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去了靈堂的垂拱殿,依然是大宋這一片土地最中樞的地方。
厚重而威嚴。
此刻,趙德芳頭戴龍冠,正經危坐。
陳琳一身黑衣,躬身站在一側。
御階下。
趙普、曹彬二人各領一班,坐于殿前。
其余文武百官,一個個躬身而立。
眾人眉宇間,透著一股子難以掩飾的喜氣。
新帝登基,在追封了先祖,以及已故的親屬以后,下一步就是論功行賞。
在趙德芳的龍案幾上,擺放著數百份圣旨。
趙德芳掃視了一下百官,沉聲道:“朕之所以能夠即位,諸位愛卿功不可沒。朕即位之初,許多政務尚且不純屬,還要仰仗諸位愛卿……”
趙德芳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話。
然后,才對陳琳擺了擺手,淡淡道:“宣讀圣旨吧。”
陳琳躬身一禮,從龍案上拿起一份最左邊的圣旨,陰陽頓挫的念道:“敕曰……”
洋洋灑灑一大堆正常人聽不懂的話后,才到了重點。
“加中書門下平章事趙普,觀文閣大學士銜,太傅銜,開府儀同三司,特進汴國公……”
一下子加賜給了趙普諸多頭銜,甚至把王爵之下,第一國公的爵位,也賜給了趙普。
當然了,這些對趙普而言,也就是錦上添花而已。
只要沒有封王,趙普的地位就沒多大變動,無非是多了幾個頭銜,多了幾分俸祿而已。
敕封完了趙普,趙普微微起身,拱手道:“謝陛下隆恩。”
趙德芳抬手道:“趙愛卿乃是國之肱骨,更是我大宋的柱石,以后朕還要仰仗愛卿,希望愛卿不辭辛勞,為我大宋鞠躬盡瘁。”
趙普躬身道:“老臣遵旨。”
對于趙普的敕封,只是一個開幕,真正的重磅炸彈,就在趙普之后。
當陳琳拿起第二份圣旨的時候,所有知情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知情的見氣氛凝重,下意識的也屏住了呼吸。
陳琳恭謹的拿起第二份圣旨,開頭兩個字,就讓所有人意識到了不同。
“詔曰……”
詔曰開頭的,那是詔書,一般是敕封皇族所用。
再就是冊封異性王爵,或者是藩屬國主一類的。
華麗的辭藻念完,陳琳聲音沉重的道:“冊封樞密使曹彬為……云南王,號大理國主,加封大理兵馬使,賜蟒袍玉帶……愿大理與我大宋,永世修好……欽此……”
詔書念完。
不知情的朝臣,早已聽的目瞪口呆。
這可是冊封屬國國主等級的詔書。
這封詔書落在曹彬頭上,那就證明曹彬成了名正言順的大理王了。
即便是曹彬在大理稱帝,也不會有人說什么。
曹家什么時候掌控的大理?
曹家什么時候從將門,變成了一國皇族?
即便是知情的朝臣,也跟著一起處在震驚中。
從此以后,曹家就從臣,變成了君。
雖然是異國之君,可一樣是君。
從此以后,曹家就成了一地霸主,真正的自己當家作主。
朝堂上的武將們,就算是把將門上升到了極致,依然不能和人家相提并論。
一些和曹彬相熟的武將,心里是五味雜陳。
有感嘆曹彬藏得好的,有感嘆人跟人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當然了,也有人暗自竊喜。
曹家成了皇族,自然不可能再待在汴京城。
曹家這個頂級將門一去,空下的位置,他們就有機會了。
而曹彬本人對這些毫不在乎。
戰戰兢兢多年,如今心頭大患已除,從此曹家就正式的鯉魚躍龍門了。
曹彬起身,上前躬身道:“臣曹彬,領旨謝恩。”
陳琳親自把詔書送到了曹彬手里,便有宦官送上了蟒袍玉帶等物。
曹彬也沒客氣,全接下了。
緊接著,陳琳宣讀第三份圣旨,開頭兩個字一出,不知情的滿朝文武,差點沒驚掉下巴。
“詔曰……封府州折御勛為涼王,號西涼國主,加封西涼兵馬使,賜蟒袍玉帶……”
又一家將門脫穎而出,成為了一方霸主。
自此之后,大宋又多了一個屬國,少了一家將門。
一連兩家將門變成了屬國皇族,滿朝文武有點懵了。
若不是皇帝和宰相二人穩坐釣魚臺,一言不發的話。
