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該更衣了……”
御書房外。
陳琳弓著腰,低聲提醒楊七。
楊七丟下了手里的筆,仔細看了看圖上每一個人的名字,以及他們對應的爵位,確認沒有任何需要更改的地方以后,低聲吩咐門外的陳琳,“即刻命人草詔,不得有任何疏漏。”
“諾”
陳琳當即找人抬著那張圖到了偏殿,又派人找來了中書舍人草詔。
楊七則在宮娥伺候下,用涼水清洗了一把臉,喝了一杯濃茶,讓自己變得清醒以后,開始穿戴。
紫金冠、黑水玄紋龍袍、登云履、紅黑二色的金絲腰帶。
一件件的穿戴在楊七身上。
那一件黑水玄紋龍袍是楊七特意挑選的。
黑色顯沉穩。
而且楊七也不希望民間因為他的緣故出現太多的避諱,故而選擇了黑色。
一應衣物穿戴齊全以后。
楊七踏步出了皇宮。
華蓋、屏扇等等恢弘的依仗皆無。
跟隨在楊七身后的,只有一個個身材魁梧,披甲持刃的悍卒。
為了配上楊七的身份,在他回到燕京城以后,除了已經晉升為御前侍衛的扎馬合勇士外,分別還增添了羽林衛、神機衛、金甲衛,三衛,總計一萬五千人。
在這個多的悍卒襯托下,楊七一行的隊伍,沒有一絲華麗,只有莊嚴、肅穆、鐵血。
太廟前。
早已人山人海。
文武百官們依照座次,分成兩班八列,齊刷刷站在太廟門口。
燕京城數十萬的百姓,沿著太廟外的廣場、街道,分兩排而站。
其他各國前來觀禮的使節,被安排到了太廟外一角等候。
楊七的隊伍出現以后,臣民們山呼海嘯的參拜。
“臣等(草民)恭迎吾皇……”
齊刷刷的施禮,猶如風吹麥浪,場面十分壯觀。
楊七在萬眾矚目下,大踏步的到了太廟前。
楊七到了以后沒多久,佘賽花、老楊二人,也在宮娥侍衛陪伴下,到了太廟前。
二人皆穿著一身華貴的鳳裝龍袍。
“吉時已到”
力士們扯著脖子吶喊,將陳琳尖銳的話傳入到每一個人耳中。
由老楊領銜,進入到了太廟。
蒼老的沈倫邁著蒼勁有力的步伐,手持著一卷祭祖文出現在太廟前。
“蓋三皇治世,五帝定論……”
洋洋灑灑一篇長文,細數了大燕國以前,歷朝歷代的功過,直到大燕國才停止。
“跪”
縱然楊七取消了跪拜禮,跪拜天地祖宗的禮數,依然不能少。
三拜九叩。
祭文燃燒,直通九霄。
當楊七在萬眾矚目下,用從軒轅祖廟里取來的香火,點燃了太廟里的長明燈以后。
一種由衷的歸屬感,在在場的所有人心里產生。
隨后。
楊七登上了太廟前的高臺,點燃了祭天文。
然后在青煙升空的時候,莊嚴的開口。
“今日,燕國立!”
“參見吾皇”
百官和百姓們一起施禮,高呼吾皇。
楊七一臉威嚴的道:“朕楊延嗣,少起于開封……歷經這諸多劫難,建立燕國。今日朕登九五,要告誡燕國所有臣民。
燕國建立,非朕一個人的功勞。
而是我千千萬萬燕人,以命相拼出來的。
在這片大地之下,埋葬的是我千千萬萬燕國的忠義之士。
用一寸山河一血形容,毫不為過。
凡我大燕子民,須當謹記,一寸山河一寸血。
凡我大燕子民,須當謹記,寸土不讓,寸土必爭。
凡我大燕子民,須當謹記,犯我大燕者,皆誅之。”
“唰”
數十萬人齊齊單膝跪地,以軍禮回應楊七的話。
“諾!”
