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倫一生剛正不阿,在仕林里的名聲極佳,沒想到卻教出了一個偽君子兒子。
這對沈倫的打擊很大。
相比而言,一詐的的趙光義,就遠比沈倫要幸運。
他有一個好兒子。
皇宮,寢殿內。
二皇子跪服在趙光義龍床前,手里拿著一個帕子,細心的在為趙光義擦拭手掌。
伺候在一旁的陳琳等一眾宦官宮娥,此刻都滿懷敬意的看著二皇子。
一個皇子,在皇帝昏迷之際,沒有生出取而代之的惡心,反而細心的伺候著皇帝梳洗。
這足以說明,二皇子是一個孝順的好兒子。
“父皇,皇兄得知了您昏迷以后,非常擔心您,想見見您。兒臣不知道父皇愿不愿意見皇兄,但是兒臣知道,皇兄是一直在掛念著父皇。
所以兒臣就做主,讓人去請了皇兄到宮里來看您。
希望您不要怪罪兒臣”
二皇子絮絮叨叨在趙光義耳邊說著。
能在趙光義隨時都有駕崩的危險的情況下,還能想著讓一個對他的皇位最有威脅的人接近趙光義。
這足以證明,二皇子和大皇子之間的兄弟感情,是真摯的。
趙光義似乎都被感動了,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二皇子正在幫趙光義擦拭手掌,自然能夠感覺到。
他驚喜的拉著趙光義的手,“父皇,您聽見兒臣說的話了,對不對?”
這一次,趙光義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這讓二皇子空歡喜了一場。
“御醫,你快過來看看我父皇。”
二皇子招呼著伺候在寢殿里的御醫給趙光義診治。
御醫在替趙光義把脈過后,對二皇子拱手道:“陛下的脈象在逐漸的恢復,但是卻沒有蘇醒的征兆。二殿下剛才說,您在跟陛下說話的時候,陛下有反應。那么微臣建議,二殿下應該多和陛下說說話,也許陛下很快就能蘇醒。”
“多謝御醫!”
二皇子謝過了御醫以后,拉著趙光義的手,“父皇,兒臣剛才提到皇兄,您就有反應了。您也想見皇兄對不對?兒臣這就去派人傳皇兄。”
內侍省的宦官,在得到了二皇子首肯以后。
出了皇宮,去傳大皇子覲見。
沒過多久,一身素衣的大皇子,就匆匆趕到了寢殿內。
一入寢殿,望著龍床上的昏迷不醒的趙光義,大皇子眼淚尤如雨下。
“父皇!”
大皇子跪服在地上,一邊哭泣,一邊撲向趙光義。
大皇子被幽禁了許久,人顯得有些憔悴。
大皇子撲到了趙光義龍床邊上,抓住趙光義的手,哀嚎。
“父皇!”
大皇子哭訴道:“父皇您醒醒,以前都是兒臣不好,惹您生氣。兒臣發誓,以后再也不惹您生氣了。您醒醒啊!”
大皇子的感情是真摯的。
這很符合他的性格,坦率、直爽、剛正、不掩飾。
真摯的性情,總是容易打動別人。
二皇子也跟著抽搐了起來。
宦官宮娥們一瞬間也哭成了一大片。
就像是在嚎喪。
雖然有些不吉利,但是卻沒人阻止。
二皇子撲過去抱住了大皇子,哭泣道:“父皇一定會醒的,一定醒的”
大皇子抹著淚水,點了點頭。
正在這時,值守在垂拱殿的小宦官,匆匆進入到了殿內。
小宦官趴在了陳琳耳邊低語了一句。
陳琳明顯愣了愣,他抹干了眼淚,移步到了二皇子身邊,哽咽道:“二殿下,平章事李,參知政事畢士安,求見。”
二皇子明顯的不悅,他抬頭道:“所為何事?”
陳琳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遼人的使節到了汴京城”
“遼人?”
二皇子明顯愣了愣,隨后皺起了眉頭。
遼人的使節到汴京,歷來都沒有什么好事。
二皇子擦干了眼淚,對大皇子道:“皇兄,您在這里守著父皇,我出去看看。”
隨后,二皇子著蟒袍玉帶,在陳琳引領下,進入到了垂拱殿。
“李愛卿,畢愛卿,遼人使節到訪,可有要事?”
