作為楊七手下第一間諜頭子,外加第一侍衛統領,沒有在第一時間保護最七,確實是他的失職。
楊七只是淡淡的瞥了彭湃一眼,并沒有怪罪彭湃的意思,他低聲吩咐道:“去幫我辦兩件事。第一,派人去告訴我大哥,讓他拿下云州以后,就停止進攻。再告訴他,拿下云州以后,令鐵騎軍東進飛狐口,越過了舊城墻,在嫣州和順州交界處等待我的命令。
第二,派人繞過幽州城,潛進順州,查探一下順州的動向。順州境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告訴我。”
彭湃聞言,略微有些愣神。
第一個命令他能理解,可是第二個命令就讓他摸不著頭腦。
楊七讓西北四府的兵馬在攻下云州以后就按兵不動,肯定是察覺到了什么。
至于讓鐵騎軍的將士東進百里,想必是為了以策萬全。
畢竟,今日趙光義派人拿了楊七去中軍大帳,差點把他斬在了轅門之外。
楊七又不是真的魚肉,豈能任人宰割。
“少爺,為何要查探順州?”
沉吟了許久,彭湃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楊七抬起頭,隔著帳篷望著幽州城的方向,幽幽道:“耶律休哥到幽州城了”
彭湃一愣,駭然道:“這怎么可能!”
“哎”
楊七長嘆了一口氣,苦笑道:“沒有什么不可能的。他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我。”
彭湃難以置信的問道:“少爺您是怎么發現的?”
“成也火藥,敗也火藥”
楊七感慨了一句,道:“火藥這個東西,乃是軍國利器,趙光義尚且不愿意讓此物流落出去,一直嚴防死守,直到了幽州城一戰才拿出來,可見天下人對火藥的重視。
那么,你覺得,遼國掌控了此物以后,又怎么看可能輕易的把它交到韓德讓手上。
最大的可能就是把控在耶律氏手里。
而在燕云十六州的諸多遼軍中,能有資格掌管此物的,唯有兩人。
一個是遼國樞密使耶律斜軫,一個是遼國南院大王耶律休哥。
西北四府的大軍兵臨云州大同府,耶律斜軫作為遼軍右軍統帥,坐鎮大同府,根本抽不出時間到幽州城。
所以,最有可能把火藥送到韓德讓手上的,就只有距離此處最近的耶律休哥。”
彭湃聞言,一臉愕然。
除了楊七,又有誰猜到耶律休哥已經到了幽州城呢?
大宋軍中上到皇帝,下到將士們,一個個把目光都盯在幽州城上,像是忘了耶律休哥這個人似的。
可是楊七的目光,自始至終都盯在耶律休哥身上。
大宋前兩次北伐都栽在了耶律休哥身上,而耶律休哥又是此次遼軍的主帥。
從開戰之初到如今,近七個州的土地已經落在了宋軍手里。
而耶律休哥這個遼軍主帥還沒有出面,這明顯不正常。
偏偏,大宋的文武們似乎沒人注意到這一點。
大宋的探子們,至今探查到都是耶律休哥在古北口消息。
彭湃一邊感嘆楊七算無遺策,一邊遲疑的問道:“少爺,既然耶律休哥人在幽州城,那您為何還要讓屬下去查順州。”
楊七對著彭湃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耶律休哥能只身出現在這里,這說明什么?說明他所謀劃的事情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而他所能謀劃的地方也不多,左右不過是順州、嘉峪關或者古北口。
眼下,距離最近的就是順州,也是最容易探查的地方。
少爺我就是想知道耶律休哥到底謀劃了些什么,值得他拋出近八州之地做局。”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把耶律休哥的謀劃分析的清清楚楚。
有那么一瞬間,彭湃感覺到,似乎耶律休哥的一切謀劃,在楊七眼里都無所遁形。
偏偏,大宋那么多聰明人,居然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家少爺的。
彭湃用近乎看神靈的目光看著楊七。
楊七感受到了彭湃熾熱的目光,似乎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頓時,楊七輕笑道:“別想那么多,你家少爺我遠沒有你想的那么聰明。我之所以能比別人看的長遠,并不是因為我聰明,而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巨人是誰?”