一股不屈的靈魂,似乎在整座燕京城上升騰、凝聚,最終飄散而下,變成了每一個燕人的靈魂。
今日楊七初登大寶,作為開國之君,他的每一句話,終將會成為一道祖制,燕國不滅,永遠不變。
如此剛強鐵血的祖制,不論文武,皆以軍禮遵從。
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為,有楊七說的這祖制在,只要有人侵犯大燕,任何燕國百姓,不論高低貴賤,皆可化身為卒,勇擊之。
這就是一位武皇帝的霸道。
楊七很滿意每一個燕人的反應。
他緩緩道:“今日定元,號乾元,今歲為乾元元年,此后萬萬年,皆以乾元為號。”
這一句話,可把所有人驚的不輕。
這句話的涵義就是,只要燕國不滅,國號一直用乾元。
以后歷代皇帝,皆不能改。
也許,千年以后,世界將不再以公元為計,而是以乾元為尊。
在山呼海嘯中,在百姓們激動的吶喊聲中。
楊七率領著文武百官們,前往皇宮最大的乾元殿。
而今日的一幕,也隨著百姓之口,以及朝廷的文書,傳給所有燕國臣民。
乾元殿內。
楊七高坐龍椅之上。
他望著坐下的滿朝文武,高聲道:“諸位隨朕歷經百戰,建立燕國,勞苦功高者,不知凡幾。諸位了解朕,朕也了解諸位。
朕不喜歡將虛的,高官厚爵,諸位應當領受。
但丹書鐵卷一類的東西,朕卻不會發。
朕不希望諸位以后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更不希望諸位仰仗著功勞,胡作非為。
更不希望諸位的兒孫,因為諸位的功勞,變成米蟲,腐蝕大燕。”
楊七話音落地,滿朝嘩然。
群臣議論紛紛。
若不是楊七威嚴高深,恐怕早就有人跳出來質問了。
楊七掃視了一眼群臣的反應,緩緩道:“朕知道,歷朝歷代以來,封賞的功臣們,皆可以借此蒙陰幾代人,讓他們富貴百年。
然,歷朝歷代的下場,你們也看到了。
勛貴們腐朽,趴在朝廷、百姓身上吸血,將一個偌大的國家,腐蝕的千瘡百孔。
導致一個個王朝覆滅。
這不是朕愿意看到的。
朕更不愿意看到,諸位中有人因為仗著功勞胡作非為,最終被朕送上斷頭臺。
朕希望,跟諸位全一場君臣情誼。”
然而。
楊七縱然如此解釋,群臣們的情緒依然不高。
很顯然,不能讓子孫后輩躺在功勞簿上富貴百年,觸及到了他們底線。
但是,楊七并不在意,他依然自顧自的道:“朕知道諸位心里此刻恐怕生出了不少怨念。但是朕決定的事情,絕不會更改。
當然了,朕也不可能絕了諸位的子孫后輩的富貴。
我大燕國的國策,就是量才適用。
只要諸位的子孫后輩有才華,有能力,完全可以大大方方,不需要有任何顧忌的出現在朝堂上做官。
他們不需要藏拙,更不需要混吃等死。
朕不會猜忌任何人。
倘若你們的子孫后輩真有本事,縱然一門高官厚爵,朕也能接受。”
楊七緩緩站起身,聲音拔高了好幾度,高聲喊道:“朕不怕你們誰家在朝里官多……一句話,能者上,庸者下。
有本事吃肉,沒本事吃糠。
自己沒本事,誰也怨不得旁人。”
文武百官們聞言,對視了一眼,緩緩低頭施禮,“吾皇圣明……”
楊七雖然封死了他們的子孫后輩躺在功勞簿上吃富貴飯的路,但是并沒有把他們的路徹底封死。
也算是給了他們一點點安慰。
特別是文官們,再聽到了楊七這句話以后,心里不僅沒有了怨氣,反而多了一些喜色。
對于他們而言,調教子弟的手段,遠比武官們要高。
楊七如今開了門路,他們就不用再顧忌什么,完全可以把家里的子弟們往官員隊列里塞。
一代教一代,一代提攜一代。
如此代代相傳。
只要書香不覺,他們家中的富貴就不會決。
而且楊七量才適用,也大大的激勵了這些官員們家中的子弟。
如此一來,只會讓他們家中富貴更長。
一些武將心中雖然有怨氣,可是卻不敢說什么。
相較而言。
如今燕國軍中最大的、最強的,幾乎全部姓楊。
楊家兄弟,自然不可能跟楊七提出的政策作對。
剩下的人,也沒有資格對楊七提出的政策質疑。
百官們施禮過后,楊七對身邊的陳琳擺了擺手。
陳琳緩緩點頭,對身后的宮娥們招招手。
宮娥們端著金盤,放置著一道道的圣旨,緩緩的出現在了殿內。
楊七在龍椅上坐下。
陳琳拿起了第一卷圣旨,拱手施禮后,開始誦念,“詔曰……”
這是一封追封楊家先祖的詔書。
從老楊算起,一口氣追封到了祖上三代。
第二卷,冊封老楊、佘賽花二人的詔書。
老楊冊封為燕高祖,尊太上皇。
佘賽花冊封為慈昭太后。
第三卷,冊封曹琳四女。
曹琳被冊封為孝章皇后,初醒冊封為淑妃,杜金娥冊封為德妃,呼延赤金冊封為賢妃。
以上三卷詔書,百官們心中有數。
第四卷冊封皇子皇女的詔書,讓百官們很期待。
只見陳琳拉開了第四卷的詔書,念道:“詔曰……冊封楊延琪為代國大長公主……冊封楊延瑛為陳國大長公主……冊封楊排風為魏國大長公主……立楊宗衛為晉王……立楊樂之為寧王……立皇長女為安樂公主……”
“嘩”
冊封詔書一出,百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異彩連連。
楊七如今只有二子,封了兩位王爺,卻并沒有立儲的意思。
這傳出的信息可就大了。
楊七作為開國之君,不立儲,代表著什么?