二皇子進入到垂拱殿,還沒坐上龍椅,就張口發問。
“臣李!”
“臣畢士安!”
“參見殿下”
施禮過后,李神色凝重的道:“回稟殿下,遼人使節南下,是為了銅臺關一事”
二皇子皺起了眉頭,攥緊了拳頭,“怎么又是銅臺關?”
畢士安苦著臉道:“對,又是銅臺關。”
“遼人想干嘛?”
二皇子質問。
李和畢士安對視了一眼,李道:“遼使言稱,我大宋軍卒侵入到遼國境內,這是挑釁。他們讓我們必須給他們一個滿意的答復。
不然,今歲開春以后,遼國五十萬大軍就會南下,親自問大宋討一個公道。”
“五十萬大軍?”
二皇子嚇了一跳,有些焦急的問道:“這可如何是好”
“兩位愛卿,可有對策?”
李拱手道:“臣以為,應當見一見遼使,探一下他們真正的目的,再思量對策。”
二皇子很猶豫,他為難的道:“那就見見吧”
“傳遼國使節覲見。”
過了一會兒,遼國使節就在宦官的帶領下,進入到了垂拱殿。
遼國使節人數不少,可真正有資格進入到垂拱殿的也只有寥寥三五人。
為首的遼使名叫耶律郎錚,正兒八經的遼國皇族。
“你就是宋帝?”
耶律郎錚直面二皇子,開口質問,顯得很無禮。
“放肆!”
李怒目相向,大聲咆哮,“見到我朝殿下,為何不施禮?”
“殿下?”
耶律郎錚看了一眼二皇子,失聲笑道:“原來你不是宋帝,只是一個皇子。”
耶律郎錚背負雙手,淡然道:“同樣是皇族中人,我為何要給他施禮?我要是跟他施禮,那他會不會跟我施禮?”
“你!”
李當即就要破口大罵。
二皇子苦著臉,安撫道:“李愛卿,算了吧。不要為這種無謂的事情爭吵。”
二皇子在面對遼人的時候,顯得很軟弱。
李盡管心里不滿,但是他也不得不遵從二皇子的意愿。
“哼!”
李沖著耶律郎錚冷哼了一聲,表達自己的不滿。
耶律郎錚對此毫不在意,并且挑釁的看著李。
“遼國使節突然到訪,不知有何要事?”
二皇子開口問道。
耶律郎錚對著東北方向拱了拱手,“奉我大遼皇太后之命,特來宋國問一件事。”
“何事?”
耶律郎錚冷冷的盯著二皇子,冷聲道:“宋國要挑起戰爭?”
二皇子揣著明白裝糊涂,驚訝道:“遼使何出此言?”
耶律郎錚譏諷的笑道:“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態,去歲隆冬,宋國的軍隊,侵入我遼國,殺害我遼國百姓,掠奪我遼國牛羊,攻破我遼國銅臺關,殘害我遼卒。
以上種種惡行,我不信你們不知道。”
耶律郎錚盯著二皇子,厲聲道:“你們這么做,就是在挑起戰爭。我朝南院大王耶律休哥,已經集結了五十萬兵馬,隨時準備南下。
宋國若是不給我們一個滿意的交代,今年開春之際,就是我遼國五十萬鐵蹄,踏破中原之時。”
畢士安踏出一步,逼近了耶律郎錚,冷聲道:“爾等敢南進一步,我大宋天軍必叫爾等粉身碎骨。”
“嚇唬我?”
耶律郎錚有恃無恐,“我可不是被嚇大的。既然你宋國不愿意給我們大遼一個交代,那么我們大遼唯有用手中的刀劍,自己來取。”
耶律郎錚冷冷的掃了一眼李、畢士安。
“讓你們宋國的百姓和軍卒們都洗干凈脖子等著。兩個月之后,我們大遼鐵騎,必定踏平你們宋國。”
丟下了這句狠話,耶律郎錚轉身往殿外走去。
態度極其強硬。
“遼使且慢”
李開口挽留耶律郎錚。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遼國有恃無恐,可不代表大宋也一樣有恃無恐。
眼下趙光義昏迷不醒,二皇子也沒有登基稱帝。
一旦發生大戰,朝局必定不穩。
到時候肯定有人會趁機作亂。
大宋江山,很有可能風雨飄搖,甚至覆滅。
遼國顯然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有恃無恐。
畢士安縱然心中不甘,卻并沒有出言阻止李挽留耶律郎錚。
他也知道現在大宋不宜開啟戰端。
“還有何事?”