彭湃虛心的向楊七請教,充分的發揮了他不懂就問的精神。
楊七回瞪了彭湃一眼,低罵道:“問那么多干嘛?考狀元啊?咱們西北四府沒狀元讓你考。趕緊滾去做事,查不清楚順州的動向,老子就革你的職。”
“屬下這就去辦。”
眼見楊七發火,彭湃識趣的退出了大帳。
出了大帳以后,彭湃目光陰狠的從大帳外的器械監的人身上掠過,鄭重的對守衛在大帳外的稻草人和扎馬合勇士吩咐。
“守好少爺,但凡有人接近少爺,圖謀不軌,就給我格殺勿論。咱們此行跟著少爺出來,不僅要保護少爺的安全,還要保護少爺的顏面。”
器械監的人,知道這是彭湃在給他們下馬威。
自持甚高的器械監大內高手們,只是癟了癟嘴,并沒有說話。
日臭釁他們的人多了,要是每個都計較的話,他們還不得累死。
“唰”
稻草人和扎馬合勇士齊刷刷的向彭湃施禮。
“諾!”
整齊劃一的動作,沒有多余的累贅。
器械監的大內高手們明顯有些愣。
他們一個個都是跟著皇帝的貼身保鏢,見多識廣,甚至還有不少人經常去幫皇帝考較禁軍中的一些教頭。
他們自然見過不少的將士。
可是像稻草人和扎馬合勇士這么干凈利索,充滿了精氣神的將士們,他們還是第一次見。
幾乎下意識的,他們就把稻草人和扎馬合勇士跟悍卒劃上了等號。
他們看稻草人和扎馬合勇士的眼神有些不一樣了,沒有了之前的輕視。
同時,他們也感受到了看押楊七的壓力。
他們固然武藝高強,可是面對上千悍卒的沖鋒,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更何況,大帳里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楊七還是個力大無窮的變態。
雖然楊七已經很少再出手了,但是沒有人敢輕視他。
彭湃見到這些人態度有了些許變化,冷冷的一笑,不再搭理他們,下去幫楊七辦差了。
此后的幾日。
趙光義依然沒有放松對幽州城的戰事。
再諸多幕僚們出謀劃策下,趙光義整出了許多幺蛾子。
諸如挖地道、火攻、火藥連番轟炸、疲敵戰術等等策略,全被他用在了幽州城上。
而幽州城,就像是一塊堅硬的頑石,任憑趙光義如何攻伐,幽州城儼然不動。
就這樣,趙光義的征遼大軍,被阻在幽州城外整整一個月。
同時,彭湃派出去去順州查探消息的人,也查探了一個月。
花費了一個月時間,彭湃率先派遣出去了十幾撥的稻草人侵入順州。
前十撥稻草人,在侵入順州以后,就失去了蹤影。
用是被人發現了,殺掉了。
這下,楊七更加堅定認為耶律休哥在順州有謀劃了,不然耶律休哥不可能對順州如此嚴防死守。
要知道,稻草人那都是楊七花大價錢精心培養出來的探子精銳。
連他們都載在了順州,那就說明耶律休哥在順州的謀劃很大。
于是乎,楊七又命彭湃派遣出了更加精銳的稻草人,去侵入順州。
歷經一個多月,終于有稻草人活著把消息從順州帶了出來。
幽州城前。
宋軍大營。
彭湃面色凝重的匆匆進入到了楊七的大帳。
一進大帳,他剛要開口,就看到楊七正在大帳內會客。
于是乎,他硬生生把剛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大帳內,楊七和趙普相對而坐。
楊七瞥了一眼愣愣的沖進大帳里的彭湃并沒有說話,而是繼續烹茶。
黝黑的發亮的黑陶壺放置在火盆邊上,銅盆傳到的熱度,把陶壺里的清水煮的滾燙。
楊七親自為趙普斟上了一杯清茶,陪著趙普細細的品茶。
趙普端著清茶細細品味。
半晌,他吧唧著嘴,感慨道:“茶香悠然,回味無窮可是,不適合老夫∠夫雖然跟沈倫那老貨是冤家對頭,但是他烹出來的茶湯,那可是一絕。
你作為沈倫的弟子,沒理由不會烹制茶湯。為何要用這清茶招待老夫?”
