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第一百一十章 (外傳)交鋒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重返1977 | 鑲黃旗   作者:鑲黃旗  書名:重返1977  更新時間:2019-02-11
 
片刻間,不知不覺又兜了幾個圈子,場中的羅鶴齡和玉爺盡管各自腳下加力,卻仍是旗鼓相當,誰也不肯落后半步。

到了這個份兒上,雖然大多數人仍舊看得一頭霧水,但那幾個懂得“轉七星”的卻看得目不轉睛,心下對兩人的身法、步法都是暗自贊嘆不已。

因為別看羅鶴齡年齡雖大,但他的步法確異常迅捷。他幾乎每一步都是輕輕點地而行,可速度卻越走越快,而且轉動自如,變化多端,不帶一絲燥氣。看起來毫不費力,風度翩翩,宛如在林中小徑閑散漫步一般。

而實際上,他走的這種步法也確實是大有門道,因為那是一門能與“草上飛”并列,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輕功,名為“踏青萍”。

江湖中傳說有人練這種輕功能踏著荷葉過池塘,這是神話,但這也確實把部分練功的方法比喻在里面了。荷葉桿輕,脆,只有一點韌性。腳下要很細膩,去找這一絲僅有的韌性,在一根絲上借勁。講究的就是什么時候感到腳底板會“臉紅”,能用腳的肉感把這根絲探測出來,才算上道了。而一旦練到了這個階段,對敵時倘若想要輾轉騰挪,只需跟腳下這根絲一柔和,一星點水花似的,有那么一點彈力,人就彈開了。

只是這門功夫固然絕妙,但練起來也著實不易。近二十年來,除了站樁,羅鶴齡每日清晨都要帶著這種“足點荷葉”之意走上十里,才有如今這般的造詣。

另一邊,玉爺的步法雖與羅鶴齡完全不同,卻也不遑多讓。他走的是“穩健”的步子,蹭著地走路,步步還都是一樣長度,比尺子量的還準。這說明他的身體已經高度協調,正是在施展那“腳踏水旋”的功夫。

可別看玉爺當初和童山河較腿時腳裂青磚比這個唬人,其實那只是兒戲。因為我純粹的剛猛之力,并不難練。而如今這種足下力道卻是輕著練出來的,就好比走鋼絲,腳一用力就摔下去了,但想輕,得更用力才能輕得起來。不是在一個勁上加份量,而是多加上幾股勁。走鋼絲為控制平衡,得調動全身勁道,敏捷變化,既不能踩實了鋼絲,也不能踩虛了,掌握住這個火候,方能練出功夫。

所以這種步法外表看著好像很沉重,但腳下是活的,好處是并不只維持著前后平衡,四面八方都能照顧著,如絆到什么東西,一晃就站穩了,這就是以柔用剛,多股勁的作用。這個柔也不是軟化,而是變化。正所謂“去意好似卷地風”,卷地風就是吸著地轉,腳下有吸力,一出就踩,吸著地動腳。不僅能隨時隨意地轉向、轉勁,同時也能以力破巧,堅如磐石。

其實玉爺能練到這一步也是有獨特法門的。當初那位傳走樁之法的高人曾說過,走樁不能單走木頭的“硬樁”,還得走藤條編樁,甚至再去泥里走。因為只有“軟樁子”才能練出多股勁來。

總之,羅鶴齡和玉爺就在這種縱橫往來之間,都把各自步法優勢都發揮到了極致。

一個是按中有提,提中有按,動作旋轉,循環無端,且全無一絲剛勁之氣,融融呵呵,純任自然,無形無象,不偏不倚。

而另一個則是剛柔曲直,縱橫環研,閃展伸縮,變化無窮,且輕靈與沉實并舉,兩足落地無聲,卻勁力鼓蕩,把功力蘊藏在腳下。

所以到目前為止,在列位行家的眼里。場中的羅鶴齡和玉爺,正是各有所長,平分秋色。究竟誰能更盛一籌,也真不太好說。

不過,再高明的旁觀者也不如兩個當事人自己清楚。

羅鶴齡已經開始暗暗心驚,因為他最得意的便是速度,但沒想到幾乎已使出全部解數,玉爺卻仍能與他保持著同步。而他幾次兜著勁兒想把玉爺甩出去也均未能成功。到了現在,隨著勁力在倆人的腳步帶動下,如滾雪球般地越來越大,他已經隱隱感到快要到勁力失控的臨界點了。