代表著由兄傳弟,長幼有序等等,都有可能。
也就是說,這皇位,只要是楊家男丁,似乎都有坐一坐的機會。
以后若是發生奪嫡一類的事情,變數可就大了。
楊七看穿了百官們的心思,卻并沒有說什么。
他這么做,與其說是讓奪嫡增添了變數,不如說是為了保護他的兒子。
縱觀歷朝歷代,在開國之初,就被立為太子的,一般都沒什么好下場。
他可不想他的兒子走上老路。
百官們在私底下揣摩,陳琳宣讀圣旨的嘴卻沒有停下。
“詔曰……冊封楊延平為唐王……冊封楊延定為越王……冊封楊延光為趙王……冊封楊延德為夏王……冊封楊延昭為淮王……”
五位王爺,這是定數。
百官們有這個心里準備。
仔細盤算一下后,會發現,對于楊家兄弟的冊封,幾乎跟他們慣例的地方多多少少有一定的關系。
楊七的諸位嫂嫂,也得到了一定的冊封。
冊封完了楊家的人。
下面就是重頭戲了,百官們一個個精神抖擻的豎著耳朵聆聽,迫不及待的想知道自己能混到一個怎樣的爵位。
“詔曰……封蘇易簡魯國公……賜蟒袍玉帶……”
為首的第一位,就是蘇易簡。
燕國第一位國公,就此誕生。
對于第一位冊封蘇易簡,百官們并沒有多少異議。
論資歷,蘇易簡是第一位跟隨楊七的人。
論功勞,蘇易簡扎根在南國,兢兢業業為楊七治理了一個偌大的南國。
他對楊七建立南國所貢獻的力量,無疑是巨大的,是朝堂上其他人不可媲美的。
然而。
百官們聽著楊七對蘇易簡的封賞,越聽,臉色越陰沉。
楊七封了蘇易簡國公,又加賜了一長串的金銀珠寶、蟒袍玉帶等等代表榮殊的東西。
可是,等到年到最后,他們也沒聽到他們最想聽到的東西。
實邑。
沒有實邑,甚至連食邑也沒有提及。
封賞公主、王爺的時候,并沒有提及到實邑,百官們還以為楊七另有打算。
可是封到了蘇易簡,依然沒有提到實邑,百官們臉色變了。
實邑可是爵位的根本。
沒有了實邑,爵位就只是一個空頭爵位。
除了身份上比人高以外,沒有其他任何用處。
勛貴家中,養的族人、丫鬟、仆人、護衛、家丁,大部分靠的就是實邑。
如今沒了實邑,這讓他們怎么養那么多人?
楊七取消了丹書鐵卷,官員們忍了。
楊七打消了官員們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他們也忍了。
可是,沒有實邑,徒留一個空頭爵位。
這他們忍不了。
所以,不等陳琳宣讀下一封圣旨。
就有人站出來,直面楊七。
“臣有話說……”
率先站出來的這個人,頗具身份。
雖然跟隨楊七的時日不長,可是依舊在最短的時間內,站在了燕國朝堂上最前面的位置。
他就是為了參加這一次冊封大典,特地從宋國趕過來的趙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