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1977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外傳)古典跤

類別: 都市 | 都市生活 | 重返1977 | 鑲黃旗   作者:鑲黃旗  書名:重返1977  更新時間:2019-02-11
 
常言說得好,“人小主意大,量淺是非多”,咱們這位洪三爺,自從犯了“紅眼兒病”之后,就無時無刻地盤算著今后該怎么辦。

對他而言,其實只要養好了身子,出去報仇、惡心陳力泉一把,甚至壞了他的事兒,都不算什么,最大的問題仍然是干完了之后,玉爺追究起來該如何是好。

說白了,這么多年了,他就沒在玉爺身上得著過便宜,他就跟孫猴子怕如來佛一樣的畏懼玉爺。到時候要是再犯玉爺手里,別說加倍懲罰了,就照這次原樣再來上這么一回,他也受不了。

所以近倆月的時間里,他每日冥思苦想的事兒,就是該怎么去應付玉爺,只可惜,他翻肚兒掏肺的,幾乎想盡了所有的壞招兒、蔫招兒、損招兒、蘑菇招兒,也沒一條,能有把握穩住或者糊弄住玉爺的。

眼瞅著自己身上的傷一日好似一日,離痊愈的日子越來越近,洪衍武完全成了斷線的風箏———沒著沒落了,因為依照玉爺的意思,是一旦等他養好身子,便要帶他去古金亭家磕頭道歉。

這可是他絕對接受不了的,若他真情愿把面子扔在地上給人家踩,那還何苦受這么一茬死去活來的罪呢!

不行,就跑吧!

洪衍武一上了火,也就不免動了要效仿英國的國號——大不了顛兒的念頭,可沒想到這么“靈光一閃”,卻反倒歪打正著把所有問題都解開了。

可不是嘛,一個“跑”字兒恰恰可以化解所有的難題。他只要一去不回頭,玉爺逮不著他,總拿他沒招兒了吧!他就不信了,天下這么大,玉爺還能找著他!

洪衍武突然間就全盤想通徹了,敢情這事兒純屬是他走進了一個思想的誤區。

過去,他總是為怎么瞞住玉爺、或如何干凈地推卸掉責任而發愁。難就難在他自己非常清楚,瞞是根本瞞不住的,出了事兒,想玉爺不找他算賬更不可能。

可實際上這卻是他想岔了,他忘了自己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他已經長大了。

玉爺的一身功夫,他敢說已經學會了大半兒,所以憑他現在的身手和膽量,去內蒙騎馬打狼、篝火烤羊,去XJ吃葡萄、看小妞兒跳抻脖兒舞,都不再只是過去嘴上說說的白日夢了。

而他家里的情況也和過去不同了,他的父親還被關著,母親連家里的事兒都忙乎不過來,大哥又結婚了,妹妹也早習慣了他不在身邊的生活,恐怕他一年半載的不回去,家里人也不會覺得有什么不適應。

實際上,這小子還故意做出一些痛改前非的表示,在表面上跟玉爺演戲,只為最大程度讓玉爺放心,以方便到時出逃,暗地里呢,他則是肚臍眼里耍幡———心里使勁,偷著摸著開始做些準備。

于是等到他身體徹底養好的時候,他不光晚上去哪兒“刷夜”(黑話,指夜晚在外鬼混,不回家)都想好了,就連糧票和錢也積攢了一些,至少也能保證幾天的溫飽不成問題。

結果到了11月29日這天,傷筋動骨一百天的日子滿了,徹底好利索的洪衍武一大早就恭恭敬敬去和玉爺請安,并以思念親人為由,提出想要回家探望。

在這種有心算無心的情況下,玉爺根本沒任何懷疑,只說讓洪衍武早去早回,便輕易地放他脫身而去。

當洪衍武走出玉爺院門的一刻,一種由衷的喜悅情不自禁地涌上他的心頭,他意識到自己盼望已久的,真正隨心所欲的日子終于開始了。

而這也同樣意味著,那些得罪過他的,欺辱過他的人,像過去那么舒坦的日子也將一去不復返了……

就這樣,帶著“有怨報怨,有仇報仇”的執著,洪衍武離開了玉爺家。

可有點兒蹊蹺的是,這小子在早點鋪飽餐了一頓燒餅就豆泡兒湯后,既沒去找趙火爐、蔣八一,也沒去找“豁子”,甚至沒去找古金亭、古茂生父子的晦氣,頭一站,他竟然是直奔了玄武體校。

這又是為什么呢?