這種情況其實是他最擔心的。因為他自知年齡大了,加上他的步法之長在于力的“變”字上,順勢時固然占便宜,可控力上比起玉爺就要吃虧了。所以再任由這種狀況發展下去,主動權必定旁落。

相反的是,玉爺雖然一開始驚詫于羅鶴齡的速度和變力的技巧,但好歹靠著拼盡全力也支撐下來了。而時間一久,隨著兜起的勁力越大,他倒是感到腳下控制感在逐步增強,而羅鶴齡的步子反倒開始顯現固澀失控的苗頭。

于是他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長處在于力的“穩”字上,像這種情況越嚴重他就越占便宜。所以他便開始利用體力優勢,加大腳下力度,反而有意識地把這種情形往加劇的方向助推,想促使羅鶴齡盡快勁力失衡。

不過,玉爺還是把事情想得簡單了,羅鶴齡畢竟是有真本事的前輩高人,一生中交過手的高手更是不計其數,像這種局面又怎會徹底束手無策,坐等局勢惡化呢?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兩個人相互搭著手剛要齊齊轉向的一刻,驟變突起。

只見羅鶴齡身子忽地往前一迎,竟未順勢轉身,反而保持著原有方向,用右腳搶步,一腳邁向了的玉爺兩腿之間。

不僅如此,最讓人吃驚的是,羅鶴齡身法中的靈便全然消散,這一腳舉步呼呼帶風,完全走的是剛猛路線。他好似橫了心要與玉爺較力,竟勢不可擋,強橫無比地硬撞過來。

玉爺自是不免一驚,下意識中就想要先避開這一腿,可隨即他又馬上意識到羅鶴齡大約是到了控力的臨界了,這才想趁著徹底脫控之前,用這一腳較力來分高下。

這么一來他馬上就轉變了心思,不僅沒躲,反而又在腿上加了幾分力道,直接迎著羅鶴齡硬抗了過去,非要與之爭那一腳之地不可。

可哪知道現實的結果卻讓他大感意外。兩腿驟一相交,他便覺一股從未體驗過的巨大力道襲來,竟讓他生出一種無堅不摧,全然無法抵御之感。

而隨著一陣劇震,他的右腿居然毫無阻礙地便被彈飛了。這更讓他知道要壞,憑經驗,這股力道不僅已經完全碾壓了他,而且還遠遠未盡,馬上便會帶得他整個身子橫飛出去。

說實在的,這一刻,他可真的有些不敢置信。

其實,玉爺對羅鶴齡這一腳有如此威力估計不足,也是情有可原。因為在他想來,羅鶴齡分明已是強弩之末,這一腳純是不得已為之的破釜沉舟之舉。況且他又一向對自己下盤的堅實頗為自信,所以他怎么也不相信以迅捷靈變著稱的羅鶴齡,在腿上較力也能勝過自己。

只不過,羅鶴齡這一腳表面雖然看似普通,但其中可是大有講究的。甚至可以說羅鶴齡一身的武功修為全在這一腳上也并不為過。

首先,內家拳的精粹,練的不是拳招,而是大勢。羅鶴齡剛才這一腳的位置并不是隨便踩踏的,其本質上是利用變力時的慣性,直取玉爺的中門之位。

內家拳古譜中有歌訣稱,“腳踏中門奪地位,就是神手也難防”。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中門位置的重要。無論是誰,這個位置一旦被人占據,在防守上便已失去了最有力的位置,不但出招會覺得不好用力,招架起來也會變得顧此失彼。而占據這個方位的敵人卻恰恰相反,無論使力還是變招都能得心應手。