恐怕滿朝文武,都以為自己在聽民間傳說。
折家無人在汴京,有關于折家的冊封詔書,自然要派遣天使送去,所以不存在接旨一說。
放下了冊封折家的詔書。
陳琳再次抬手,直接拿出了兩封詔書。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陳琳拿出兩封詔書的時候,滿朝文武心里同時生出了一個念頭。
第三、第四家脫離了將門的屬國皇族要誕生了。
陳琳宣讀的詔書內容也沒有讓他們失望,確實是又有將門變成了屬國皇族。
只是這兩封詔書,冊封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一個人。
“詔曰……封虎侯楊延嗣為燕王,號燕國國主,加封燕國兵馬大元帥,賜蟒袍玉帶……”
“詔曰……封虎侯楊延嗣為漢王,號南國國主,加封南國兵馬大元帥,賜袞服龍袍……”
有關于楊七的加封和賞賜,趙德芳很大方,甚至連只有皇帝才能穿的袞服龍袍,一并賜給了楊七。
他心里清楚,若非楊七,恐怕他終生都沒有機會坐上這個皇位。
而楊七在他上位的時候,幫他解決了所有的麻煩,還幫他擋住了遼國入侵的危機。
可以說沒有楊七,就沒有今日的趙德芳。
而楊七所求的,只不過是一份封王詔書。
而在這么多幫助他上位的人里,他最想感謝的就是楊七。
楊七麾下精兵悍將無數,足以給他打下足夠的疆土,不需要趙德芳分出一部份土地去憐憫他。
趙德芳思考了很多天,也沒有思考出一個可以報答楊七的辦法。
最終,他只能在冊封的規格上,硬生生的把楊七把高一籌。
兩封詔書,冊封同一人,規格如此之高,這讓滿朝文武趕到意外。
但是當得知了被冊封的那個人的名字以后,滿朝文武心里雖然也有吃驚,但并不是針對于楊七被冊封為漢王和燕王的事情。
而是針對于南國也是楊七的這件事。
楊七被封王,在情理之中,也在滿朝文武的意料之中。
以楊七治下的疆土,以楊七手下的兵馬,以楊七手里的財富,他能封王,那是鐵板上釘釘的事兒。
四封詔書,四位王爵,三大屬國皇族,就這么誕生在了大宋的朝堂之上。
不需要去過多的想象,朝堂上的文武就能知道,這個消息傳出去以后,將會引起多大的轟動。
縱然之后封賞百官,新貴頻出。
但是和三大屬國皇族比起來,真的如同米粒之光。
論功行賞過后。
兩隊天使,以最高的外交依仗,浩浩蕩蕩的出了汴京城。
與此同時。
三大屬國誕生的事情,像是一陣風一樣的在汴京城里傳開。
然后以汴京城為中心,迅速的向外快速的擴散。
百姓們聞之,有驚愕,有詫異,有謾罵的,有欣喜的。
而遠在燕云十六州的楊七,還不知道這件事。
稻草人的探子和火山衛的探子,好像是特意的隱瞞了這件事,想給楊七一個驚喜。
時間已至十一月。
楊七已經從古北口到了幽州。
十一月的幽州顯得格外寒冷。
狂風呼嘯、黃沙漫天、枯葉翻飛,一切都顯得很蕭條。
唯有那山林之中為數不多的松柏,為冬日里的幽州添上了一些綠色。
戰后的幽州顯得死氣沉沉。
唯有幽州中心的幽州城,一片熱火朝天,給幽州增添了一些生氣。
幽州城舊址。
近二十萬的俘虜在監工的驅使下,在幽州城舊址上熱火朝天的在搞建設。
冬日里不宜筑造建筑。
楊七又不愿意讓這些俘虜們閑著,所以他腦袋一熱,決定把幽州城推倒重建。
除了少數知名的寺廟道觀外,其余的地方,全部慘遭了楊七的毒手。
冬日里沒辦法建造建筑,可是冬日里拆遷卻沒有顧及。
幽州城內的百姓,經過連番大戰,被夾裹著四處逃竄,早已逃的一空。
所以楊七在幽州城搞拆遷,沒有人阻攔,也不需要去賠償。
甚至連規劃都不用,直接橫推了過去。
接到楊七的命令,率領著文官們趕到幽州城的寇準,聽聞了此事以后,差點沒把舌頭腰斷。
他義憤填膺的找到了住在還剩一半城主府里處理政務的楊七。
“楊延嗣,你知不知道,重鑄一座方圓五十里的大城,耗費有多大?你從正月出征,到如今十一月,幾乎打了一年的仗,消耗的糧草有多少,你可曾算過?