楊七端著茶杯,嗅著杯中泛起的清香,笑道:“此地簡陋,就算是杏有心用茶湯招待趙相公,那也是有心無力啊。
畢竟在這里,杏可找不到趙相公鐘愛的小龍團,也找不到趙相公喜歡的新豆蔻。
再有”
楊七頓了頓,看向趙普,道:“杏希望用這清茶,幫趙相公清理清理腸胃。讓趙相公把那些不該說的話,都順著腸胃排出去。”
趙普臉上的表情一僵,苦笑道:“你杏如今果然是個人物了既然你不愿意跟我這個老家伙敘敘舊,那么咱們就只能先聊正事了。”
楊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趙普收起了臉上的表情,神色凝重的盯著楊七,低聲問道:“你杏真有辦法拿下幽州城?”
楊七很顯然知道趙普此行的目的,對于趙普問出這個問題,他并不意外。
楊七端著茶杯,并不沒有開口,只是沖著趙普笑瞇瞇的點點頭。
趙普沉聲道:“此事可容不得兒戲,一旦出了差錯,容不得等到收復燕云十六州的戰事結束,你恐怕就要身首異處。
雖然照你杏現在的折騰法,遲早都是一死,但是老夫還是希望你別死的那么早。
坦白跟你說,老夫為官多年,官場上來來往往的官員老夫見過不少。
巴結老夫的官員,更是能從東華門派到金明池去。
偏偏這么多人中,能讓老夫看上眼的人,一個都沒有。
唯獨你杏,能讓老夫刮目相看,又投老夫的脾氣。
你杏此前在汴京城內,叫老夫一聲趙爺爺,老夫心里聽著歡喜。
所以,老夫不希望你早死。”
趙普的話說的情真意切,換作以前的楊七,恐怕早已被感動到了,說不定一激動,就會說出許多幼稚的話,甚至將破幽州城的辦法雙手奉上。
但是,楊七早已不是以前的楊七了。
多年的磨練,讓楊七多多少少看清了一些官場上的本質。
就如同商人們中間盛傳的那一句‘在商言商’。
同樣的,官場上的本質就是為官言官。
任何官場上的感情,那都是帶有極強的目的性的。
趙普這個為官多年的老官宦,自然早已把這里面的手段玩的爐火純青了。
所以,對于趙普情深意切的話,楊七一個標點符號也不信。
只見楊七笑呵呵的看著趙普道:“趙相公心里有杏,杏感激莫名。只是在破幽州城一事上,杏并沒有說謊。
對杏而言,破幽州城,只是彈指間的事情。”
“真的?”
“自然是真的。”
趙普下意識的搓了搓手。
他自然知道楊七說的是真的,從他帶著目的來找楊七,他就知道楊七有把握破開幽州城。
之所以上來說這么多廢話,其目的只有一個。
那就是在不付出任何代價的情況下,從楊七手里套出破幽州城的辦法。
但是,趙普沒想到,這才在官場上歷練了幾年的楊七,已經變的非常油滑了。
他試探的套話,卻被楊七輕易的用太極給化解掉了。
老道的趙普自然知道,楊七已經從官籌練出來了,想從楊七嘴里套出破幽州城的辦法,不可能了。
那么,就只剩下了談條件了。
“你作為我大宋的官員,就從沒想過為國家,為百姓們付出嗎?”
“趙相爺,您在跟杏講笑話?到了你我這種地位,再談什么民族大義,國家大義之類的還有意義嗎?”
“額非要云應不可?”
“那是自然,我付出了智慧,自然就用得到回報。趙光義把我看成了叛臣,提起我,左右離不開那一句畜生。
既然我是叛臣,是畜生。那就該做一醒臣和畜生該做的事情。”
“哎”
趙普長嘆了一口氣,神色復雜的看著楊七,“既然如此,老夫可以代替陛下答應你的要求。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