其次,羅鶴齡的功夫雖然以迅捷多變著稱,但卻并非不練硬功。況且內家拳還有所謂“消息全憑后腳蹬”一說,講究集中全身之力攻擊。羅鶴齡這一腳之所以這么大的力量,除了靠搶中門先一步占了“大勢所趨”的動態趨勢之外,也是依賴了這種特殊的發力方式才做到的。

說白了,這就像是被一張拉滿的弓射出的箭一樣。羅鶴齡以蹬地的左腳為弓弦,以整個軀干為弓身,最后又以右腳為利箭,集中了全身上下所有能調動的力量,再加以一往無前的氣勢跨步而出。而玉爺能相抗拒的,卻只有倉促間一只右腳的力量。所以說,輸也就是一種必然了,倒也并不冤枉。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羅鶴齡又內家拳的獨到之秘,可玉爺家畢竟也是十三代人精研跤術,同時還受到過不少高手的指點,要是再沒有幾招壓箱底的玩意兒,那也不太像話了。

所以,就在羅鶴齡在彈開玉爺右腳,他才剛剛感到勝券在握的一刻,甚至還沒等到周圍響起叫好聲來,這場交鋒竟又橫生異變。

只見右腿向后甩飛的玉爺,陡然展示出了野獸般的協調敏銳。他憑借還踩在地上的那只左腳作為支點,就勢把頭一低,腰身一挺,宛如一條跳出河面的大魚空中甩尾一般,竟把右腿同樣地斜劃了半個圓圈,結果帶得整個身子完全調轉了個頭,腳前頭后地朝著羅鶴齡反腿砸了過來。

這一變故可委實太過匪夷所思了。對手明明被一腳彈開,又怎能倒轉身子反攻回來?

羅鶴齡愕然變色中,知道再也避之不及,當機立斷下,索性利用身體的慣性繼續往前硬闖。于是急切間他又向前生生沖了一大步,這才堪堪避開了玉爺甩回來的右腿。

但腳在前身在后,把腳讓過去的羅鶴齡卻怎么也避不開玉爺的后背了,他只能眼瞅著玉爺在空中翻了一個身,又將肩頭沖著他從上而下地砸了過來。

好個羅鶴齡,關鍵時刻硬是深吸一口氣,再次使出了“后腳蹬”的發力方式,力凝肩頭,繃腿弓身,低頭前傾,就要與空中墜下的玉爺硬碰硬。按他所想,他占著中門大勢,又有前沖之慣性,必然可以借這這股力再把玉爺撞開。

然而,這次偏偏卻是他估計錯誤了。在倆人肩頭乍一接觸之下,玉爺的肩頭竟然突地一扭,就如涂了油的泥鰍般毫不受力地順著羅鶴齡的肩頭一翻而下,讓羅鶴齡頂了個空。

而隨即,玉爺卻緊跟著一肘頂在了羅鶴齡的肋間。結果這攻其不備的一股側勁,竟直接把羅鶴齡橫著給撞了出去,使得他連跨了兩大步才勉強收住腳。

不過,玉爺卻也無法再控制把他撞飛的那股力道,他被自己右腿牽引著向羅鶴齡的身后甩了出去,最終一個側身飛摔在了地上,接著又在地上連翻了數個筋斗,這才收住了勢頭。這一下,摔得他滿身都是土,終歸還是比羅鶴齡要狼狽得多了。

說實在的,兩腿比拚,心中動念,翻身還擊,挺身而讓,這發生的種種都只是電光火石般的一霎間之事。其實許多觀戰的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最終的結果便已經出來了。

況且,這幾下來往招式也太過神奇,誰都沒料到羅鶴齡與玉爺最后決勝負時,竟然出手風格彼此對調了。羅鶴齡出招剛猛有力,玉爺反而玩兒起變力的技巧,所以就連那些目不轉睛地人也看傻了眼。

一時間,屋子里除了羅鶴齡和玉爺各自的喘息聲,竟然陷入了空寂無聲的境地之中。直到良久之后,也不知是誰先清醒過來帶頭喊了一聲好,其余的喝彩聲才紛紛隨之響起,而此時也才顯露出觀眾們的興奮,跤行和武行已經不分彼此,空前熱烈的喝彩聲簡直如海潮一樣連綿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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