西北四府百姓家里的存量,我都給掏空了。如今百姓們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你還要在這個時候諸城?
你是想逼死百姓,還是想把剛到手的燕云十六州折騰沒了?”
寇準站在楊七書房門口,就像是一個潑婦一樣,雙手叉腰,破口大罵,一點兒顧及也沒有。
楊七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扔下了楊大派人送過來《新軍改》奏疏,揉了揉眉心,不咸不淡的道:“還有沒有個上下尊卑了?你這是在跟我說話?”
寇準聞言,臉上表情一僵,不情不愿的躬身施禮,“下官寇準,參見虎侯……”
施禮過后,寇準重新恢復了剛才的嘴臉,罵罵咧咧道:“楊延嗣,你別用上官的身份壓我。你是這一片疆土的主人沒錯,可是我寇準向來只認理,不認人。你若是亂來,縱然你是天王老子,我寇準也不服你,一定要找你辯一辯。”
楊七翻了個白眼,從桌上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沒好氣道:“行了,別跟個潑婦一樣站在門口罵街。好歹你也是我楊延嗣麾下的第一文臣。
若是讓人知道你是這副德行,誰還服你?”
話音落地,楊七癟嘴皺眉,茶放久了,有點涼了,喝起來苦味很濃。
不過楊七并沒有因此怪罪誰。
現在在這幽州城內的都是大老粗,一個個打仗、搞情報都是一把好手,伺候人全是棒槌。
放下了茶杯,楊七擺了擺手,讓寇準坐下。
寇準冷哼了一聲,坐到了楊七對面,冷臉看著楊七。
楊七雙手疊在一起,放在桌上,笑瞇瞇的道:“我要是告訴你,這一次重建幽州城,不僅不需要花錢,還能賺到錢,你信嗎?”
寇準癟了癟嘴,一臉不屑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看看我……”
“看什么?”
“你看看我傻不傻?”
楊七搖頭一笑,說道:“我可沒有把你當成傻子,我說的是事實。”
寇準惱怒的喊道:“重建一座不屬于汴京城的雄城,你告訴我不需要花費,你當我是白癡嗎?”
楊七緩緩坐起身,幽幽道:“寇準,今日我就教你一件事。只要能花錢的地方,就一定能夠賺錢。”
寇準緊皺眉頭,看向楊七。
能讓楊七把一件事認真的向他重復兩遍,那就說明有可能是真的。
寇準試探的問道:“真能賺錢?”
楊七點點頭,“自然能……首先,咱們算一算建城用的花費。建城最花錢的,無非人力、石料、木料三項。人力方面,我們用的是俘虜,除了要付出一些糧食外,基本上不需要多余的花費。
石料方面,舊城拆下來的石料,已經足夠建造一些應有的建筑。此外,有火藥之利,我們可以輕易的開山取石。花費也不是很多。
花費比較多的,就是木料。
檀州境內的山林里,多樹木,我們可以輕易的去砍伐取木。
一些珍貴的木料,往返南國的商人、軍卒,會幫我們押送過來,我們只需要付出少量的運費。
最后剩下的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花銷。”
寇準皺眉沉聲道:“你瞧著這些是零零碎碎的,可是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我知道你手里有南國錢行,不差錢。
雖然我不懂錢行的運作,可是我也知道,一直從南國錢行里取錢,而不往里面存錢。
最終南國錢行也會支撐不下去,到時候受苦的還是那些把錢存到南國錢行的百姓。”
楊七搖搖頭,沒好氣道:“剛才我說的只是花錢的地方,我還沒說賺錢的地方呢。”
寇準強忍著和楊七辯駁的沖動,咬牙道:“你說……”
楊七半躺在椅子上,悠哉游哉的道:“你知道嗎?光是這一次拆除幽州城的舊建筑和深挖地基,所挖出來的金銀珠寶,價值就超過了一千三百萬兩……”
“噌!”
寇準猛然站起身,震驚的叫道:“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