其實也挺好理解,這就叫“不患寡而患不均”,人一旦犯了心窄的毛病,其他一切都要靠邊兒站。

大約在洪衍武看來,“飛上枝頭”的泉子,只把他一人留在樹下邊的痛苦,甚至還要遠遠大過于那些外人對他的毆打與欺辱,所以去給陳力泉找點麻煩和不自在,也就成了他最著急辦的要務。

玄武體校有兩個門兒,北門正對著登萊胡同,離摔跤隊、舉重隊、乒乓球這些室內項目較近。南門則開在白廣路二條上,從這里進去,直接就是田徑隊、足球隊訓練的大型露天體育場。

洪衍武本以為這種正規的體育院校應該守衛森嚴,不太好蒙混進去,起頭還想著該怎么翻墻進去,卻不料到了這兒才發現,自己的操心純屬多余,因為南門只是個最簡單的鐵柵欄門,根本就沒傳達室,大可以隨便出入而無人干涉。

于是他大搖大擺的從南門長驅直入,半途隨見人隨打聽,穿過體育場之后,沒怎么費時就找到了摔跤隊的訓練館。

不過到臨摸上門的這會兒,他卻犯了個大錯,結果還沒找著正主兒,就先和旁人打起來了。

怎么回事呢?

這是因為玄武體校的摔跤隊,實際上要分為古典式摔跤和京跤兩個訓練隊。

古典式摔跤源于希臘,又稱古典式角力,屬于奧運比賽項。

其實,它也就是玉爺當年在城南游藝園見識過的那種,不許抓衣服、不準用手和腿進攻對方的下肢,只許用手臂抱頭、頸、軀干和上肢的法國跤。

而京跤是我國傳統跤術,雖然技術覆蓋全面,無論技擊性還是觀賞性都是極佳,只可惜未嘗獲得國際賽事認可,所能參與的最高級別比賽,也只是我國的全運會。

要按理說,在玄武體校,這兩個隊的教練不同,訓練方式不同,場地不同,跤衣也不同,應該是很好分辨的。

可偏偏洪衍武就是個沒怎么出過胡同的土包子,他又哪兒懂得這些呀?于是也就不可避免的鬧出了天大的誤會。

具體經過特別簡單,當洪衍武直眉瞪眼的步入古典摔跤隊的場館時,只有三個古典隊的隊員正在清理、保養訓練器材。

就因為一個古典隊員走過來,對洪衍武穿著臟鞋上墊子行為阻止喝罵,結果這小子上手一個“腦切子”,就給人家摔了。

練競技體育的,最喜歡的可就是有人尋釁挑戰,尤其是在自己得意的專業上,那叫什么?

叫“手癢癢”!

對了,這下那兩個古典隊員自然不干,他們就一起過來動胳膊來理論,卻不想這次他們完全錯誤地估計了形勢,竟破天荒碰上了硬茬口,也沒幾招,倆人一前一后,就又讓洪衍武給扔飛了。

要說洪衍武也夠黑的,他知道地上鋪著墊子,光摔人不解恨,接下來,他竟然還用上了打人的法子。

這樣一來,哪兒還有那仨人的好果子吃?沒多會兒這幾個小子就被揍得哭爹叫娘,開始求饒了。

而這還并不是結束,最讓仨古典隊員鬧心的事兒,恰恰就發生在接下來的一刻。

當他們好不容易搞清楚洪衍武要找的人是誰后,都不約而同齊齊向隔壁一指,滿面委屈地說,“哥們兒,你真找錯了,我們是練古典的,練京跤的,可都在隔壁哪……”

就這一句話,都帶上哭音兒了,聽著真不是一般的冤,簡直和無緣無故挨了爸爸一頓臭揍的孩子沒什么區別。

那么自然,一弄明白怎么回事,本來怒氣沖沖洪衍武,頓時就不生氣了。

甚至他還相當“大度”地說了句,“算了,饒了你們了……我說的呢,怎么你們練的跤這么笨、這么蠢。什么古典跤,根本就是沒用廢物嘛……”

得,這一句,又讓三個敢怒不敢言的古典隊員,當時冒出了一個想法。

這孫子,噎人比打人還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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