耶律郎錚轉過頭,冷冰冰的問。
李咬了咬牙,屈辱的問道:“不知道遼國需要一個怎樣的交代?”
“呵呵”
耶律郎錚嘲諷的笑道:“你們不是不懼怕戰爭嗎?怎么?怕了?”
畢士安冷冷的道:“大宋從不畏懼戰爭,也不懼怕任何強敵。然我大宋乃是禮儀之邦,非爾等蠻夷,凡是自然是以理服人。
你們若是有理,我大宋讓你一分又何妨。你們若是無理,要戰便戰。”
耶律郎錚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鄙夷,“怕了就是怕了,你們宋人真是虛偽。”
畢士安被懟了面色潮紅,怒不可執。
為了避免兩個人繼續斗下去,李輕咳了一聲,趕忙開口,“你們到底要一個怎么樣的交代?”
耶律郎錚瞪了畢士安一眼,朗聲道:“首先,你們宋國要交出侵入我大遼的兇手。其次,你們要賠償我們大遼的損失。還有”
耶律郎錚傲然道:“我大遼皇帝陛下,身邊一直缺一個侍女。我覺得你們宋國的公主就不錯。”
畢士安眉頭緊皺成了一團,雙拳緊握,牙齒咬的咯嘣作響,顯然是憤怒到了極點。
李稍微移步到了畢士安身前,隱晦的用手握住了畢士安的手,低聲提醒,“小不忍則亂大謀如今的大宋,經不起大戰”
“欺人太甚,我恨不得親手掐死他”
畢士安低聲咆哮。
耶律郎錚看出了畢士安正在強忍著怒火,他挑釁道:“你們答不答應?”
畢士安氣的渾身顫抖。
李一邊安撫畢士安,一邊問耶律郎錚,“不知道你們遼國,要多少賠償?”
在李看來,不論是交出兇手給遼國,還是出嫁公主給遼國,都是可以接受的。
反而,遼國要的賠償才是重中之重。
耶律郎錚豎起一根手指,淡然道:“一千萬兩”
二皇子、李、畢士安三人瞳孔一縮。
一千萬兩?
獅子大開口!
胃口太大了。
國庫里面的存銀,現在連一百萬兩都沒有。
他們到哪里去弄一千萬兩給遼國?
李眉頭緊皺,沉聲道:“一千萬兩太多了不可能!看來遼國壓根就沒有談事情的誠意!”
耶律郎錚知道大宋拿不出這么多錢,他只是在漫天要價而已。
耶律郎錚笑道:“不不不!我們大遼很有誠意。我大遼皇太后知道宋國拿不出這么多錢,所以錢財一項,可以商量。”
“如何商量?”
耶律郎錚嘿嘿一笑,“若是宋國能交出楊家一門的頭顱,我大遼可以分文不取。”
“嘶”
二皇子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
交出楊家一門的頭顱?
開什么玩笑!
眼下楊七在西北坐大,從傳回來的消息看,楊七麾下的兵馬足有二十多萬。
想要拿楊家一門的頭顱。
無異于和遼國五十萬大軍大戰一場。
而且,大宋和楊七相斗,遼國很有可能會坐在一旁坐收漁利。
所以,這種條件,根本不能答應。
畢士安再也忍不住了,他冷聲喝道:“你們遼國想要楊家一門的頭顱,盡管去取。何須我大宋動手?”
耶律郎錚從一開始就沒指望大宋會答應此事。
他就是隨口一說。
萬一有奇跡呢?
耶律郎錚攤開手,無奈的聳了聳肩膀,“那就沒辦法了,一千萬兩一分都不能少。”
二皇子有些慌,看向了李。
李瞇著眼,沉聲道:“沒得談?”
耶律郎錚原本準備松口,不過他想多嚇唬一下二皇子三人,當即就板起臉。
“沒有!”
耶律郎錚盯著三人,朗聲道:“少一分,我大遼鐵騎就會南下。”
二皇子焦急看著李,“李愛卿,這可如何是好?”
李瞥了二皇子一眼,低聲道:“迫不得已,就只能動一動封樁”
封樁庫三個字還沒說出口。
就聽到從后殿傳來了一聲深沉的聲音。
“那就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